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女神呂碧城,做過袁世凱秘書,上海灘巨富,遁入空門終生未婚

2020-04-24   黃猛銅仁報道

1895年,呂碧城剛滿13歲,曾任山西學政的父親呂鳳岐溘然離世。對於這個只有女眷的家庭來說,父親的死即是將全家拋向世間荒野。很快,覬覦田地、宅院的族人們,便野蠻地撞開了呂家大門,紛紛以呂鳳岐無後為由,要求繼承呂氏家產。



  呂碧城是父親的第三個女兒,此前曾有兩個哥哥,可惜都已夭亡。生下小碧城時,呂鳳岐已經47歲,所以內心深處很難泛起歡喜的漣漪。如今呂鳳岐去世,家中便只剩下,妻子嚴氏和四個小女兒。

  為了霸占財產,族人竟唆使匪徒,將嚴氏強行幽禁。呂碧城在京城聞此消息,並未亂了方寸,而是四處求援,給父親的朋友、學生寫信,幾經波折將母親和姐妹救出。

  在步入成人世界的第一步台階上,呂碧城便看到了世情的荒誕,和人心的陰暗。然而還不止於此,9歲那年,呂碧城曾許親與同鄉汪家。豈料汪家得知呂碧城救母一事,居然毀約退婚。「她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魄力,還在京城呼風喚雨,日後恐難管教。」這件事為呂碧城造成了無法癒合的傷痛,在她看來,一個女孩子,救自己的家人天經地義,再者,女子難道就該任憑宰割嗎?家庭破落後,呂碧城不得不隨母親遠走娘家,投奔在塘沽任鹽運使的舅父嚴鳳笙。



彼時的中國社會,外嫁女子再回娘家,其遭受的白眼和隔閡是極其殘酷的。張愛玲《傾城之戀》里的白流蘇,離婚後在娘家是受盡了冷落。6年寄人籬下,呂碧城內心的積鬱可想而知。好在那時母親嚴氏思想開明,敏銳意識到了時代的變化,讓女兒們出去接受新式教育,鼓勵她們走出自己的人生道路。

  此時,西方民主思想輸入,中國女性開始覺醒,婦女解放亦成潮流,年輕的呂碧城深受影響,越發嚮往外面更廣闊的天地。

  1903年,呂碧城對舅舅說:「我想去天津城看看。」舅父聽了,眉眼一橫:「你一個女孩子家,獨自一人,四處亂跑,成何體統!」說著又拉出許多舊帳來,並不許呂碧城踏出塘沽半步。

  在新思想衝擊下的呂碧城,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對待。第二天便逃離了舅舅家,孤身一人去往天津。



  一個富家女子獨自出門,這在當時即是驚世駭俗之舉了。而在天津,呂碧城沒有親朋,女子在社會上的地位又那麼低下,如此貿然前去,魄力可見一斑。幸好在火車上,她遇到佛照旅館的老闆娘,抵達天津後,幫她安頓了住宿。食宿無依時,呂碧城忽然想起,舅父秘書的夫人在《大公報》任職,便寫了一封信過去求助。這信被《大公報》總經理英斂之看到,不禁對寫信女子的志氣和文筆感到驚嘆。英斂之是當時的新派人物,辦報宗旨即為「開風氣,牖民智。」讀罷信件,他覺得,非見見這位奇女子不可。

  說起民國才女,簡直燦若繁星,可許多人和呂碧城比起來,還是要略遜一籌。她自幼才氣過人,以詩文聞名,5歲那年,父親偶吟一句「春風吹楊柳」,小碧城不假思索便對吟「秋雨打梧桐」。12歲,寫出的詩詞已豪氣沖天。英斂之前來拜訪,問明情由,再看了看她閒來無事的詩作,當即邀她到報館居住,並聘請她擔任報紙編輯。



  到《大公報》僅數月,呂碧城便在報端屢刊詞作,猶如潛水之龍浮游水面,攪得文壇紛紛投來讚許的目光。同時,她連續撰文宣傳女子解放和教育,寫下《論提倡女學之宗旨》《敬告中國女同胞》等文,不斷向社會表達觀點:「民者,國之本也,女者,家之本也。凡人娶婦以成家,即積家以成國…」呂碧城說,提倡女子教育,就是要通過新文化的洗禮,讓女孩子們掙脫禮教的束縛和男權的桎梏,成為個性獨立、思想健全的國民。只有這樣,才能讓四萬萬同胞合成一力,中華民族才有力量對抗列強。

  「君之愚弱其民,即以自弱其國也,男之愚弱其女,即以自弱其家也。」這些觀點一經刊載,立即在社會上激起千層浪。而呂碧城詩文中流露出的剛毅、率真,那橫刀立馬的架勢征服了無數讀者。

