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製：ROOT

「我太南了！」

過去一年，被生活摧殘的你，恐怕沒少被扎心。

幸好，剛開始意志消沉，一位叫冬泳怪鴿的大叔，立馬會衝出來給你打氣。

那麼喊著「奧利給」的男人，現實中到底啥樣？

最近，公眾號「差評」的採訪解開了我的困惑。原來，雖然在網上是個紅人，當地人並不曉得「冬泳怪鴿」的響亮名號。

他們的口中，怪鴿只是「穿著褲衩在街上走來走去的人 」，身為家長的路人，圍觀片刻就會帶孩子離開，生怕「孩子被傳染上他的不正常」。

我們每個人的童年中，似乎都有這麼一個「瘋子」。

他們有的出現在村頭，家裡大人都說他腦子有問題，讓你離他遠點，可孩子還是愛捉弄他；他們有的在街上遊蕩，衣衫襤褸神神叨叨，沒人知道他靠什麼活。

這些格格不入的異類，究竟是怎麼變」瘋「的呢？

奧力給這一生，曾被一部東北電影準確描摹過。

電影名為《Hello！樹先生》。主角樹，也是村民公認的「瘋子」。

身穿破爛夾克，形單影隻度日，整天坐在樹上的他，眯著眼作思考狀。

偶爾下地溜達，去哪都被圍觀，冷臉的樹看似不好惹。

可是，在孩子們看來，他只是個可供欺負的「怪物」。

你會發現，他們的處境其實你並不陌生。

冬泳怪鴿，遼寧省朝陽市人。

起初，他只是短視頻博主，主打土味戶外健身，動不動就整個活兒。

甩手鴨子舞

小短手迅猛龍

等到正能量演講紅遍B站，這位猛將又打開結界，殺入了鬼畜全明星。

嘲諷也好，調侃也罷，只要怪鴿飛上天，沙雕網友就很歡樂。

不過，就算紅成了土味亞文化icon，有人還是覺得奧利給在「譁眾取寵」。

事實上，一切都跟他的現實處境有關。

奧利給的直播中，有時會出現嘀嘀咕咕的雜音，其實是他的腦癱弟弟在背拼音表。再加上年邁的父親要養，奧利給的經濟壓力可想而知。

為了照顧家裡人，奧利給從來沒有結過婚。

他本來是體育老師，因為體罰學生丟了飯碗。後來還干過婚禮司儀，私下是曲藝協會的快板好手，這些都為他的成名打下了基礎。

後來，靠短視頻直播賺錢，渾身是笑點的他，線上被捧，線下卻被排斥。

本就在當地富有爭議，慕名而來的粉絲來訪，更是讓人們確信了他的「不正常」。

甚至，有人看了他的節目，竟然打起了「誤導青少年」為名的舉報信。

冬泳、吃飯、演講，冬泳怪鴿只是在做自己，別人的眼裡，他卻是行為異常的「瘋子」。

樹，本來也不叫樹先生。

起初，他是村裡的知名閒人，老是叼煙來回走，頭腦稍微有些不太靈光。

然而，生活的劫難卻把他逼成了「瘋子」。

首先是旁人的欺負。

二豬，村長的小舅子，承包了小煤礦。遇見樹就拉他吃飯，說是要他幫忙看廠子。

上一秒，二豬還和樹在飯桌上談笑風生，話是酸了點，起碼兩人還平起平坐。

下一秒，一場突發的剮蹭意外，讓他初露猙獰。

肇事的人是樹的朋友，樹本想賣個面子拉個架，沒成想卻吃了癟。

「去，有你什麼事兒。」

後來，酒席上的爭執，更是撕破了兩人的臉面。

為了讓瑞陽礦業收購小煤礦，強行占了樹家土地的二豬，自認是幫他致富的大善人。

然而，樹剛想表示點意見，二豬就找茬連打帶罵，還要他下跪道歉。

自知對方不好惹的樹，暈暈乎乎地跪了，這一跪，就像個標誌，象徵著他被剝削的尊嚴。

表面假客氣，隨時會變臉，二豬對樹的霸凌，就是全村大人對待樹的典型態度。他們嘴上一口一個「樹哥」，只是在逗樹出洋相，根本沒把樹當回事。

就連孩子們也有樣學樣，望著後來徹底瘋了的樹，叫了聲：

Hello，樹先生。

再來是心理的陰影。

流氓罪還在的年代中，穿著喇叭褲的哥哥，被父親綁在樹上打死。

當人生榜樣哥哥被突然毀滅，年幼的樹看著這一切，仿佛做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噩夢。後來的日子中，他總想在夢中把父親殺死。

