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一大哥」汪倫到底為李白充了多少值?

2023-07-18     國家人文歷史

原標題:「榜一大哥」汪倫到底為李白充了多少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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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和汪倫的故事,在中國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都得益於《贈汪倫》一詩:

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

李白此番與汪倫相見並作詩, 當在天寶十四載 (755),當時的李白多年來遊歷各地卻報國無門,壯志未酬意難平,在悵惘之下甚至有了隱居起來不問世事的打算。此時,「粉絲」汪倫的熱情相邀與踏歌相送讓李白心中無比溫暖, 於是產生了千古絕唱,而這首作品也讓原本籍籍無名的汪倫成為名揚後世的至情至性之人。

《李白行吟圖》(局部),作者/(南宋)梁楷,現藏東京國立博物館

那麼我們不禁要問,汪倫究竟是何許人也?他又是如何成功「追星」李白的?

汪倫的身份

關於汪倫的身份,歷來有三種觀點。

其一,村人說。此說始見於宋楊齊賢《李太白文集》:「白游涇縣桃花潭,村人汪倫釀美酒以待白。倫之裔孫至今寶其詩。」這種觀點影響了後代許多注家,如明朱諫《李詩選注》、清王琦《李太白詩集注》皆引此說;但也有人對此提出質疑,如明唐汝詢《唐詩解》:「倫,一村人耳,何親於白?」

其二,豪士說。清袁枚《隨園詩話補遺》卷六稱:「唐時汪倫者,涇川豪士也,聞李白將至,修書迎之,詭云:『先生好游乎?此地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飲乎?此地有萬家酒店。』李欣然至。乃告云:『桃花者,潭水名也,並無桃花。萬家者,店主人姓萬也,並無萬家酒店。』李大笑,款留數日,贈名馬八匹,官錦十端,而親送之。李感其意,作《桃花潭絕句》一首。今潭已壅塞。」袁枚不但指明汪倫是涇川縣的「土豪」,而且還講述了他用「桃花潭」和「萬家酒店」騙李白與自己相見的故事,堪稱詐騙式追星第一人。

其三,縣令說。袁枚「豪士說」雖生動有趣,但千百年來未見於他處。李白與汪倫相見後,在他的別業居住了一段時間,臨行前,汪倫「贈名馬八匹,官錦十端」。據《唐會要》記載,天寶末年,「近緣軍機,調發傷重,家道悉破,或至逃亡,剔屋賣田,人不為售,內顧失計,四壁皆空」。若汪倫為山野村夫,連年爭戰恐怕早已囊中羞澀,如何能在別業款待李白數日並送之貴禮?李白又怎能欣然接受此等禮遇?且李白曾有《宿五松山下荀媼家》一詩:「我宿五松下,寂寥無所歡。田家秋作苦,鄰女夜舂寒。跪進雕胡飯,月光明素盤。令人慚漂母,三謝不能餐。」當時農家貧苦,一盤「雕胡飯」尚令李白再三辭謝覺受之有愧,若汪倫為一村人,李白豈會一直住在人家家中叨擾良久?汪倫可以給李白寫信,還有足夠的能力盛待他,足見其絕非普通村野百姓,而是涇川的富有顯貴之士。此外,袁枚稱「今潭已壅塞」,但桃花潭至今猶在,足見其說不足信,當為道聽途說之語。

1982年新發現的涇縣《汪氏宗譜》中的「汪倫」一條云:「汪倫,又名鳳林,仁素公之次子也。為唐時名士,與李青蓮、王輞川諸公相友善,數以詩文往來贈答。青蓮居士,尤為莫逆交。開元天寶間,公為涇縣令,表蓮往候之,款洽不忍別。公解組後,居涇邑之桃花潭。生子文煥,傳十餘世,有遷常州麻鎮者。其兄鳳思,曾為歙縣令。」

有學者在研究其身世後認為,汪倫為唐代歙州都督、越國公汪華五世孫,以此證實汪倫出身望族的事實。若汪倫任涇縣縣令,按照唐代官制的地區迴避制度,汪倫不可以在家鄉及鄰縣任職,所以汪倫不可能是涇縣人,即不可能是桃花潭附近人。後來,又有學者提出「汪倫籍貫新說」,認為汪倫是安徽黟縣人,正好解開了汪倫籍貫中的謎團——汪倫當時在涇縣,只是由於正在縣令任上而已,這就解釋了汪倫為何有能力去「追星」。

唐代宣州及其附近圖。來源/譚其驤《中國歷史地圖集》

汪倫真是「詐騙式」追星?