  以《大公報》為陣地,呂碧城聲名鵲起,同時,英斂之將她引薦給嚴復、傅增湘等人,帶她不斷結識知識界的名流,大大開闊了她的思想和眼界。



  不久後,呂碧城發表《書懷》:眼看滄海竟成塵,寂鎖荒陬百感頻。流俗待看除舊弊,深閨憂願做新民。江湖以外留餘興,脂粉叢中惜此身。誰起平權倡獨立?普天尺蠖待同伸。

  此詩一出,各方名流相繼登門拜訪,呂碧城也落落大方,以女兒之身,和男人們交遊、唱詩,引起一時盛景,甚至當時有詩稱頌:「絳帷獨擁人爭羨,到處咸推呂碧城」。不但高聲呼號女權,呂碧城還將理論付諸實踐,不斷尋求社會名流的支持,希望興辦女學。英斂之也早有此意,便帶著她遍訪名士,籌資、選址、建校。1904年9月,「北洋女子公學」成立,呂碧城先是擔任總教習,然後升任學堂監督,即校長一職。當時呂碧城年僅23歲,成為中國近代女性中首位校長,在社會上引起極大震動。

  學校針對數千年中國對女子的身心摧殘,提倡讓女孩們在「德、智、體」三方面發展。在此學習的諸多女學生,後來都成為了傑出的,女權革命家、教育家、藝術家,如劉清揚、許廣平、周道如等。呂碧城也因此被稱作,「北洋女學界的哥倫布」。



  1904年的5月,呂碧城正在報館撰文,館役忽然來報,說有個「梳頭的爺們兒」來見。呂碧城收拾書案來到外面,只見眼前人長身玉立,風度翩翩,對方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秋瑾。」原來聽了呂碧城興女權之事,秋瑾便慕名而來。

  這天,兩人一同談了婦女的壓迫與解放,不知不覺間,就聊了整整一夜。天亮時,秋瑾對呂碧城說:「你我雖都是女兒身,卻比男兒剛烈,我將要去日本投身革命,你願和我一起嗎?」

  呂碧城猶豫片刻,問道:「興女權就必須鬧革命嗎?」秋瑾雙目炯炯有神:「一切革新都必須流血,如能以革命改變社會,萬難不辭。」可呂碧城卻覺得喚醒女性同胞,必須通過文化教育開啟民智,「即便是流血再多,也革除不了愚昧。」



  她委婉地拒絕了秋瑾的邀請,「我願以我自己的方式,為女同胞們奔走呼號。」呂碧城堅定自己的信念,外界的壓迫的確必須剷除,但歸根結底,女性要獨立、覺醒,必須要根除的是來自內心的壓抑,千年的封建禮教才是惡源。

如果一個女性,自身沒有獨立的靈魂,那麼社會給她再多的空間和機會,她最終還是牢牢身處桎梏之中。哪怕這個社會改天換日了,她們還是要依賴男人,看男人臉色,不從根本上養成自己獨立的品性,這是呂碧城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就這樣,她雖與秋瑾結下深厚友誼,但道不同不相為謀,只得目送離去。而秋瑾東渡日本之後,兩人仍舊互通書信,彼此鞭策。



  可就在1907年7月15日,秋瑾在紹興遇難,無人敢為其收屍,唯有呂碧城設法與人偷屍掩埋。

  不久後,呂碧城因與秋瑾交往被官方捉拿。呂碧城原以為自己將難逃死劫,卻不想一個對她頗為賞識的男人站了出來,這就是袁世凱的兒子袁克文。袁克文素來仰慕呂碧城的才華,恰巧抓捕呂碧城的知會公文落在他手中,於是趕緊將此事告訴了袁世凱。

  袁世凱聞得呂碧城大興女學一事,亦是深感佩服,嘆其才德,遂幫呂碧城脫罪。

  袁世凱就任中華民國大總統後,袁克文又向父親建議聘請呂碧城出任女官,「再沒有比她更合適做您的秘書了。」呂碧城心想,如果能做大總統的機要秘書,必將一展抱負,提高婦女地位。

  哪料到袁世凱意欲稱帝,要將中華民國改成中華帝國,在大是大非面前,呂碧城憤然辭職,再未踏入政界。



  隨後,呂碧城來到上海從商,與人合作做起了外貿生意,因其膽識過人,又多方結交名流,只用了短短三年時間,就成了上海灘名震一時的富商。

  這時的呂碧城,真是活成了當時最耀眼的女人,集容貌、財富、地位、才華於一身,最新潮的服裝,最大膽的思想,最文雅的談吐,舞會、馬場、派對上,她永遠是焦點,出入都是豪車接送,住的也是洋房別墅,上海灘整個兒的繁華,仿佛都被她一人攥在手中。但在近乎奢靡的生活中,呂碧城的心性卻絲毫未改。她依舊喜歡吟詩作詞,遊山玩水,同時,她努力學習了幾門外語,準備去遊歷歐美,開闊眼界,親眼看一看西方世界的現代文明。

