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姑娘,從一出生,就背負了一個沉重的責任。
她們在父母的「諄諄善誘」下長大,從小便知道,自己的責任,是為了一家人得到幸福。哪怕是用自己的人生去換取,也不可以有一分一秒的猶豫,一絲一毫的不捨得。
因為這就是她們的宿命,是她們降生下來的條件。
她們當中的一部分,接受這份宿命,接受了這份條件,不再抗爭,妥協了。
但是還有那麼一部分,她們有了見識,有了自我意識,不願受人擺布,覺醒了。
為了逃離原定的宿命,這群姑娘想盡了所有辦法。可是她們之中的大部分,還是太善良,太單純,為了盡孝,為了親情,她們不得不去接受那些根本就不想接受的無理要求,一生都要活在責任的籠罩之下。
小悅最近的心情很好,因為她終於攢齊買房子的首付款了。
從畢業到工作,這麼長時間以來,小悅從未有過一絲鬆懈,一直活的很緊繃,就是因為她要攢錢。
她不敢買漂亮的衣服,不敢買自己想買的化妝品,和同事們不一樣,她也從來不點奶茶不吃零食,不是因為她不喜歡,因為她捨不得。
她不敢和同事們一起出去社交,她怕同事們吃得太貴,她請不回來,也怕一頓飯就算是AA也要吃掉她一周的飯錢。也怕自己什麼都不買,被同事們發覺寒酸。
五年了,她每天都是自己帶飯,租最便宜的房子,趕最早的地鐵,上班兢兢業業不敢遲到,同事們都不願意加班,可她卻是高高興興的加班,因為加班能夠拿到加班費。
她連戀愛都不敢談,因為她知道,如今的她什麼都沒有,她拿什麼跟人家談戀愛,就靠這一具軀殼嗎?如果是這樣,那麼她便別無選擇,她這一生都只能為了房子為了彩禮為了一個安身立命之所隨便找個自己不愛的男人嫁了,這輩子便是到頭了。
她不想這樣,也不願意這樣,更不能。
小悅想要為了自己爭取更好的生活,哪怕付出再多她也要去盡力試一試,一定要讓自己活的更好,活的比所有人都好。
但小悅也很明白,別人很容易就能得得到的東西,她卻要花成百上千倍的努力,她身後沒有一個人,只有她自己,所以她才會這麼拼。
曾經有很多的瞬間,她也很羨慕別人,為什麼別人能夠在自己還在加班的時候和男友一起約會玩樂,在自己為了房租發愁的時候可以隨便大手大腳的買買買?
她也有過許多心酸撐不下去的時刻,但是在攢齊首付款的那一刻,小悅看著卡里的餘額,突然覺得這一切都值了,她,終於要有家了。
家,這個詞,對她來說太遙遠太模糊,她好像一直都有,但又從來沒有擁有過。
她曾經以為自己有過,可是後來才發現,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自從五年前,她從家裡跑出來的時候,唯一的那一點對家的幻想也就隨之破滅了。
五年前,小悅剛大學畢業,她的導師給她介紹了一份不錯的實習工作,前途可期。她自己也想要留在大城市工作,但父母卻一個勁兒地催她回老家。
「你一個丫頭,在外面念大學也就算了,工作一定不准還在外面。」
那時候的小悅,還以為父母是擔心自己,希望她能回家去留在父母身邊。為此,她拒絕了導師的推薦,聽了父母的話回了家鄉,找了份賺錢不多但靠家近的工作。
然而,回到家裡也不過就三個月的時間,父母已經給她張羅了不下三次相親,相親的對象換個不停,但不便的是母親口中的念叨。
「你別看這個長得差,家裡可是有廠呢,是個富二代!跟了他以後你日子就好過啦,不用自己出去工作了,在家當少奶奶帶孩子就行,多舒服啊。」
「這個也好,別看這個有點殘疾,但人老實啊,他可是我們這裡有名的拆遷大戶,人家分了好幾套房子,收租都吃不完了。」
「都看不上,這個也不錯啊,年紀是比你大十幾歲,但是人家是個包工頭,每年能賺幾十萬呢,跟了他日子別提過得多快活了,你想要啥沒有呀。」
她和父母因為相親的事情吵過幾次,父母剛開始還是哄著,見無用,後來就直接直白地向她表態:
「你上過大學,現在是剛畢業的女大學生,你現在這個時候不趕緊找對象想什麼心思?
