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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慶帶著一個嫵媚裊娜的女人進來的時候,清香正在打掃的笤帚頓了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
洪慶很快幫那個女人辦好入住手續,然後幫她提著行李箱,帶她去房間。
路過清香身邊時,女人對清香微微笑了笑,留下一陣沁人心脾的香氣。
1
早早起床後,清香用涼水抹了一把臉,又開始了一天的日常。
時值黃金周法定假日旅遊旺季,遊客特別多,清香她們家的民宿,持續一周客滿,清香忙得根本沒有功夫好好收拾自己。
「早!」極悅耳的問候聲。
洪慶走過來:「我開車送幾個客人去雲上人家玩,估計晚上才能回來……」
「噢……!」清香連忙問:「你還沒吃早飯……」
「他們說怕太趕了,玩不夠癮,想早點出發。為了節約時間,在路上順便吃點就行了!」
看著洪慶和那個女客人並著肩走出去,清香下意識的從牆上的鏡子裡看了看自己,浮腫的眼瞼,厚重的眼袋,一身家常服把整個人襯得老了好幾歲!
2
隨著黃金周結束的到來,遊客們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即便是旅遊勝地,遊客流量也驟減。所有的民宿恢復了往日的清閒。
一大早,清香家唯一的客人,又讓洪慶開車帶她出去了。
說是要把這裡的山山水水仔仔細細的玩個夠。
周圍的那些民宿老闆娘們沒事兒又聚在一起,磕著瓜子閒聊,互相盤點一下這一波旺季的收入。
就是這種閒極沒事兒時的無聊活動,扒出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往事。
清香得知了那個女人,竟然是她老公洪慶青梅竹馬的前任羅雲。
3
裴玲和清香細說了洪慶和羅雲當年的故事。
那時候,這裡還沒有被景區攬括規劃,家家戶戶都窮得叮噹響。
洪慶和羅雲兩家是近鄰,羅雲她爸不甘心一輩子窩在這窮山溝里,常年在外倒騰。
羅雲的媽媽在家裡守著幾個孩子過日子。
洪慶和羅雲穿開襠褲的時候就在一起和泥巴玩,一起上學。
後來,羅雲的媽媽讓羅雲輟學回家幫忙幹活,洪慶也死活要輟學,和羅雲一起離開了學校。
兩人比青梅竹馬還青梅竹馬。
在所有人的眼裡,羅雲就是老天爺為洪慶配的媳婦,天經地義。
羅雲她媽也根本沒作阻攔。
在這山咔咔里,結一門近點頭哈腰親事,雙方能互相幫襯著點,沒事走個親串個門,比遠嫁的要方便得多,倒免了許多麻煩,這是好事兒。
山里人講究不多。
因著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所以,羅雲家裡的重活累活都是仰仗洪慶。
有時候,洪慶一個人干不過來,洪慶他爸也會來相幫,這就使羅雲媽媽的留守日子過得輕鬆了許多。
羅雲她媽是過來人,對兩個年輕人一天到晚黏在一處也並不干涉。
羅雲懷孕了,洪慶的媽媽天天像祖宗似的伺候羅雲,只等著秋後辦喜事了。
羅雲他爸就是掐著這個點回來了。
村裡人都說,好事將近了。
卻沒料到,羅雲她爸是在外發了財,高舉著大棒,專門回來打鴛鴦的。
依著羅雲媽媽的意思,就讓羅雲留在這裡嫁給洪慶,大不了將來多幫貼幫貼他們。
可羅雲她爸把老婆狠狠訓斥了一番,還怨老婆沒有管教好閨女,讓洪慶鑽了空子。
看著財大氣粗的男人,羅雲的媽媽噤聲無語了。
一開始,羅雲捂著肚子哭,死活不依她爸的意思。
羅雲的爸爸每天陪著羅雲,和她講城裡的事情。
羅雲很快就被爸爸口中的城市迷住了,更被城裡人的生活迷住了。
羅雲的爸爸乘熱打鐵,帶羅雲去城裡轉了一圈,羅雲才曉得了什麼叫做城鄉差別。懷孕後她準備和男友結婚,父親帶她進城一趟,她含淚進醫院。
回來時,羅雲肚子裡的孩子就已經沒了。
羅雲她爸很快就處理了家裡的房子和地,帶著老婆兒女,舉家搬遷到城裡。
然後,洪慶的姑媽帶著一個姑娘來相看洪慶,那個姑娘就是清香。
清香一眼就相中了洪慶。
快嘴裴玲說:「事情後來的發展,都是你們的經歷,不用我一一贅述了吧!」
4
濃濃的夜色籠罩了一切,洪慶還沒回來。
清香的心裡忍不住的一陣惶惑,回頭,戀戀的打量著家裡的一切,手不自覺的在沙發上摩挲著。
原本該舒適的呆在家裡的洪慶,這一刻在哪裡流連?