  終於,1920年,她以《時報》特約記者身份,來到哥倫比亞大學學習美術、文學,並在學習之餘投注大量精力寫作,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全部付諸文字,希望它們能成為國人了解西方的窗口。待到回國後,呂碧城已無暇其他,一邊醉心於文學藝術,一邊積攢財富,等手中有了大把大把的鈔票,她又一次離開上海,遊歷了美、法、瑞、意等國,並寫成《歐美漫遊錄》。



  她是半點也不委屈自己的。旅居西方時,呂碧城仍舊出入奢華,她花的是自己打拚得來的財富,住的是豪華賓館,吃的是各國美食,來往賓客皆是貴族富商,她用自己的才華、高貴、獨立,展現了中華女性最美的一面,同時也證明了,一個女人最艷麗的光彩,應該是來自內心的豐沛,來自自己人生的底蘊,而不來自某個男人。

  從當初憤然離家,到後來遍游歐美。自始至終呂碧城都是孤身一人,四面八方向其湧來的男人何其之多,她卻從不攀附,終身未嫁。

  20歲成為《大公報》主筆,21歲興辦中國第一所女子公學,23歲成為女子師範學堂校長,30歲成為袁世凱機要秘書,35歲成為上海灘腰纏萬貫的富商,在這樣的履歷下,她所受到的追捧,恐怕是尋常女子想也不敢想的。



  追求者里有袁世凱之子袁克文,也有李鴻章的侄子李經羲 ,連英斂之也對她「發乎情,止乎禮」,更別提那些日夜遊走,在她身邊的富商。

  呂碧城並非獨身主義者。之所以一生未得燦爛姻緣,一方面也是因為自視甚高。像她這樣的奇女子,能夠和她攜手而行的人畢竟不多。

  她自己也曾高傲又無奈地說過:「生平稱心的男人不多,梁啟超早有家室,汪精衛太年輕,汪榮寶已婚,張騫給我介紹過諸宗元,但年屆不惑,鬚眉皆白。我要的不是錢和門第,而在於學術上的地位,因此難得合適的。東不成,西不就,失去機緣。幸而手頭略有積蓄,不愁衣食,只以文學自娛了。」

  這樣的自傲,並不是沒來由地目空一切,她有才華、事業、美貌和膽識,文學、藝術也足夠充沛她的心靈,並不見得非要以愛情來「自救」。對於男人,她要的不是填補空虛,要的不是細碎的柴米油鹽,更不會為對方粉身碎骨,而是靈魂與靈魂的契合,能在茫茫人海中聽懂對方的心音。



  寧缺毋濫,絕不將就,能有這樣的硬氣和驕傲,只因為她是呂碧城。

  但誰也沒想到,看過人間大熱鬧的呂碧城,竟在1930年,遠離萬丈紅塵,在日內瓦皈依了佛門。或許是因為看多了世間紛亂,詩詞書畫也再難將其帶向更深邃的世界,山山水水的唱和也都是寂寥的迴音,所以她才選擇遁入空門,參悟佛法。

  此後,她開始譯述佛經,編著《觀音聖感錄》《阿彌陀經譯英》等書,成了女性中佛經翻譯第一人。

  二戰爆發後,她在亞、歐各地弘揚佛法,希望用宗教的慈悲來慰藉痛苦的靈魂。40年代,她居住在香港潛心研佛,過上了與世隔絕般的生活。在看透了花花世界之後,呂碧城寫下最後一首詩:護首探花亦可哀,平生功績忍重埋。匆匆說法談經後,我到人間只此回。



  20天後,這個才華萬丈,一生只為自己內心而活的女子,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人世…

  在民國的天空上,呂碧城像是最輕盈的那隻飛鳥,輕盈到似乎不受引力的影響,也不受任何氣流的影響,自顧自地翱翔著,尋覓著自己的方向。

  她這一生,有太多的頭銜,教育家、社會活動家、資本家,禪修者,有的人稱她三百年來最後一位詞人,也有人說她是心甘情願的「黃金剩女」。但這些都只是標籤罷了,

  說到底,她是一個自由、獨立的靈魂。而且在世俗與繁華面前,她用一生的燦爛告訴世人,即便沒有相依相偎之人,憑藉自己內心的強大和豐盈,我們也可以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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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個渴求愛情的人,一定要記得那句話:「我不是沒有你就活不好,只是因為有了你,我會變得比現在更完整。」而在那份愛情尚未到來之前,要懂得鍛造出一顆強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