李白與汪倫天各一方,究竟是如何結識並成為好友的呢?長期以來,受到袁枚《隨園詩話》的影響,人們都認為汪倫是用欺騙的方式將李白騙來涇川的,該故事讀來確實傳神有趣、膾炙人口,但隨著汪倫真實身份的曝光,此事也顯得不那麼可信起來。出身不凡且與諸多名人有所往來的汪倫,在面對自己的偶像李白時,真的會用欺騙的方式來「追星」嗎?

其實,天寶十四載(755),李白在被汪倫邀請前便已來過涇川。天寶十二載(753), 李白「由梁國南下,秋至宣城」。十三載(754)「復往來宣城諸處」,十四載於涇川作《與謝良輔游涇川陵岩寺》《涇川送族弟錞》《涇溪東亭寄鄭少府鍔》《下涇縣陵陽溪至澀灘》。

桃花潭位於青弋江 (即涇水) 上游的安徽東南部宣州涇縣桃花潭鎮境內,《明一統志》謂:「桃花潭在涇縣西南一百里,深不可測。」在宣州乃至安徽也堪稱名勝。該地區水陸交通便利,流動人口眾多,眾口紛紜之下,雲遊至此的李白豈會不知?而以李白愛交遊、愛飲酒的習性,在宣州附近也有諸多的朋友,與之交往中必然會互相談及他們熟悉的家鄉名勝。所以,即使李白未到過桃花潭,也會對桃花潭有沒有十里桃花、萬家酒店心中有數,怎麼可能被汪倫所騙?可見,《隨園詩話》中的故事很可能是杜撰,李白之所以會欣然前往,主要是因為汪倫誠摯相邀的真情厚意。

查濟為安徽省宣城市涇縣桃花潭鎮轄村。攝影/李中華攝影,來源/圖蟲創意

那麼,李白究竟怎樣與汪倫結識的?這要從李白另外兩首與汪倫相關的詩中尋找答案。除《贈汪倫》外,李白還有《過汪氏別業二首》留世:

(其一)

游山誰可游?子明與浮丘。

疊嶺礙河漢,連峰橫鬥牛。

汪生面北阜,池館清且幽。

我來感意氣,捶炰列珍饈。

掃石待歸月,開池漲寒流。

酒酣益爽氣,為樂不知秋。

(其二)

疇昔未識君,知君好賢才。

隨山起館字,鑿石營池台。

星火五月中,景風從南來。

數枝石榴發,一丈荷花開。

恨不當此時,相過醉金罍。

我行值木落,月苦清猿哀。

永夜達五更,吳歈送瓊杯。

酒酣欲起舞,四座歌相催。

日出遠海明,軒車且徘徊。

更游龍潭去,枕石拂莓苔。

從《過汪氏別業二首》來看,其中有「我行值木落,月苦清猿哀。永夜達五更,吳歈送瓊杯。酒酣欲起舞,四座歌相催。日出遠海明,軒車且徘徊。更游龍潭去,枕石拂莓苔」之句,可以認定這與《贈汪倫》一樣,也是情深意重、依依不捨的贈別詩。以常理判斷,李白在同一次交遊的臨別時不會寫兩首主題相同的贈別詩。且如果《過汪氏別業二首》與《贈汪倫》是同一次交遊時所寫, 就應該合併為《過汪氏別業三首》更合理,何必要拆分為二呢?所以《贈汪倫》不可能與《過汪氏別業二首》是同一次交遊時所作。而在《贈汪倫》中,李白為汪倫的踏歌所感動,稱其情深過於桃花潭,但《過汪氏別業二首》甚至連感激之意都沒有表達,因此,《贈汪倫》很可能早於《過汪氏別業二首》。