連電話都懶得給家裡打一個,他還會回到這個家嗎?
天色漸漸放明,清香離開窩了一夜的沙發,揉揉酸麻的身子,強打精神給兒子準備早餐。
外面有人在拍門。
別不是他回來了?清香心裡的喜悅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他身上有鑰匙,從來沒有拍門的習慣。
清香摔了摔頭,過去開門。
門外的情景讓清香猝不及防的化身成一根木樁,呆呆的杵在門口。
羅雲的身子整個的靠在洪慶身上,腦袋歪到了洪慶的脖子上,漂亮的卷髮肆意的娑著洪慶的臉,洪慶緊緊攬著羅雲。
清香一時間大腦放空,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疾速的眨著眼睛,這樣,才不至於弄得當場曝淚那麼狼狽。
「媽媽!……」兒子的叫聲傳過來。
「給我拿點錢!」洪慶連忙開口說:「急等著用!……」
「要多少?」清香此時只有一個念頭:千萬不能讓兒子看見這種場景!
「兩千!」洪慶說。
清香飛速的拿了錢遞給洪慶,洪慶接過錢,轉身摟著羅雲上了一輛的士,的士快速調轉車頭離開。
清香一下子癱倒在門邊。
家裡的錢雖然一直都是清香管,可是洪慶的手機里,從來沒有少於一萬塊錢。
洪慶急三火四的回來要錢,這表明,僅僅一天時間,洪慶就為了羅雲花了至少一萬塊!得不到的果然是最好的!
一向勤儉節約的洪慶做出如此瘋狂的事情,只能說明一件事:日子不過了!
5
遠遠的看見家門口停著自家那輛車時,清香的心裡一陣緊張。
神思恍惚之間,洪慶箭步跨過來,搶過了小電瓶車的把手,把車停穩:「騎車還心不在焉的你幹嘛呢?……」
清香沒理洪慶,低頭朝屋裡走。
洪慶緊跟著清香進屋:「一臉的浮腫看樣子一夜沒睡呢!」
清香坐在沙發上,靜靜的看著洪慶,一副看他怎麼開口的架勢。
洪慶坐下來:「昨天出了點意外!早晨回來也來不及跟你說……」
「是當著羅雲的面不好說吧?再說你就不知道打個電話回來嗎?」清香儘量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點。
「手機和車鑰匙……」洪慶突然想起什麼:「你怎麼知道她是羅雲?」
「我不僅知道她是羅雲,我還知道她是你的初戀!」清香的聲音不爭氣的微微有點顫。
清香沒辦法繼續說下去,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去說那種事情。
「你能不能先聽我說?」
洪慶的樣子讓清香有點生氣:這人怎麼這樣?都做了這種事情還能跟以前一樣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架勢!聽你說什麼?
清香越想越生氣,索性撂下洪慶,幾步跨進臥室,砰的關上門。
洪慶氣鼓鼓的瞪著臥室門,咬著牙後槽咆哮:「你這個蠢婆娘!」
然後一屁股跌在沙發上。
羅雲的出現,真的打亂了洪慶的生活,讓他焦頭爛額的。
6
那天,羅雲提著旅行包出現在洪慶面前時,洪慶說不吃驚那是謊話。
這些年,偶有關於羅雲的傳言,是羅雲的婚姻好像不是很順。
這也難怪,在繁華的城市裡安營紮寨,誰還願意回到這滿眼都是山的鄉下來呢?
