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關於自然聲音的故事

「鳥類製作音樂的原因與我們相同，都是為了交流。」

圖中為Randall Poster在紐約市格拉梅西公園

項目「The Birdsong Project」的發起者蘭德爾·波斯特（Randall Poster）是電影界音樂人，曾與韋斯·安德森，馬丁·斯科塞斯和托德·海恩斯等導演合作。

封鎖帶來的為數不多的積極因素之一是，有很多城市居民在漫長的日子裡開始注意到了與城市野生動物的聯繫，波斯特就是其中之一。

他在Bronx生活了60年，此前從未注意過那裡的鳥禽，直到2020年疫情席捲全球的那個冬季，人們開始安靜下來，他喜歡上在安靜的城市聽鳥鳴。因此，他決定為鳥類棲息地正在消失的困境做些什麼。

藝術家Olalekan Jeyifous設計的一個鳥舍，命名為「Birdega」

利茲·利貢

藝術家Aaron Rose《像蜂鳥一樣站著不動》，靈感來自蜂鳥的羽毛顏色

蘭德爾與羅賓·帕金斯（Rebecca Reagan）一起創建了一項名為「For the Birds」的多學科計劃，並招募Mark Ronson，Nick Cave，Beck，Sean Penn和Tilda Swinton等明星參加。

如果你現在到10月期間前往布魯克林植物園（Brooklyn Botanic Garden），還可以看到由33位藝術家建造的鳥舍。「我們希望參觀者能感受到創意的樂趣，以及由鳥兒和鳥鳴帶來的靈感。」蘭德爾說。

左：《Swiss》藝術家Tom Sachs

右：《「送給我們的鄰居」》藝術家Joyce Hwang

來自各國的詩人創作關於鳥的詩歌

在美國，家貓每年會捕殺13~40億隻鳥，因撞擊玻璃窗而導致的鳥類死亡數為3.65~9.88億隻。在加拿大，這個死亡數據則在1600~4200萬隻之間。雖然目前還沒有世界上其他地方的數據，但從這兩國的數據來看，全世界每年至少有數十億隻鳥因此而死亡。

左：一隻狗盯著河邊停駐的一隻鳥兒

右：小鳥在公園洗澡

當談起所聽到的鳥鳴和進行的項目時，蘭德爾從一位環保主義者朋友那裡了解到這些數據，他由此引發了一個想法：如果利用行業的人脈關係，整合聽到的鳥鳴旋律，為保護鳥類籌集資金，會怎麼樣？

隨後他聯繫上國家奧杜邦協會（the National Audubon Society），決定將20-LP唱片集的全部收益捐贈給協會用於鳥類保護。他說，這個項目之所以能夠傳開，是因為每個人都似乎對鳥兒有某種特別的情感。「疫情中，人們學會了花時間多看看窗外，」蘭德爾說，觀鳥就是幸事之一。「有太多未知和不可知的事情，但我們仍被大自然本身所治癒。」

圖片中一隻名叫Cicek的黃冠亞馬遜鸚鵡，在與它的主人共進午餐。

蘭德爾表示他不會估計「For the Birds」能籌集到多少錢，或者明星的力量是否將它推上歌曲排行榜。但他對項目的一系列活動很期待，包括從6月到十月份在布魯克林植物園舉辦的鳥舍展覽，以及在邁阿密、倫敦等地沐浴一場聲音盛宴。「我們還會為大家提供觀察鳥類的工具，以此來幫助培養年輕一代對鳥類朋友的關心。」

另一位項目發起者羅賓·帕金斯（Robin Perkins），10年來一直在綠色和平組織工作，他為這一項目籌集了超過50，000美元，並邀請數十名音樂家，以來自他們國家的瀕危鳥類為靈感，創作與之相配的歌曲。「你必須給人們一些他們能理解的概念。1.5度，這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麼？提到這個數字，你就會想到全球氣溫上升的危險閾值。」

帕金斯說，「這種關聯是有用的，而音樂的作用就是──幫助人們想像。」

羅賓·帕金斯，2015

早在2015年，羅賓·帕金斯（Robin Perkins）就曾邀請來自阿根廷、秘魯、厄瓜多、巴西的音樂人，共同為瀕危鳥類製作了一張《南美洲鳥鳴指南》。

02 Earthling Project

人類發向太空的音樂

在加州北部的喀斯喀特山脈，42台射電望遠鏡組成的陣列指向星空，搜尋生命的跡象。

自1984年成立以來，搜尋地外文明（SETI）研究院一直在這裡監聽某種信號。聯合創始人吉爾·塔爾特（Jill Tarter）是一位著名的天體物理學家，也是電影《超時空接觸(Contact)》中朱迪·福斯特所飾角色的原型，該項目並不僅是為了與遙遠的文明交流，也是提醒人類自己，在浩瀚宇宙中，地球上的生命有多平凡和脆弱。