其實,《贈汪倫》中「忽」字證明其問世更早。《贈汪倫》中寫明踏歌聲是在李白準備開船離開桃花潭時「忽然」聽到的。所謂「忽」,就是意想不到、沒有心理準備。在《過汪氏別業二首》中,「星火五月中,景風從南來。數枝石榴發,一丈荷花開。恨不當此時,相過醉金缶。我行值木落」中可以肯定,李白自來汪氏別業至離開起碼有月余,在長時間與汪倫的交遊中充分了解到汪倫「好賢才」的為人,「隨山起館宇,鑿石當池台」「池館清且幽」的財勢,「掃石待歸月,開池漲寒流」「永夜達五更,吳歈送瓊杯」的情深意重。只有李白在從未與汪倫交往過的情況下,才沒有預料到汪倫會率領一群人的踏歌相送,以致產生意想不到的驚喜。

據《李太白全集·年鑑》寫道:「天寶十一載(752), 公之行蹤,由梁園而曹南,由曹南旋反,遂往宣城,然後遊歷江南各處」,其時有詩名為《自梁園至敬亭山見會公談陵陽山水兼期同游》。自從被賜金退隱之後,李白心情異常苦悶,故寄情於遊山玩水、尋仙訪道,以此抒發胸中的晦悶之氣。在游完開封名勝梁園後,李白又南下至宣城,登敬亭山探望名僧會公。而涇縣陵陽山有天柱石、陵陽溪和漢竇子明煉丹、釣白龍、乘鶴仙飛的陵陽祠,同樣引起了「詩仙」李白的興趣。於是,李白沿著青弋江直奔陵陽山,高溪、澀灘、桃花潭、陵陽溪恰在青弋江途中,而且是依次而來。其中,桃花潭與陵陽溪相隔30里,《安徽行知書》稱:「潭西岸怪石拔地而起,形似龍盤虎踞,岸邊有隋朝扶風會館、唐代義門樓等。」定然吸引了李白的注意。李白有可能就在這次借道兼游桃花潭時,被自己的狂熱「粉絲」汪倫率領一群歌舞手別開生面且隆重非常的踏歌儀式所感動,於是下船表示謝意,也是在這次借道桃花潭去陵陽溪時與汪倫萍水相逢的情況下,寫成了《贈汪倫》。李白盛情難卻,接受了汪倫的邀請,兩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才會有第二次重遊桃花潭,並寫下了《過汪氏別業二首》。

涇縣桃花潭景色。攝影/六安釣迷,來源/圖蟲創意

汪倫為李白「打榜」

面對自己的偶像,汪倫盡己所能盛情款待。

李白生性好酒愛奢靡,在《過汪氏別業二首》其一里,開頭「游山誰可游?子明與浮丘」一句,李白先將汪倫與仙人子明、浮丘作比,贊其志趣之雅;「疊嶺礙河漢,連峰橫鬥牛。汪生面北阜,池館清且幽」又寫明汪倫別業地勢之妙,布局雅致;「我來感意氣,捶炰列珍饈。掃石待歸月,開池漲寒流。酒酣益爽氣,為樂不知秋」,寫出了餚宴之美,汪倫情誼之盛。其二描寫了一番離宴之景,歡歌飲酒,通宵達旦,高朋滿座,酒後邀舞,樂而忘我,主客相得,流連忘返。汪倫家有別業,詩中明確以「館」稱之,又見酒宴之盛,賓客之眾,肴饌之精,可見汪倫家資確實不俗。

由於史未明載,我們已無法得知汪倫的宴會上到底有什麼美酒美食,但可以根據唐人的生活大致揣測一二。在酒席上,肉類自然是不可缺少的。普通家庭由於經濟條件有限,平時只能以腌肉一飽口福,而以汪倫之豪富,搞到鮮肉並非難事。唐人最常吃的肉類是羊肉,做法有炙羊肉、蒸羊頭、羊肉麵條等,若用來宴客,有一名饌為「過廳羊」。此菜為當堂宰殺活羊,由客人們選擇喜好的部位並用刀子割下來,一旁服侍的下人奉上顏色不同的彩錦,把自選羊肉包紮好,送去蒸熟。蒸好後,取回自己所選的把羊肉,用主人提供的竹刀切片,再撒上胡椒,澆上杏醬,即可食用。若不喜歡羊肉的腥膻味,牛肉也是另一種選擇。雖然唐代明文禁止食用牛肉,但仍無法禁絕民間食牛之風。唐代南方有一牛肉名菜「牛頭褒」。此外,唐朝人也吃豬肉、驢肉、狗肉、雞肉、鴨肉、鵝肉等,另外還時不時吃些野獸肉,像兔肉、野豬肉、熊肉,甚至蛇肉、果子狸肉都曾進入唐人的食譜。

