周二下午，像往常一樣，我的診室依然是人滿為患，我經常是忙得半天都無法離開電腦前的座椅，沒辦法直直腰，面對著一個接一個的患者，有北京的，更多的是從外地千里迢迢趕來的。我一邊認真聽著每個患者的傾訴，一邊手在鍵盤上敲個不停，記錄病例，還要仔細逐個看各種檢查結果，特別是外地患者帶過來的影像學資料，生怕漏過任何細節或做出錯誤判斷。
老人看病
「王大夫好」，伴隨著一聲問候，一個老者蹣跚著從門外走進診室，把拐杖輕輕靠在椅子邊，然後慢慢坐在我面前，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寫著字的小紙片。我抬起頭望去，果然還是他，王老先生，「您又來了，還是一個人？」，我像面對老朋友一樣和他打著招呼，隨後拿起他遞給我的那張小紙片，上面寫著這次來門診看病時需要開的藥物名稱和用量。我從電腦中調出王老先生的既往病例和檢查結果，啊，都已經過去八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一、八年前的初次面診
我至今還記得王老先生第一次來門診的情景，那是2011年8月的一個下午，那時候我的門診患者數量還不像現在這麼多。王老先生（88歲）是因為上腹痛幾個月了來就診，我仔細問了問他以往的病史，王老先生說他年輕時曾經得過肝炎，具體原因已經說不清楚，當時的醫療條件也沒有確診，後來雖然自行痊癒了，但是由於經濟和社會等原因，常年處於過度勞累和營養欠佳的情況，因此肝臟一直就不太好。他連聲說：「都是那時候日子不好，累出病來」。
肝炎依然是慢性肝病的主要原因
經過腹部增強CT檢查，我在王老先生的肝臟上發現了直徑達6厘米大小的腫瘤，結合化驗檢查和腫瘤標記物的結果，可以確診為原發性肝癌（臨床分期為T3aN0M0，IIIA期）。我十分謹慎地把治療肝癌的幾種選擇和王老先生逐一做了詳細介紹，包括手術、藥物治療、介入以及各自的利弊風險等。沉思了一會兒後，王老先生說：「我相信你，我的命就交給你了，你就看著治吧！」一句很簡單的話，就像一副重擔一樣壓在我的肩頭。「還是慎重一些吧」，我心裡想，畢竟八十多歲的老人了，這個腫瘤雖然不算太小，外科手術也能將其完整切除，但考慮到手術風險、肝癌的高復發率、以及患者的預期生命，我決定採用中、西藥物結合的方法去試一試。那個時候還沒有現在這麼多治療肝癌的新藥，我根據王老先生的病情和身體特點選擇了三種藥物聯合的方法，讓他堅持用藥並定期複查，其實在當時我的心裡也並沒有太大把握，無法確定最終會怎樣。
二、周而復始的複診和檢查，疾病竟然控制住了
王老先生很認真，每次都用一張小紙片記錄下自己的病情變化和用藥情況，由於每次門診最多就只能開一個月的藥物，因此他每個月都會來我的門診，風雨無阻，而且絕大多數都是一個人來。我也曾經不止一次問過他，兒女怎麼不陪著來？他回答兒子也不年輕了，自己身體還硬朗，能自己來就自己來。
聯合用藥是治療肝癌的方法
3個月過去了，王老先生也堅持吃了3個月的藥物，他很高興地和我說，覺得肝區沒那麼難受了，我那時候在想，真能有奇蹟嗎？不太可能，也許就是心理作用吧。又過了3個月，需要複查CT了，結果證實肝臟腫瘤沒有進一步增大，這就是一個好的現象，因為按照肝癌的發展規律，6個月腫瘤不長大已經不多見了。看來藥物保守治療效果還可以，我又加了一種注射用的針劑來配合口服藥物，就是需要王老先生每周來醫院打三次針，他回答說沒問題，又再次重申「我就交給你了！」
肝癌更多地是應爭取根治
一轉眼就是1年了，再次CT檢查發現肝臟竟然開始縮小了，雖然變化不是那麼明顯，我把這個好消息如實告訴了王老先生，他也很高興，連著說選我看病真是選對了。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每隔半年，我都會給王老先生做一次全面查，包括CT，可喜的是，腫瘤逐漸縮小，最小的時候只有不到4厘米了，期間，我試著問王老先生要不要嘗試一下微創手術，他拒絕了。
三、王老先生偶爾不來，我還有些想他
記得是2015年的冬天，連著兩個月王老先生都沒有來門診，我的心裡頓時一沉，他是不是出什麼意外了，是不是以後他再也不會來了。正想著的時候，王老先生來了，只是手裡多了一根前文提到的拐杖，「老了，腿腳不靈便了」，他笑著解釋到，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結果在家裡躺了一個多月，剛才我懸著的一顆心隨著他的出現而慢慢落了下來。
老人需要攙扶和陪伴
這些年，我和王老先生似乎也成了朋友，他偶爾會給我拿一包糖，或者是一小盒茶葉，好幾次臨走時還不忘說「謝謝你啊，救了我一命」，也還會和其他等待找我看病的其他患者說「王大夫真好」這樣的話。
四、彈指一揮間，王老先生已經帶瘤生存八年了
時間一晃就走到了2019年的國慶，王老先生一如既往地繼續來門診找我看病和開藥，我逐漸地把他的藥量和用藥頻次減了下來，畢竟他今年也是96歲高齡了，這已然遠遠超越了中國人的平均壽命，在沒有做過外科手術的肝癌患者中更是屈指可數了，這也堅定了我當初為他制定這種治療方案的信心。
靶向藥物是未來的發展方向
近年來，各種新型的抗肝癌藥物不斷出現，特別是靶向藥物和免疫治療，為治療肝癌帶來了一片曙光。由於大多數肝癌患者在發現時已不適合手術，而通過基因檢測篩選出合適的藥物，只通過聯合用藥就有可能控制一部分晚期肝癌患者的病情，使肝癌患者能獲得長期帶瘤生存，醫生手中也終於多了一些抗擊肝癌的「利器」。
結語
王老先生依然健在，我希望自己能夠更多地創造出醫學的奇蹟，這也是一個外科醫生終身追求的一個目標。當然，患者良好的心態、積極配合治療；注意營養、適當體育鍛鍊；起居有常、遠離不良生活習慣，保持定期複查等，這些方面都在惡性腫瘤的治療過程中起到不容忽視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