2021年，項目開始在地球上徵集歌聲，和從其他星球上尋覓生命物種的信號一樣，聲音用於代表本星球的生命信號發往太空，作為對地外生命的回應。

「我們是地球人」@earthling_project

這個名為「地球人計劃」（EarthlingProject）的構想，由墨西哥音樂家兼作曲家、同時也是 SETI 駐院藝術家的費利佩·佩雷斯·聖地亞哥（Felipe Pérez Santiago）提出，歌曲不僅僅是人類的聲音，還是任何語言和民族所共有的，他號召世界各地的人們上傳一段歌曲，這些片段被融合成一首全人類的大合唱。這一音樂作品與維基百科和彙集了1500種人類語言樣本的羅塞塔項目（Rosetta Project）一起，刻錄在一張堅不可摧的光碟上，最終於2021年夏天發往太空。

上百位藝術家以此為靈感催生出一系列獨特的繪畫藝術創作。

作品《Evolution》藝術家 Lisa Marie Persaud

作品《Cosmic Joy》藝術家 Patrick Ennis

聖地亞哥表示，這段音樂不僅僅是要傳遞給宇宙的信息，而是一面鏡子，「我們能不能用30秒的歌聲，讓人類團結起來呢？」

他試著總結了項目的目標：「從來沒有什麼像這場疫情一樣把人類團結在一起。在黑暗的日子裡，能把五湖四海的人聚集起來為這個項目出力，傳遞一種能夠振奮人心的交融感，並把這種凝聚力傳遞出去，那我們的使命就完成了。」他們計劃未來能將這些信息發送到火星上去。

03 Conserve the Sound

一個在線博物館，

珍藏「時代的眼淚」

轉盤式電話的拉鏈聲，撥號時的呼叫聲，老款任天堂遊戲機中盒式磁帶發出的咔咔聲，錄音機倒帶，隨身聽按鈕的咔嗒聲......

隨著時代的發展和科學技術的更迭，這些過去技術的聲音將不復存在，一個在線博物館把可能會永久消失的聲音收錄了下來。

這個名叫 Conserve the Sound 的項目，給人一場視覺及聽覺的盛宴，每件物品都被擺放在一個純白背景下拍攝。手持膠捲相機、打字機、車窗把手、電動剃鬚刀、音箱、秒表等，各種20世紀的人工製品被整合在一個被稱為「聲音」的奇妙合集裡。

「Sound」 欄目

進入網站（www.conservethesound.de）頁面頂部的「聲音」一欄，用戶可以按時間線導航，訪問從1910年代到2000年代每十年間當時存在技術的聲音。比如，1960年代展示了紅色外觀的 Wandfeuermelder，20年代展示有一部綠色外觀電話Wählscheibentelefon ohne Vorimpulse。為了有一定的懷舊效果，你需要訪問這些頁面並點擊「播放」按鈕。

Wandfeuermelder

Wählscheibentelefon ohne Vorimpulse

仔細看產品信息可以得知，這些物件中有許多來自歐洲，例如 Kassettenrekorder Weltron Model 2004 的機器人腦袋，其他國家和地區的消費者可能對此並不熟悉。Conserve the Sound 是一個歐洲項目，由德國 Film&和Medienstiftung NRW資助，因此其中多偏向於呈現歐洲製造的產品，也有來自德國、智利、中國和肯亞等國家的風扇或加法器。

幾十種獨特的聲音，被分別安放在對應的可視化機械裝置里，所有物件都看起來特別古樸。收藏這些聲音，即向人們呈現過去時代的一些印象──聽到這些聲音，會立即將我們帶回到過去時代的各個時刻。

04Song of the Humpback Whale

來自深海的治癒之聲

五十多年前，一張鯨魚叫聲的專輯罕見地成為全球熱門歌曲，並啟動了狩獵禁令。

自禁獵令以來，座頭鯨的數量已恢復到約10萬頭。

在過去的52年里，羅傑·佩恩（Roger Payne）向成千上萬的人播放了座頭鯨發出的聲音，也許遠不止數千次。學校、教堂、電視脫口秀節目等等，鯨歌曾在多個場合向歌手、音樂家、政治家和科學家們播放，反響都不盡相同。在前30秒，有人略感好奇的喃喃自語，有的是尷尬的咯咯低笑。但再等一會兒──五分鐘，最好是半個小時，佩恩發現一件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在那段時間裡，觀眾會完全沉默......沉浸在聲音里，直到結束，人們好像是從一種恍惚中走出來。」

Songs of the Humpback Whale 33 1/3 Flexi-Disc《國家地理》1979

1970年，佩恩帶領團隊發行了一張五首曲目，長達34分鐘的專輯，名為《座頭鯨之歌》。出乎意料的是，佩恩並不是音樂家，而是一位研究蝙蝠和貓頭鷹回聲定位的生物聲學專家，一次偶然的機會他開始對鯨魚發聲感興趣。

Maui Now

Songs of the Humpback Whale，1970.08

專輯曲目清單：

1.「Solo Whale」 – 9:32 (recording: Frank Watlington)

