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炳東
1942年9月,時任八路軍359旅718團參謀長尹保仁接到命令,擔任駐紮陝甘寧邊區富縣自衛大隊大隊長。
這個大隊由戰鬥英雄、勞動模範、班、排長150多人組成。從南泥灣開赴陝甘寧邊區南大門富縣的交道一帶駐防,防備圍困邊區的胡宗南部隊進來騷擾破壞。
自1939年起,蔣軍開始了消極抗日,不斷與我軍製造摩擦。蔣軍經常到邊區搶劫、抓丁、等,干盡壞事,而且一年比一年嚴重,顯然是與上層指使、默許有關。礙於當時雙方合作大局,我軍對抓獲的越界人員,往往只能教育後釋放,這使得蔣軍日益囂張,甚至出現蔣軍開槍殺人的惡劣事件。尹保仁參謀長數次請求上級,是否可以還擊蔣軍的挑釁,槍斃捉住的肇事兇手,但上級權衡後不同意。尹保仁雖然服從上級命令,可心裡不舒服,對蔣軍的仇恨積累日深。
1943年9月中旬的一天,據偵察報告:有一個蔣軍新兵營,由一個老兵連護送,由西安出發,計劃經黃陵、富縣、甘泉、延安、子長等地,到延安東北的榆林地區,預計第二天就會進入富縣。
尹保仁找政委、副大隊長商量分析:胡宗南的部隊明明可以從陝西與山西交界地方走,為什麼偏要穿過邊區中心地帶?肯定是想覬覦、窺探我邊區軍情。再說,榆林並沒有遭到日寇直接威脅與進犯,胡宗南向榆林增兵,無非是想日後對邊區進行南北夾擊。而且要進入我邊區,並沒有通知我方。
大家都認為,胡宗南這支部隊的行動對我方很不利,尹保仁提出:搞掉它!
他們馬上決定請示旅部與縣委。旅部在南泥灣,請示要往返120多里,又無電台與電話,時間緊迫,顯然來不及了。縣委聽了尹保仁的彙報與分析,表示贊同,但指出現在雙方合作,打不打?要慎重。軍事上的事,自衛大隊自己決定。
尹保仁請示政委決定:打!
國軍的行軍,真是莫名其妙。當胡宗南部隊進入富縣時,老兵連在前,新兵營在後。老兵本來就走得快,新兵拖拖拉拉走得慢,老兵走過大約1小時後,新兵營才出現,這正中尹保仁的下懷。自衛大隊才150多人,如果敵人新兵老兵合在一起六七百,肯定不好打,這下就好打了。
埋伏的自衛大隊一開火,初經戰鬥的新兵營士兵亂作一團,毫無抵抗。一經喊話,除死傷不能動的,都投降了。等前面的護送老兵連聞訊轉回來時,尹保仁已率部帶著繳獲的武器和500俘虜轉移了。
第二天,尹保仁喜滋滋地準備分別派人,向縣委與旅部報告關於消滅胡宗南新兵營的情況,不料,縣委與旅部先派人找他們了:蔣軍電台連續廣播,說我方無緣無故攻擊其新兵營,大罵我軍破壞合作,提出嚴重抗議,要求懲辦製造這一血案的兇手,給一個交代。旅部來人並說:這次擅自行動,造成惡劣影響,一定要殺人以肅軍紀。
自衛大隊幾個幹部心情沉重,政委與副大隊長提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要坐牢,三個人一同去;要殺頭,三個人一起死。尹保仁說:主要肇事者是我,不關其他人的事!
自衛大隊的大多數人,都是與尹保仁一路長征過來的老戰友,都為尹保仁擔心,與他感情好的,甚至為尹保仁即將判死刑而流淚。尹保仁自己也做了死的打算,把身上的一元多邊幣交給黨小組長,作為最後一次黨費,並對自衛大隊一位同鄉交代後事:我死後,把我面向延安埋著,將來解放了,你寫信告訴我母親和哥哥,要他們不要為我傷心。
5天後,縣委通知尹保仁去一趟。自衛大隊幾個幹部估計,尹保仁這一去恐怕再難回來了,都流著淚與他告別。
到了縣委,書記對尹保仁說:想不到事情鬧得這麼大,已經驚動主席,周副主席特地從重慶辦事處來富縣處理你的問題。尹保仁聽了後,心情更加沉重和難過,認為自己的魯莽給上級造成困境,實在不應該。
他想反正是個死,我正好向周副主席述說為什麼要消滅胡宗南新兵營的理由,死也死在明處。
令尹保仁詫異的是,周副主席態度溫和,先問了尹保仁的個人情況,再問打胡宗南的新兵營,是誰的主意?尹保仁以為要追究責任,就說:是我的主意,要殺就殺我的頭。
周副主席聽了不置可否,再問為什麼要打?尹保仁是從戰場上出生入死過來的人,鏗鏘有力地說:因為對方合作沒有誠意,他們多次破壞合作打我們,他們製造的「平江慘案」就是一例!
周副主席點點頭說:是的。
尹保仁繼續道:合作是暫時的,不是永久的,水火不相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周副主席本來是坐著的,兩手叉腰站了起來,有力地說:你說得對!你打得好!不要怕,殺不了頭!
尹保仁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副主席繼續道:這件事是惹起了很大麻煩,對方向我們抗議,要求懲辦肇事者。主席很關心這件事,特地派我來了解和處理這件事。
不要緊,責任由我來承擔,無非是多說幾句話,沒什麼了不起!
尹保仁聽了,不禁流下了熱淚。周副主席勸慰尹保仁,要他以後一定要注意策略,不要莽撞(尹保仁有個外號「尹猛子」)。
尹保仁回去後,按照指示,把俘虜、好的槍枝挑出來,編入359旅718團,讓其餘的人扛著八路軍選剩的槍,去了榆林。
此外,還有一件有名的
「
擅自開火
」
的事,那就是葉飛、陶勇向英國
「
紫石英
」
號開火,
主席親自撰寫文章表明態度。此事「肇事者」葉飛,麾下十兵團攻金門失利,主席未深究責任。葉飛後來在福建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炮擊金門」又是指揮。對於「肇事者」陶勇,主席則說:這個陶勇我不認識,他既然喜歡打軍艦,以後讓他干海軍好了。
尹保仁1955年被評為上校軍銜,後來轉業到農墾系統,在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副參謀長職位上病逝。
戰爭,常常因一些個性人物或者說「二桿子」發生重大轉折,有時候還很需要這樣的「二桿子」。今天重溫尹保仁伏擊胡宗南新兵營的故事,不禁有「時人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