雖然娶了聾啞女小梅當老婆，洞房之夜的力不從心，卻早早斷送了樹的幸福。

那天的婚禮，成了他對愛情的最後回憶。

不過，即使在這場春夢中，新郎官樹先生也是意識模糊的。

他的腦海中，哥哥的幽靈還在漂浮， 期盼著樹延續自己未盡的人生。

坐在拐角的父親，依舊惡狠狠地瞪著他。

最後是工作的失敗。

因為電焊受工傷，樹的眼睛還沒拆紗布，就被老闆辭退打發；

托朋友關係，樹又找了份掃教室的活兒。

只因為出軌事件上的仗義執言，他得罪了朋友兩口子，不得不在撕逼中選擇離開。

樹，雖然感覺沒做錯什麼，卻什麼也沒做成。

家庭，都是他們的心病。愛情，都是他們得不到的東西。事業，都是他們走不出的迷宮。

亢奮的奧利給，沉默的樹先生，面對生活的苦難展現出了不同的精神狀態。

不過，相同的是，被命運推著走的他們，在成為「瘋子」後都意外受到了熱烈的追捧。

從冬泳怪鴿到奧利給，從樹到樹先生，他們「變瘋」的成名史背後，有個人命運，更有時代的誤會。

一個在喪時代傳播正能量，意外成了年輕人焦慮情緒的出口。他成就了網友的虛無快樂。

一個在資本入侵的洪流中無力反抗，樹最終還是把土地賣給了瑞陽礦業，靠著幻想生活。

然而，神志不清的他，竟然預言了停水事件，為礦廠解決困難，成了預測吉凶的「半仙」。

兩個苦命鬼，就這樣被各自的時代撞翻，又莫名其妙地被捧為了紅人。

摸著二豬頭的樹先生，就像神父在給教徒開示

如果真有東北文藝復興這回事，這種文藝肯定是傷痕文藝，2011年的《Hello樹先生》算是個先驅。

它主要有兩大看點，現實幻想交織的故事，王寶強的神演技。

先說這個故事，就算是資深文藝影迷，也容易在虛實難分的劇情中迷失。

某個患有疾病的倒霉蛋，人生遭遇各種不順，受盡磨難後精神崩潰，沒事躲在樹上不肯下來，跟被社會逼瘋的小丑有得一比。

如果一切都真實發生，對觀眾來說，這已經是心情最好受的版本。

可是，有人說，許多情節都是假的，樹的愛情線根本不存在。

現實中，第一次邀約時，他已經慘遭小梅拒絕，根本沒有後面的事兒。

兩人的簡訊傳情是他的幻想。

那場混亂婚禮也是他的幻想。

更別提，老婆小梅回心轉意，答應生娃住新房的橋段，更是一場遙不可及的美夢。

有人說，整部電影都是樹的想像。

虛構的世界中，樹是天賦異稟的神人，將淺意識的慾望都釋放出來。

他能把二豬忽悠得夠嗆，乖乖聽神諭指示，任由自己捉弄。

他能成為重要大人物，慫恿搶走自己土地的礦廠老闆，搞科研造原子彈，搶先一步登陸月球。

現實的世界中，他只能躲在樹上笑到流眼淚，在自嗨中獲得些許安慰。

「魔幻現實主義」，這個被用爛的詞兒，放在《 Hello！樹先生》身上最為貼切。

更魔幻的是，它還是個真事改編。

如同導演韓傑所說，現實的「樹先生」，就是他村子中的奇人。

別人當他是妄想症患者，是個喜歡當預言家的精神病，他卻拿自己當東北社會人，愛在飯桌上吹噓：

「我在北京找人罩著韓傑呢。」

再說寶強的演技，他和樹先生好像靈肉合一，眼神與肢體的表演，都有著令人心碎的力量。

蔫巴，「枯萎失去水分」，或是「沉默不善言辭」，關於王寶強的眼神，這個詞是最好的形容。

他演的樹先生，就像個使不上勁的人，對著生活玩命掙扎，眼中的光彩卻逐漸黯淡。

剛開始，樹還只是個眼神憂鬱的普通人，被挖苦時只是在低頭抽煙。

婚禮上，產生幻覺的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身旁起鬨的眾人，眼中只有神遊時的呆滯。

當唯一的朋友在礦廠中死去，他瞪著眼地衝上街頭，臉孔抽搐瞳孔放大，教訓路人要帶好孩子；

離開事發現場時，他像掉了魂似的，眼裡只剩下了絕望茫然。

等到了瑞陽礦業的剪彩儀式上，「半仙」樹先生已經成了沒有靈魂的木偶。

他挑眉訕笑地接受安排，眼神遊移四處打量，透著「不知在幹啥」的無所謂。

既像自卑羞澀，又像假裝瀟洒，樹先生走路的范兒也讓人印象深刻。

捏著手指，抻著胳膊，說起話來含糊不清，手永遠不知道擺在哪兒。

這個細節，完全來自演員的設計，許多人覺得沒文化的寶強，對於角色的理解，比成天上熱搜的小鮮肉們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問：電影中樹先生有一個具有代表性的捏著手指伸懶腰的動作很能體現角色的一些特質，這個動作是你自己設計的嗎？

王寶強：是我自己設計出來的，我也說不清怎麼來的，但我就覺得這個挺傳神的，現在呈現出來的樹先生形象你要是拋去他的肢體語言，拋去他的說話方式，拋去那種亦清尤渾又不清的感覺的話，那就不是他了，包括他這個服裝也挺混搭的，但整體來說的話這就是很準確的一個樹先生形象。

寶強特色的「伸懶腰「，成了樹先生邁向終極瘋狂的標誌動作

靠著短視頻出圈， 奧利給成了喪時代的正能量紅人，生計有了穩定著落；

靠著神預言成名，樹先生成了保佑全村的吉祥物，保住了最後一點生而為人的尊嚴。

儘管還是有人會當他們是「瘋子」，趨之若鶩又唯恐不及，生活總算給他們留個了光明的尾巴。

不過，我總是會想，如果一切狂歡都沒發生過，他們的人生原本會是什麼樣？

奧利給還在當老師，業餘唱快板做司儀，賺點外快養活家人；

樹先生擺脫了父親的陰影，不再想起死去的哥哥，一心和小梅好好地過起了日子。

那樣的一生雖然不值得被書寫成故事，但是平淡質樸，令人嚮往。

參考資料

01：時光網：「專訪《樹先生》王寶強:再次拿到影帝很幸運」

http://movie.mtime.com/118278/reviews/6892380.html

02:南方周末：「《Hello！樹先生》：「我在北京找人罩著韓傑呢」

http://www.infzm.com/contents/64892

03:南方周末：「使不上勁的人——《Hello！樹先生》」

http://www.infzm.com/content/75594

04：差評：《我們去了遼寧朝陽，並和冬泳怪鴿一起喊了「奧利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