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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望東媽媽：
您好！
期末考試成績已經出來了，您家望東依然是年級倒數。
上次見到您，好像是一年前，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每一次約您來學校，您都是在外地洽談業務。於是，我幾乎得像來客登記一樣，在您不常回復的微信聊天裡，記錄我們下一次約見的時間。
望東成績差，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從一年級開始就明顯跟不上，課堂注意力不集中，作業基本無法完成，書寫的潦草已經是無法描述。
您從我們老師這了解到的，可能都是孩子的第一手資料。他學了多少生字，背了幾篇課文，測試得了幾分，您一無所知。
為了督促學生養成閱讀習慣，提醒家長重視親子閱讀，我從一年級就要求學生做讀書記錄。可是三年了，您家望東的讀書記錄表，我一次都沒有收到。
二年級，我讓孩子們帶書來學校看。結果第二天，望東帶來一本《厚黑學》。
我不知道，識字量不及同班同學一半的望東，能不能看懂這本連我都望而卻步的書。我更不知道的是，這些，您到底在不在乎？
大半年見不到你們父母的望東，家庭教育和輔導幾乎為零，因此，他一整個學期的知識，連一半都無法掌握。
每當臨近期末，我的辦公室都會出現望東的身影。別無他法之下，我只能占用他的文娛課程和時間，以及我自己批改作業和備課的時間，來幫他彌補功課。
您知道嗎？別的孩子被叫到辦公室改錯時都是一臉不情願。可是，望東不同。他每次都特別開心，即使罰他抄寫，他都十分樂意。
我問過他：「你來辦公室，不能出去玩，怎麼那麼開心？」
您猜，他是怎麼說的？
他說：「我覺得有人管我，就挺幸福的，罰我也高興！」
望東媽媽，您兒子的話讓我心疼得眼眶噙淚，可是望東憨憨的笑容卻讓我永生難忘。
您知道，他多希望能有人管管他嗎？哪怕是犯了錯誤的責罵，都讓他感到自己有人管是多麼幸福。
可是，您和他爸爸，望東生命中最親近的兩個人，卻像陌生人一樣存在著，想想這些，您不難過嗎？
您偶爾幾次到訪，曾說過你們計劃把孩子送出國。我相信以您的財力和能力，這一天指日可待。
可我擔心的是，長期被同學遠遠甩在後面的望東，等到你們給他遠大前程的時候，他還有多少力量，能夠走好未來的路？
02
茗珏爸爸：
您好！
不好的消息是，茗珏的期末成績，比期中又降低了二十分，剛剛及格。
記得上次期中考後，我跟您認認真真地聊過了茗珏的情況。小學三年級是一個很難跨過的門檻，像是小鯉魚跳龍門一樣的存在。
最可怕的是，別的小鯉魚已經游到龍門跟前躍躍欲試的時候，您家茗珏還在水底沉睡，沒有醒來。
我記得當時，您跟我保證過，未來一兩個月，您會好好陪孩子，幫她把基礎知識再鞏固得紮實一些。
可是，從後來她在課堂上空洞無神的反應，以及她常常不完成作業的情況來看，您這一句，多半只是一句空談而已了。
茗珏的家庭情況我是知道的。
您和她媽媽早年離婚，媽媽回了南方老家，您又常常在外地忙工作。所以，茗珏的飲食起居都由年邁的爺爺奶奶照顧，作業輔導則是在託管班進行。
茗珏的頭髮總是凌亂，一根馬尾辮胡亂地綁在腦後，額前一大片碎發，也總是擋著孩子睜不開眼。
我看不過去，又不好帶她去理髮，只能給她買了幾個發卡，幫她把髮型梳得清麗一些。
茗珏的學習成績太差，課堂作業也經常跟不上大家，只能拿回家去。可是，再加上家庭作業，茗珏根本來不及完成，就被奶奶從託管班接回家吃飯。
孩子不自覺，回家又缺少監管，於是，寫不完作業成了常態。
因此，我只能想辦法讓她先把作業完成。於是，我放學把她留在辦公室，寫完課堂作業，再把她送回託管班。
有一天，她寫完時已經不早了，天也黑了，外面還刮著風。我能看出她有些沮喪，可是又不敢說。
我把她叫在身邊，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蘋果和一袋零食放在她手裡，說這是她這幾天認真寫作業的獎勵。
孩子笑了，紅著臉裝進了書包里。我第一次那麼清晰地覺得，她真的需要一個媽媽。
那天晚上，託管班老師來校門口接她。茗珏一見到老師就親昵地湊了上去，老師也一把摟住她，跟我道過謝後，快步往馬路對面走。