漸漸的,村裡人都忘了羅家的人和事。
羅雲這次是有備而來,直奔洪慶的民宿旅館,逮住洪慶直截了當:「我回來度假……」
開門做生意,慢說是來者羅雲,任誰來住宿,也沒有把客人朝外推的道理。
洪慶當即領著羅雲辦了入住手續,帶羅雲去房間。
黃金周結束,羅雲沒有離開的跡象。
她說,這麼多年了,家鄉的山山水水讓她魂牽夢縈,這次回來,要玩個盡興。
接下來,她盡選那些鮮為外人所知的,刁鑽古怪的偏僻地方。
到了下午三點多,本該返回的時候了,羅雲卻提出,要去鳳凰嶺。
鳳凰嶺距這裡五十多里路,不屬於旅遊景區,卻是洪慶心裡的禁地。
當年,洪慶和羅雲談戀愛時,洪慶騎自行車馱羅雲去玩過。
一下車,羅雲說:「這麼快就到了!那時候我們騎自行車來,感覺好遠啊!害得我一路上就心疼你騎車太累!要和你換,你又不幹!」
也許,是洪慶臉上那種沉迷於往事中的神情給了羅雲勇氣,她靠了過來:「洪慶!我錯了!我當年不該離開你!我後悔了!我很早很早就後悔了怎麼辦?」
「……你……我……」洪慶瞠目結舌,他真沒想到,時隔多年,羅雲不計後果的衝動模式有增無減。這個突發性狀況太出乎意料,讓人一時之間難以消化。
洪慶的閃爍讓羅雲勇氣倍增,她直逼洪慶,幾乎要臉貼著臉了:「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你回到我的身邊……」
「……」在這個關鍵時刻,洪慶的腦子裡閃過清香的臉:「……別……你別這樣!……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羅雲卻突然爆發,撲過來緊緊摟住洪慶:「我不!你是我的!我不許你回去!」
洪慶艱難的掙扎:「可是……」
羅雲的衝動一發不可收拾,不管不顧的奪過洪慶的手機,車鑰匙,連同自己的包包一起,奮力扔下山谷:「這下大家都不用回去了!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回到我身邊,要麼我們倆一起從這裡跳下去做一對亡命鴛鴦!」
羅雲的瘋狂讓洪慶有些感覺害怕,繼而,理智開始回歸。
羅雲被洪慶目光里的那一抹疏離徹底激怒:「我不回!你也別想回!……」
惱怒的羅雲和洪慶撕扯之間,一不小心被一塊石頭絆住,重重摔倒在地。
洪慶急忙去拉羅雲。
手剛剛一用力,洪慶就聽見羅雲殺豬一樣的嚎叫:「啊……我的腳!」
洪慶看見羅雲臉都皺在一起的痛苦模樣,不像作假,立刻蹲下去查看羅雲的腳。
羅雲就勢摟住洪慶的脖子,洪慶猝不及防被羅雲扯得倒在地上。
「你……」洪慶急得一腦門子汗:「什麼時候學會使詐了?」
「我沒有使詐!」羅雲壓在洪慶的身上,笑眯眯的直逼洪慶鼻尖兒,仿佛剛才殺豬般尖叫的人和她毫不相干:「腳崴了是真的!但是看到你剛剛很緊張我的樣子,開心勝過痛也是真的!只要有你在身邊,這點痛算什麼?這下子好了,今兒是回不了了!」
7
清香在房間裡想得腦殼疼。
當洪慶隔著門亂吼了一通,說他在距離羅雲一米開外的地方躺了坐,坐了躺,翻來覆去熬到天亮時,清香覺得洪慶簡直是上墳燒報紙,他在哄鬼玩兒呢!