除走獸之肉外,涇縣周圍水網密布,因此水產自然必不可少。今天流行的「日式刺身」在唐代是餐桌常見之物,「唐式刺身」一般使用鯉魚、魴魚、鯽魚、鱸魚、鱖魚……凡是剛出水的鮮魚,都能切鱠生吃。其外觀大多呈絲狀,也有小片狀,片狀的都是半透明白色,輕薄細嫩,碟邊還堆著嫩綠色的蔥碎,另有芥末、豆豉、蒜泥、橙絲等調料。若李白吃多了冷食,那麼還有另一大流行魚餚——魚羹可供享用。總之,現代常吃的水產品,魚、蝦、蟹、貝類、烏賊、水母、蛙鱉等等都已走上唐人的餐桌。

俗話說,無酒不成席。「李白斗酒詩百篇」,美酒已經成為李白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作為粉絲的汪倫自然不會忘記。唐代最常見的酒為白酒,與現代白酒不同,唐代白酒呈淺綠色,不但渾濁不清,上面還浮著一層細白的像漂浮物,即所謂的「綠蟻新醅酒」。這種酒有一個大眾化的名字,叫「濁酒」。如果把「濁酒」過濾以後又經加工的糧食酒,便可稱之為「清酒」。除此之外,唐人還比較喜歡「燒酒」,其做法是用微火慢燒,把生酒加熱到六七十攝氏度就可以了,既能殺菌,也不至於沸騰變味。蒸餾技術出現之前,唐宋時代的酒精度最高也不會超過二十度。跟酒麴發生化合反應的釀酒糧食,大部分是被糖化了,所以唐代的酒主要是甜,而不是辣,所以李白等「飲中八仙」才能開懷暢飲而無酩酊大醉之憂。

據《汪氏宗譜》記載, 汪倫之兄鳳思曾為歙縣令。汪氏一門出兩縣令, 自然頗有家學。《全唐詩》還載有劉復《贈汪倫》一首。劉復曾登大曆進士第, 可見汪倫與文士交往頗多。這些都說明汪倫其實是一位有身份、有才學的風雅之士。考慮到這一點,汪倫為招待偶像李白也可能準備了葡萄酒。在唐朝以前,中原人自己不會釀造葡萄酒,只能從西域輸入成品,賣得很貴,一般人喝不到。唐初唐軍開西域,把高昌國(今新疆吐魯番)設置成唐朝的一個州,當地的特產馬奶子葡萄和釀酒技術也傳入中原地區。唐代工匠在內地釀造葡萄酒成功,實現了較大規模生產。當時的河東地區(今山西省中南部)成為內地葡萄酒的集中產地,「河東乾和葡萄」從此名揚天下。李白見多識廣,普通美酒未必能入其法眼,故汪倫為博偶像歡心,走「小資」情調也很有可能。

除了美食、美酒外,汪倫也沒有忘記娛樂活動。古代飲酒作樂時,伎樂不可少。這與當時的社會環境和當地的人文環境相關。唐代盛行伎樂,官府既有官伎,私人蓄伎之風亦盛。《舊唐書·河間王孝恭傳》記載,河間王李孝恭「性豪奢,重遊宴,歌姬舞女百有餘人」。《新唐書·李林甫傳》也說李林甫「車馬衣服侈靡,尤好聲伎,侍姬盈房,男女五十人」。不僅是皇親重臣,唐代許多詩人也養有家伎。韓愈即蓄有絳桃、柳枝二伎;白居易詩《小庭亦有月》中的「菱角」「谷兒」「紅綃」「紫絹」都是女伎之名;《唐才子傳》中記載王翰「櫪多名馬,家蓄伎樂」。唐代富戶崇風雅、好伎樂可見一斑。而宴席上有伎樂是唐代一種普遍現象,從「樽中酒色恆宜滿,曲里歌聲不厭新」「處處聞弦管,無非送酒聲」中可見一斑。在送別宴上尤其如此,如皇甫松《江上送別》即有「祖席駐征棹,開帆候信潮。隔筵桃葉泣,吹管杏花飄」之句。可見唐人送別,設席作宴並配以歌舞管弦乃是常事。