冷冽的風卷著枯葉吹向我，那一對像極了的母女的背影，讓我淚蒙雙眼。
孩子的成績墊底，這不全是她的錯。
可是，為什麼這些不幸所帶來的自卑和痛苦，都沖她一個人來？
茗珏爸爸，我想告訴您，一個女孩子，家境不優裕，成績常年難以啟齒，家庭關係長久破裂……這些因素單拿出來，可能不足以造成什麼後果。
但是，對於茗珏這個嚴重缺愛的孩子來說，這些足以讓她今後的人生逐漸蒙塵，難以抬起頭來。
如果不能給她優越的家庭條件，不能圓她一個完整的家，您至少應該想辦法陪她度過這些難捱的學習時光，讓她能有一點能力和談資傍身。
這樣放任不管，讓她聽天由命，真的不是一位父親應該做的。
03
景軒爸爸、媽媽：
你們好！
這次期末成績，孩子一定沒有告訴你們吧？
不知他最近是否見過你們，也不知道他如果見到你們，敢不敢說自己的已經倒數的成績。
在景軒的腦海里，你們更像是一個象徵，一個符號。
景軒的一切，從生活起居到功課輔導，全部是他的奶奶一手完成，說實話，我真是心疼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
你們知道嗎？景軒的奶奶當真是替你們擔起了家長的職責。
學校里有掃除，他奶奶總是第一個報名參加；孩子的作業都是由他奶奶獨自輔導；教科書上密密麻麻的的筆記，也是她為了孩子拼盡全力的註腳。
不問你們是否給孩子做過一頓熱乎飯，就問你們看過一眼孩子的作業嗎？孩子在學校里的喜怒哀樂，都跟你們說過嗎？
景軒是一個十分淘氣而活潑的孩子，小時候經常惹禍搗蛋。可是，三年級以來他卻越來越沉默，笑起來也不像以前那麼開朗了。
奶奶告訴我，原來是你們離婚了。
景軒二年級時，有一次作業沒寫完，我訓斥他時，他忽然哭起來，說你們一整晚都在打架，家裡被砸得稀爛。
一個調皮的男孩，偷偷收藏著父母互相撕扯的殘酷回憶，從未得到過父愛母愛的孩子，未來該有多艱難？
他的分數考得如此差勁，經歷大幅度地下滑，跟你們有直接關係。
內心荒蕪一片的孩子，該從哪裡生根發芽？
作為老師，我真是感到無所適從，你們的家事我怎麼參與？家庭輔導的要求，我又如何跟一位年邁的老人布置？
為什麼我猜想他不敢告訴你們成績，因為你們只會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打罵他，還說他是考不好試的笨蛋。
我無法要求你們為了孩子，顧及家庭，我更無法要求孩子能像別人一樣，按時完成作業，加強閱讀培養。
我只希望你們不要給孩子的成長添麻煩，把成年人的戾氣屏蔽，給他一個機會，像其他家庭健全的孩子那樣，試著陽光健康地成長。讓他能有足夠的精力聽課，不會常常被那些恐怖的回憶打斷思考的節奏。
04
寫下這些時，我的內心十分矛盾複雜。為什麼會寫信給這些成績倒數的孩子家長？
課堂上，老師都是用均勻的力氣教育每一個學生，卻獨獨對這些成績有困難的孩子，要付出比常人多出許多倍的精力。而這些孩子的家長，恰恰又是最不配合，絲毫借不到力的。
網上常常有這樣的言論，說老師對他們家孩子盯得這麼緊，還不是因為怕孩子影響班裡的成績，拉低成績被扣績效工資嗎？
每次看到這樣的說法，我都十分寒心。
且不說現在大多數學校都不再以成績的排名來壓制老師，即使如此，老師的心血和付出能在班裡其他學生身上見到成績，唯獨在個別孩子身上無計可施、無能為力。
這種絕望，你要不要來換一換試試？
期末考試，折磨的哪只是那些祖國的花朵，還有祖國的園丁。
園丁不僅要對花朵辛勤耕耘，還要將他們腳下的原生土壤進行翻新改造，專項治理。
對於那些付出過努力，卻依然拿不到理想成績的孩子，我們的確應該寬容對待。偶爾犯一些小錯，可以當做是孩子幼稚無知的特權。
可是，針對那些幾乎是渾渾噩噩度過整個學期，每天起早貪黑地陪別的孩子去上學的學生，我們是不是應該正視這種不正常的狀態？審視自己作為家長是否存在失職行為？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即使馬蹄已踏上懸崖邊緣，也得及時勒住韁繩。救救孩子吧！別讓他們在身後無人的情形之下，又跌入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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