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林再次告別中國足球

在萬達的支持下，大連一方一度讓大連這座足球城再次沸騰，並於2020年正式更名為大連人足球俱樂部，繼續征戰中國職業聯賽。

但由於過往金元足球的積弊太深，在萬達接手之後，也無法完全幫助俱樂部化解債務問題，加上萬達商管在去年頻頻衝擊IPO失利，萬達自身的現金流也變得捉襟見肘，投資足球這樣的「情懷事業」已然是無暇顧及。

2023賽季的中超聯賽結束之後，大連人俱樂部倒數第二，遭遇降級，在失去了中超參賽資格之後，大連人的解散也早已成為了無法避免。

為情懷投資大連足球

「在中國搞足球無非是兩點，一是情懷，二可能就是看知名度，打知名度，目前說要做成一個生意一個產業，中國還有很遠的路要走，我自己估計還得20年左右，真正的中國足球要像歐洲足球那樣形成產業，能夠自己造血正常經營，還要很久。我這次回來搞足球，完全靠的是對大連城市的情懷。」

這是2019年萬達重返大連足球時，王健林接受媒體採訪時說過的一段話。這一年大連市政府與萬達集團宣布將共建校園足球基地，在簽約儀式上，王健林宣布將為大連足球青訓基地項目投資20億元，同時每年還會拿出5000萬元用以支持大連各區市小學的少年足球發展。

王健林從1993年就開始接觸中國職業足球，大連萬達足球俱樂部更是大連足球輝煌的開端，可以說王老闆對於中國足球的了解程度一點不亞於主業房地產。

但讓王健林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重返中國足壇，以為接手的時候就已經是行業低谷，但沒想到隨後幾年中國足球還在急速下墜，職業化聯賽一地雞毛，國字號球隊無底線失利，包括足協主席、國足主教練在內的十多名足協中高層幹部因反腐被抓......

在這樣一個千瘡百孔的行業環境中，也註定了王健林二次回歸中國足球，難以收穫一個圓滿的結局。

事實上，在2018年大連一方足球俱樂部陷入困境之後，在當地有關部門的介入下，萬達作為大連本土走出的企業，就已經開始積極為家鄉俱樂部注資紓困，但由於過往的爛攤子實在鋪的太大，即便萬達入主，也難以從根本上消除頑疾。

由於此前幾年中超聯賽大興「金元足球」之風，各俱樂部為取得優異成績，不得不開出天價年薪請來外援和外教。比如大連一方曾以3000萬歐元的轉會費從西甲引入卡拉斯科，這位比利時球星在大連的年薪高達900萬英鎊（約合人民幣近8000萬）。

如果再加上引援調節費，僅僅兩年時間，俱樂部為其支付了超過6億人民幣的費用。

但由於中國足球自身缺乏造血土壤，這樣的天價引援對於俱樂部運營來說是極為沉重的負擔，一旦贊助企業自身經營出現問題，俱樂部就將很快陷入危險境地。

而且由於中國足協後來開始推行「中性名」政策，要求俱樂部不得以贊助企業名稱命名，又大大削減了企業投資足球俱樂部的興趣，使得各級聯賽俱樂部的生存更加艱難。

王健林仁至義盡

從2018年開始實質性接手大連一方足球俱樂部開始，萬達曾真金白銀為俱樂部投資數十億元，但是早期卻並未獲得應有的尊重。

2018年2月，大連一方宣布引進比利時國腳卡拉斯科和阿根廷國腳蓋坦，這兩人的轉會費合計高達4800萬元。

2019年2月，大連一方以2000萬歐元的轉會費簽下那不勒斯球星哈姆西克；同年7月，又以1200萬英鎊的年薪請來了西班牙名帥貝尼特斯，順便用1650萬英鎊的轉會費簽約了貝尼特斯的愛徒龍東。

但即便耗費巨資引援，早期萬達集團卻並未能獲得大連一方俱樂部的控制權，這也一度讓萬達十分不滿。2020年元旦，萬達集團發布《關於繼續支持大連足球的聲明》，聲明中表示萬達兩年來為大連足球投入巨額資金，但「至今沒有獲得一方足球俱樂部股權，俱樂部歷史遺留的問題也沒有得到解決，甚至連俱樂部帳戶都無法使用。」