1988年出土於長安區韋曲韋氏墓墓室東壁的壁畫《野宴圖》(局部),描繪了唐人宴飲的情景。來源/程旭《絲路畫語 唐墓壁畫中的絲路文化》,陝西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

在接受粉絲汪倫無微不至的款待後,李白準備離開,繼續雲遊四方。臨行前,「忽聞岸上踏歌聲」。古代將送別活動稱為「祖」,即祭道神,如《詩經·大雅·烝民》:「仲山甫出祖,四牡業業。征夫捷捷,每懷靡及。」鄭玄箋云:「祖者,將行犯軷之祭也。」古人交通落後,通信閉塞,行者在外生死難料,祖道儀式是人們對出行者路途平安的祈禱和祝願。而在送別宴上歌舞及贈詩,一方面是娛樂的需要,更大的意義則在於為遠行者祈福。在祈福的舞蹈中,又以踏歌最為突出。與友人告別,踏歌代表了美好的祝願。得知李白即將離開後,汪倫追趕而至、設宴餞別,並以家樂踏歌送行,這是為友人的祝禱。此後,汪倫又贈李白「名馬八匹, 官錦十端」。在唐前期的馬匹貿易中,一匹好馬的價格從二十到四十匹絹帛不等。唐代幣制是錢帛本位,絹帛幾乎算十足的貨幣。在官方詔令中經常提到的綾、羅、絹、布、絲、綿,它們之間似乎並沒有一定的比價,而是隨時折算。絹帛的單位有尺、匹、端和段,其中一匹大概是4丈,一端是6丈,即一端為1.5匹。而官錦自非凡品,其價格當比普通絹帛更高。盛唐時期,一匹絹帛價值約200錢。最能衡量物價水平的莫過於米價和絹價。盛唐的米價記錄,差不多全是特殊豐收時的報告,所以正常米價每石多少,不得而知。書中所載,每石自30文到100多文,而且《通典》明言,開元三年以後天下無貴物,兩京米斗不至二十文,則兩百文一石為開元、天寶間的正常米價,大概相差不遠。也就是說,汪倫贈給李白的臨別禮物,折算成銅錢約有3-5萬錢,可買米數百石。而開元時期的唐代縣令,其月俸也不過五六千錢,摺合成米約20石。由此可見,汪倫相當於將自己一年的工資作為禮物送給李白。

李白《贈汪倫》中以「桃花潭水」喻汪倫之深情,並非信口開河泛泛而言,而是對汪倫的平安祈福與厚禮相贈的熱切回應。回首李白的一生,知遇無數,神交、酒友、新歡、舊愛、人生中無數人絕塵而來,帶著美酒與熱情,卻始終都成為李白人生的過客。李白的性子裡,透著與人疏離的執拗,他於世間獨立,帶著飄然的氣息,不能與他人同行,最終與之相伴的也只有無法觸及的一輪水中月,再無其他。這種孤獨,不為強求,也不被他人左右,只取決於本身,絕無二由。李白與汪倫的這段短暫交集,僅止於物質層面,似乎看不到靈魂上的交流,至深也只是粉絲對偶像的狂熱崇拜。李白與汪倫相識的這段時光里,有酒、有肉、有湖光山色,看似快樂,卻依舊孤獨。汪倫的陪伴終究只是陪伴,而李白的孤獨需要靈魂上的契合,這一點,汪倫終究一生也不能到達。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這段情緣起於桃花潭水,也終於桃花潭水,幾日的悉心招待留下一句千古名句,隨著李白的離開和汪倫的去世至此終了。後人在桃花潭東岸建造踏歌岸閣,供人遊覽憑眺。

涇縣桃花潭東岸的踏歌岸閣。攝影/秋日紅葉,來源/美篇

參考文獻:

謝文學:《汪倫與李白》,《南都學壇(社會科學版)》1991年第3期

楊名:《從唐代踏歌的文化內涵解讀李白〈贈汪倫〉》,《蘭台世界》2013年第3期

李博浩:《李白〈贈汪倫〉之「汪倫」考與「踏歌」解》,《蘭台世界》2013年第9期

趙嘉琦:《古來聖賢皆寂寞 詩中最寂寞者——李白》,《戲劇之家》2019年第9期

END

作者 | 韓靖宇

編輯 | 詹茜卉

校對 | 李棟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f50a517eaff0c0555c2e87eb571f2c8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