工作有什麼用?你一個丫頭能夠多大的本事,工作又能賺多少錢,不如趁著現在搶手趕緊嫁出去,這才是正事兒!」
「你這個丫頭怎麼這麼不懂事?這些條件你都看不上,你想幹嘛?你嫌棄人家什麼,你也不過就是個大學生,年輕,人家才看上你的,過兩年,你還想挑花眼?只能等著被挑了!」
小悅這才慢慢的大夢初醒,原來,父母讓她回老家,不是因為別的,只是想讓她早點嫁人。父母只說這都是為了她好,可是小悅心裡很清楚,父母這到底是為了什麼,父母不承認,她也不想說。
和父母談判破裂後的一周後,小悅便偷偷辭職一個人跑到了大城市工作。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小悅決定了,永遠都不要回到老家去,她要買房,給自己一個家。
剛開始的時候,小悅是完全沒有跟家裡人聯繫,大概過了一年的時間,她才給家裡捎了一個電話,告訴家裡人,她在外面很好不用擔心。母親卻罵她,說她是個沒有良心的賠錢貨,說她不孝不聽話。
小悅也很無奈,要她去用一生幸福換取「一家人」的幸福,她如何願意去做,如何能聽話呢?
不做就是不孝,那就不孝吧。
這五年里,小悅幾乎沒有回過家,沒到節假日,她便主動留下來加班多賺點過節費,她也根本不想回去,因為一回去就會被父母催著結婚的事情,父母恨不得見縫插針的給她介紹相親對象,恨不得她立刻就結婚。
但禮數,她卻從沒有忘記過,這些年,人不回去,但禮和過節費從來沒有遲到過。
小悅自覺對父母並沒有虧欠,然而父母卻不是這麼想的。小悅想要買房的事情,她本來一直瞞著父母,可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傳到了遠在老家的父母耳朵中,打電話過來劈頭蓋臉把小悅罵了一通:
「你一個丫頭,你要買什麼房子?你賺錢多了沒處花嗎?那你怎麼沒想過你弟弟?你弟弟還沒有錢買房到現在結婚還沒著落呢!你既然那麼有錢,那就工資交出來給你弟買房,那才是對這個家做貢獻,才是你這個當女兒應該盡的孝順!」
小悅聽著,眼淚就下來了,她第一次對著母親嘶吼道:「那我呢?你們有沒有想過我?我這些年的死活,你們問過嗎?你們心裡只有弟弟,只有錢,我就只是個工具人。
這些錢都是我拼死拼活賺來的,該給家裡的我都給了,剩下的,每一分都會花在我自己的身上,你們說什麼,都沒用。」
說完,小悅就把電話掛斷了,再打過來,她就按掉,一通都沒有接。
她本以為,只要自己不理,父母也就沒轍了,可她卻沒想到,第二天,母親會跑到她的工作單位門口去哭鬧,逼她不准她買房,讓她把錢交出來給他們保管,顛倒黑白,說的有理有據義正言辭。
小悅看傻了,愣了好久,也不反駁父母,當著圍觀人群的面,她用盡力氣答應了母親的要求。
「好,能一次性買斷母女關係嗎?」
她把卡給了母親,但也放下了狠話:一把手買單,老死不相往來。
母親被她嚇住了,可最終還是接下卡,走掉了。
我不知道小悅這樣做,到底算不算真的逃脫。也許吧,也許這一次以後,父母終於會良心發現,發覺自己愧對了這個從未善待過的女兒,今後不會再提出過分的要求,今後互相疏離,但彼此安好。
這個27歲的姑娘能夠如自己所說的,狠下心,斷絕對娘家的一切不切實際的奢望,真正的開始為了自己而活。
可是若是她做不到呢?若是再有一次,父母又是故技重施,那么小悅又該怎麼辦呢?
是讓舊事重演?那麼她將永永遠遠被困在困境里,永遠都不可能逃出來了,即便經歷過在多次,可能最後的結果,她還是會乖乖地回到那個牢籠中,按照父母的想法,去過那她根本不願意過得生活,但這樣做,起碼能成全她的孝順,成全她想要獲得的親情。
也許吧,也許,誰又知道未來會如何呢?
那群接受了命運的姑娘,並不是她們軟弱,而是原生家庭的桎梏,本就是這個世上最難擺脫的。良心會變成阻礙她們追求新生活的絆腳石,會成為她們人生路上的枷鎖。
她們沒有錯,錯的是那個從未公平對待過她們的原生家庭。
或許,她們不缺勇氣,不缺能力,缺的僅僅是一份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