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夏天
《脫口秀大會》第一季止步6強，《脫口秀大會》第二季熱門選手，Rock常戴一副黑框眼鏡，身著深色馬甲與西褲。
之所以會這樣穿，與Rock的脫口秀風格有關。儘管他還在探索屬於自己的風格，但他覺得脫口秀演員需要風格化，著裝也是其中之一。線下演出時，他會穿得更簡單，就穿一個黑T恤。他說，「不要看我穿什麼衣服，判斷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都要從我的內容來判斷。」
越了解Rock，對於他的認識也就越顛覆。
與很多熱愛運動的人不同，Rock被稱為行走的筋肉系荷爾蒙，健身之餘喜歡深度思考，訪談交流中始終伴隨著向內的自我探索。他的生活規律，喜歡有掌控感，卻每天都要經歷脫口秀表演充滿不確定性的「折磨」。他不喜歡說話，卻要通過脫口秀說很多話。他看似冷酷、充滿距離，卻又堅持在舞台上暴露自己所有的脆弱與堅持，這樣的矛盾融匯在一起，構築了真實的Rock。
Rock名字的由來，用Rock的話來說，並沒有太多故事。
他的中文原名中有一個「磊」字，磊，眾石也，再加上年輕時候喜歡搖滾樂，於是這個英文名就沿用至今。字如其名，Rock有著和名字一樣堅硬的外形：喜歡健身，身材健碩，皮膚黝黑，目光銳利，氣質憂鬱，面無表情的眼神中仿佛寫著「生人勿近」幾個字。
「我為什麼看著那麼沉重，感覺自己比建國都重。 」Rock也在微博感慨。
熟悉Rock的脫口秀演員梁海源卻覺得，Rock實際上很脆弱。細膩與脆弱共生，梁海源提到一個細節。在第一期比賽中他表演失利，極度挫敗，比賽結束後Rock將一首寬慰的小詩發到脫口秀演員群里，儘管群里人嘰嘰喳喳互相調侃著，但梁海源說，在那一刻他真的有得到撫慰。
這一特質在與Rock的交流中得到印證。
比如他回憶起人生中第二次脫口秀表演冷場，「靈魂受到了傷害」，一年後才逐漸重拾；又比如在第八期談及離婚往事之前，他已經心理建設了一年；又比如他喜歡曾軼可，那個用簡單的琴音唱出心中堅毅的女孩，與他形象形成截然相反的對比。
歐洲文學戲劇大師卡里埃爾說，「因為脆弱，我們每一個都是有故事的人， 脆弱，是一切美的原動力。」用在Rock身上，或許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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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笑話里，其實都有一個受傷的人
「說的是不是時候，可能你說的不是時候，反而沒那麼好。」
回想起《脫口秀大會2》第八期那場比賽，Rock也不禁這樣反問自己。儘管在決定把離婚經歷寫成段子表演之前，他心理建設了至少有一年時間，但真正到了舞台上，他似乎還是很難輕盈地把它們當成段子一一抖落。比賽結束後的第二天一醒來，他覺得，好像發生了很多事情。
「很多東西你說出來之後，其實就從生命中沒有了。」這是脫口秀很可怕的一點。
作為一檔帶有娛樂性質的綜藝節目，觀眾需要的不是沉重，而是歡樂。那期節目Rock成績很不理想，這也在預料之中。而即便是這樣，Rock還是決定把它講出來，這與他對脫口秀的理解有關。
他說，脫口秀最基礎的特質就是真實，而「脫口秀演員在台上應該說的是那些影響他們最深的東西。」所以他在舞台上講述自己的北漂生活、創業經歷、摔斷腿等經歷，也理所應當囊括他內心深處最為脆弱的一部分。
事實上，脫口秀是一門依賴生活經歷創作而來的藝術。但隨著脫口秀演員講脫口秀時間越長，那些可供創作的生活經歷與素材被一滴滴耗盡，只能向外尋找創作素材，比如Rock在《脫口秀大會2》第一期，關於自拍的段子就是憑藉觀察創作而來。
不過他不太喜歡這種形式。
「每一個笑話里，其實都有一個受傷的人。」他說。他要將自己作為一個完全真實的人呈現在舞台上，講述的是生命中那些珍視的、在乎的、經歷過的一切。講述痛苦的經歷時，就像是一次獨自手術，學習復健的過程。也正是由於內容太過珍貴和正視，當觀眾表現出不理解時，對於表演者的傷害也就越深。
這也是為什麼冷場會讓脫口秀演員極其難以接受的重要原因，或許也能解釋Rock的「脆弱」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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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與它相處