儘管萬達一度聲稱要「尋求自己重建職業俱樂部」，但是在隨後幾年時間裡，萬達並沒有停止對於大連人足球俱樂部的幫助。

2022年3月，大連足球改革發展工作組與萬達集團、一方集團、大連人職業足球俱樂部簽訂協議，由大連足球改革發展工作組組建管理團隊接管大連人職業俱樂部，而王老闆的萬達集團，則主要負責解決俱樂部的運營經費和債務問題。

根據協議內容，萬達集團將承擔「前二十來年的全部歷史債務及未來三年俱樂部運營、青訓及大連市校園足球小學基地校運營等全部費用。」

同時，萬達還將總成本約16億元的大連足球青訓基地捐贈給大連市國有企業德泰控股用於發展足球事業。

相比較其他球隊贊助商，萬達這幾年對於大連人俱樂部的投入可謂是回報甚少，不僅從未享受到俱樂部冠名帶來的廣告效應，甚至在管理權限上，都從未「真正擁有過」這支球隊。

根據《東方體育日報》報道，在大連人宣布解散之前，萬達集團還繼續向俱樂部支付了一筆款項，但是遠不足以解決全部欠債。

根據中國足協的准入制度規定，各俱樂部應保證無歷史欠薪，同時提交《俱樂部無歷史欠薪承諾書》，才能夠獲得參加聯賽的資格。

而大連人俱樂部不僅現役球員中的工資都難以發放完整，此前引入的外援及外教也還存在勞資糾紛，在球隊本賽季又降級的情況下，已經無法要求一個自顧不暇的萬達集團再為其輸血了。

破碎的房地產，破碎的中國足球

對於王健林來說，他對於足球的熱愛是刻在骨子裡的，雖然曾經因為不滿中國足壇的黑暗現狀，憤而宣布退出中國職業足球，但是在其幾十年的商業生涯中，萬達和足球的聯繫卻始終沒有斷過。

除了持續為大連足球發光發熱之外，萬達還曾發起過中國足球「希望之星」項目，與國際足聯合作「星星之火」聯合項目，入股西甲勁旅馬德里競技，並連續三年主辦了國際足聯A級賽事「中國杯」。

但是愛好終究只是愛好，在中國足球積重難返的現實情況下，萬達的投入只能是王健林的「玩票」之舉，能夠為集團帶來的商業回報很難與付出相對等。

而在萬達集團自身陷入困境之時，足球又成為了不得不甩下的包袱。

去年以來，由於萬達商管遲遲無法成功上市，萬達不得不提前做好為對賭協議買單的準備，這筆約300億元的股權回購資金，成為了困擾王健林一整年的心病。

為了緩解資金壓力，萬達在2023年開啟瘋狂大甩賣，根據媒體統計，2023年萬達至少賣掉了9座萬達廣場，而在進入到2024年之後，萬達「賣賣賣」的步伐仍在繼續。

此外，承載著王健林「迪士尼夢」的萬達電影也已經委身他人。

根據胡潤富豪榜的數據顯示，2023年王健林家族財富縮水達到530億元，成為了去年中國身家縮水最多的富豪。

萬達的窘境其實也是目前中國房地產行業持續下行的縮影，而各大房企由盛及衰的變化，又恰恰在中國足球上得到了集中體現。

在2010-2020年的「黃金十年」中，中國房地產行業快速崛起，房企不斷滾動的銷售規模足以支撐其對足球的巨額投入，這段時期被稱為「金元足球」時代。

根據澎湃新聞的統計，在「金元足球」最鼎盛時期，中超16家俱樂部中有15支球隊是和房地產公司有關聯的：其中10支球隊實控方是房地產公司，5支涉及房地產業務，包括恆大、舜天、阿爾濱、富力、亞泰、泰達、綠城、宏運、申鑫、建業等。

「金元足球」的強大攻勢下，曾經讓不少俱樂部引入了大牌外援，並在短時間內取得了優異的成績，但是這種僅僅依靠金錢堆砌起來的虛假繁榮，顯然無法支撐起一個俱樂部的健康持續發展，因此當房企紛紛從俱樂部撤出之後，曾經的眾多「中超豪門」就快速跌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當下中國的足球和房地產面臨的問題是一樣的，那就是行業的生態已經極度腐朽，在巨大的泡沫被戳破之後，各種「偽職業」的弊病不斷暴露，這兩個曾經被人為催熟的行業，其實都已經到了不破不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