不過,從洪慶這個有些辱人智商的謊言里,清香發覺了一線生機:既然他還願意費口舌撒這個謊,那就說明,他還沒有下定決心扔掉現在的家,和初戀破鏡重圓。
清香決定暫時忍下這口氣,看看事態的發展再做打算。
羅雲的腳經醫生檢查沒什麼大礙,只是不能亂動,好好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借著這個理由,羅雲繼續住在清香的民宿旅館。
人家現在腿腳不便,花錢住宿,清香也不能趕人家走。
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冷眼旁觀,看羅雲的戲接下來怎麼演。
洪慶為了儘可能的避免和羅雲碰面,天天出門。或辦事,或找人打牌,只是不著家,晾著羅雲。
就這樣,不尷不尬的又過了三天。
這天晚上,清香在後面廚房裡忙活,羅雲堵住了從外面回來的洪慶:「我要買點東西,你開車送我去。」
清香其實看到了羅雲只用三言語就帶走剛踏進家門的洪慶。
扯下圍裙,清香頹然坐下。
除了認慫,她還能做什麼?
8
強烈的汽車燈光穿過鐵柵門,在院子裡投射出一束長長的亮光。
清香窩在藤椅里,懶得動彈。
她不想再突然的關心洪慶的去,或者是來。
坐在暗處的清香,看見兩個人下車,洪慶反身鎖上院門,然後,車燈熄滅。
清香有些意外:怎麼個情況?這麼早就收了兵?
「你真的不是在和我賭氣?你確定?」是羅雲的聲音。
洪慶的腳步頓了頓,一聲不吭的進了屋。
清香坐在暗處,一直等到另一排房子裡,羅雲住的那間客房的燈亮了,才慢吞吞的回屋。
剛拉開門,洪慶舉著清香的手機:「去哪了手機也不帶?」
清香原本打算給洪慶懟回去,想想還是算了,搞不好又給懟到羅雲那兒去了。
清香發覺自己還對洪慶抱著很大的希望,她其實也不捨得這個家就這麼散了。
第二天早上,清香睜開眼,身邊沒人。
伸手一摸,洪慶睡的地方,被窩都涼了。清香的心也涼了,這日子看樣子是過不下去了!
來到兒子房間,小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書包也不在。
從兒子房間退出來,清香被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
「我要走了,你們家洪慶說要送兒子上學沒空送我去車站。你能送送我嗎?」羅雲浮腫的眼瞼讓清香的心裡陡生快意。
「呃……那行吧!」清香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忍得這麼辛苦盼的不就是這個嗎!
羅雲的行李很簡單,就一個行李箱。
清香騎著小電瓶車很快就把羅雲送到了車站。
羅雲拉住轉身要走的清香:「我們聊聊。」
清香默默的跟著羅雲走到偏僻沒人的地方。
「你應該知道我和洪慶以前的事情吧!」羅雲說:「我這次回來,其實是想奪回洪慶的。」
清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羅雲,一副靜聽下文的尊容。
「你贏了!」羅雲繼續說:「撒潑打滾,追憶往事的軟硬招數我都使過了,可人家洪慶根本就軟硬不吃,口口聲聲說要一輩子守著你!我罵他沒擔當,要他為我一輩子不能生孩子的事情負責。他說,他的擔當只給配的起的那個人。
他說,我要的太多,他給不起。但是你要的不多,只要他的心就行了,而他,當時能給你的,也唯有一顆心而已!他還說,你把自己的一生都押在了他身上,他是不捨得讓你輸的!沒想到,從前那麼老實的一個人,變得這麼能言善辯簡直讓我無話可說。他的言行,處處告訴我,我只是個不受歡迎的入侵者!
說實話,這些年,城市的複雜已經讓我厭倦,家鄉的一切卻變得這樣美好,我是真的後悔,當初為什麼要選擇離開。可回頭已經沒有路了。過去的一切,都事過境遷,不能重演。這些天,打擾你了!我向你道歉!以後不會了!你們倆的關係太瓷實,沒人能插得進去!我會聽洪慶的勸,安安心心的找個人,過下半輩子!」
喜悅來得猝不及防,如果不是車已經開動,清香真想衝過去,抱抱羅雲。(作品名:《那一場時過境遷的情事》,作者:落幕。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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