脫口秀表演好壞與否，始終依賴觀眾的現場反饋來判斷。同樣的文本，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面對不同觀眾表演出來，極有可能獲得截然相反的現場效果。脫口秀演員表演在不確定性條件之下，對於結果始終無法擁有決定權。
這種不確定性給了「脆弱」更多冒頭的機會，伴隨在Rock的脫口秀表演經歷中。
剛接觸到脫口秀時，Rock還在做三維動畫公司。朋友圈裡剛因為工作接觸不久的喜劇編劇，發布了一則喜劇脫口秀培訓廣告，培訓時間只需要兩天，Rock便報名參加了。
課程結尾的開放麥表演，是Rock人生中第一次登台。沒想到表演效果意外不錯，這讓Rock對這門藝術、對自己更有了信心，接著又寫了一些。然而更沒想到的是，不抱希望成真，抱著希望反而落空，第二次Rock就遭遇到大冷場，「靈魂受到傷害的感覺」，Rock回憶起當時的感受，沒有細說當時的場景，這樣形容道。
那之後，他歇了一年時間，都沒有再登台。
即便是一年多後重拾脫口秀，他也十分小心，「每次都儘量說一些有把握的內容。」在生活里他本就不喜歡說話，也不認為自己在語言方面十分有天賦，這讓他對脫口秀文本的斟酌時間更長。直到參加《脫口秀大會》第一季，Rock才覺得，自己好像得到了一些認可，但這種認可又會因為緊接著而來的冷場消失。
充滿不確定性的脫口秀表演里，在極度的自我否定和自我肯定之間，Rock反覆搖擺著。
這種反覆，讓他感到痛苦。到了《脫口秀大會2》，這場比賽設置了重重環節「評定」脫口秀演員，殘酷開放麥被淘汰、表演票數低，都被Rock視為「否定」的過程。儘管時間長以後，他明白比賽篩選機制不是判斷脫口秀演員優秀與否的絕對標準，「但當時你在其中，還是會非常地受打擊。」
「可能永遠都到不了一個穩定狀態，這個職業就是這樣。」他說。
他還不太確定自己的脫口秀屬於什麼風格，融入音樂、在舞台上讀詩，進行著嘗試與改變。每一次冷場，他都能從中總結出很多經驗。然而由於每一次面對的觀眾、現場氛圍不同，在所有充滿不確定的因素中，表演冷場的可能性還是會存在，「這個東西它不會消失。」
壓力永遠會有，緊張永遠會有，冷場也永遠會有，「都是一個學習跟它如何相處的過程。」時間長了，「你會適應它。」Rock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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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舞台上的暴露，我會覺得更安全」
在《脫口秀大會2》第三期，主題為「今天你的人設崩了嗎」節目裡，在龐博「陽光」健美操男孩賣力演出之後，緊接著上場的Rock，袒露「心聲」，以段子形式說出大多數人心中所想但不敢說出口的話，剖白內心的「陰暗面」，成功獲得當期爆梗王。
與戲劇表演「塑造角色」完全不一樣，脫口秀是演員在秀自己，而不是在塑造角色。敢於將內心深處的陰暗面展現給大眾，這需要勇氣。敏感與堅毅，細膩與粗獷，脆弱與勇氣，這些充滿矛盾性的特質共存於Rock身體之中。
心理學家榮格說，「往外張望的人在做夢，向內審視的人才清醒」，孤獨的人在寂寞中品讀著脆弱，而rock則是在脆弱中保持著清醒。
與很多熱愛運動的人不同，Rock被稱為行走的筋肉系荷爾蒙，健身之餘喜歡深度思考，訪談交流中始終伴隨著向內的自我探索。他的生活規律，喜歡有掌控感，卻每天都要經歷脫口秀表演充滿不確定性的「折磨」。他不喜歡說話，卻要通過脫口秀說很多話。他看似冷酷、充滿距離，卻又堅持在舞台上暴露自己所有的脆弱與堅持，這樣的矛盾融匯在一起，構築了真實的Rock。
這讓人疑惑。脫口秀需要演員在舞台上講述的脫口秀，是不斷撕開、暴露自己的過程，「脆弱」的Rock，為什麼喜歡脫口秀這門藝術？
「其實舞台上的暴露，我會覺得更安全。」Rock說，「它給我一個藉口去更加暴露自己，我會覺得我在台上更有安全感，我更敢在台上說一些內心話。」
如今，Rock的生活與脫口秀幾乎已經完全融為一體。在做任何事時，他都會多想一下，「這有沒有意思，能不能寫成段子。」創作靈感枯竭的時候，就歇一歇。
「對於脫口秀的終極追求是什麼？」
「我不知道，就是做下去。」
他說，脫口秀對於他而言，是生命中很長遠的一部分，「非常非常長遠。」
他甚至現在就在準備一些60歲才可以說的段子，比如為60歲時到底是什麼形象，會說什麼話，做過什麼事做準備，「為了支撐我那時候要說的內容，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這是他現在已經在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