2."Slowed-Down Solo Whale" – 1:05 (recording: Frank Watlington)

3.「Tower Whales" – 3:23 (recording: Roger & Katharine Payne)

4.「Distant Whale" – 3:55 (recording: Frank Watlington)

5.「Three Whale Trip" – 16:31 (recording: Roger & Katharine Payne)

那是1960年代，他在聽廣播時得知一條死掉的海豚被衝到了里維爾海灘（Revere Beach在他工作的塔夫茨大學附近），他開車去到那裡。他發現早有狩獵者已經從死鯨身上砍下背鰭，有人在它的身側刻下了他們名字的首字母，並且它的呼吸孔被塞進了一個雪茄煙頭。

他後來說：「我取下煙頭，以一種我無法形容的心情在那裡站了很長一段時間。每個人都有影響他一生的一次或者幾次經歷，對我而言，那晚就是。」

在20世紀60年代，每年有數以萬計的鯨魚被屠宰，主要用於肥皂，油和寵物食品。座頭鯨在1900年的數量約為10萬頭，到後來剩下不到7千隻；藍鯨在世紀初有25萬頭之多，到了80年代只剩下500頭。「它們幾近滅絕，但幾乎沒有什麼討論，」佩恩說。

在南極洲的一艘日本捕鯨船上，船員正將一頭受傷的鯨拖向他們船的側面。

據《金融時報》2018年報道稱，日本重啟商業捕鯨，並退出國際捕鯨委員會。東京譴責委員會關注禁令而不是可持續產業

親歷了這段令人沮喪的畫面後，他決定對此做點什麼。這個「靈感」得益於弗蘭克·沃特林頓(Frank Watlington) 的鯨魚錄音，他是一名海軍工程師，曾在百慕達海岸監聽俄羅斯潛艇時，捕捉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水下哀鳴聲，佩恩要來了錄音的副本，發現這些歌曲是重複在唱──最短的一段約6分鐘，最長則超過了30分鐘。有的可以連續重複長達24小時，當把聲音繪製成圖表時，它們能明顯看出結構。

那它是歌嗎？

一首歌可以定義為一個或多個以某種模式重複的音符。

佩恩當時的妻子凱薩琳和同事證實了這段聽起來曠日持久的呻吟中，有一種故意的押韻，重複和結構。值得注意的是，儘管許多鯨魚使用聲音進行交流，但座頭鯨是唯一「唱歌」的鯨魚。此外，鯨歌每年都在微妙地變化，並且永遠不會再回到原來的歌曲。佩恩就曾觀察到，「座頭鯨不斷改變它們的歌曲，大約五年後它們會唱一首全新的歌。」

雌性座頭鯨會安靜地唱歌，最渾厚、不厭其煩的低吟來自雄性六個月的繁殖季。另一個功能是，它們發出的聲音是對潛伏敵人的威脅。但無論哪種方式，從佩恩播放弗蘭克錄製的磁帶那一刻起，一些特別的東西就被意識到了。當他淚流滿面地聽完，他覺得這有可能是阻止屠殺這些龐大生物的秘訣。

一張令人難以忘懷的專輯，如何幫助拯救鯨魚？

座頭鯨之歌賣出了超過125000張，成為有史以來最受歡迎的自然唱片。隨後鯨歌進入流行文化，並且以它為靈感的創作一直持續到現在。

2018年網易雲-蟹老闆的罐頭魚分享採樣合成音樂

部分聲音採樣於鯨歌

佩恩向披頭士、瓊·貝茲、鮑勃·迪倫發送了副本，據說鮑勃·迪倫曾在一次演出中暫停並播放了這段鯨歌的錄音。

1977年，NASA當美國宇航局於在旅行者號探測器（Voyager）上發射了一張12英寸的鍍金唱片，裡面收錄了佩恩在百慕達錄製的座頭鯨的歌聲，以及巴赫，莫扎特和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音樂──這張「黃金唱片」（Golden Record）據稱能夠保存超過10億年。1979年，專輯中的座頭鯨之歌33 1/3 Flexi-Disc 1979被附送給《國家地理》雜誌的1050萬訂閱者，這使得它成為唱片史上銷量最大的單曲 - 這一紀錄至今仍被保持。

旅行者1號及其姊妹船旅行者2號於1977年發射，每艘都攜帶了一張名為「地球之聲」的金唱片，其中包含一系列關於地球生活和文化的錄音。

唱片封面包含了希望播放唱片的外星人能看懂的說明。

1986 年，國際捕鯨委員會禁止所有種類的商業捕鯨（儘管挪威和日本兩個國家仍頒發有商業捕鯨許可證，冰島此前宣布計劃於2024年停止商業捕鯨）。「我的想法是，如果我們將鯨魚融入人類文化，那麼我們也許可以拯救它們。」佩恩說， 「而且我認為這已經發生了。」

羅傑·佩恩（Roger Payne）研究動物回聲定位，幾十年來一直致力於保護環境。

作者：珍妮 編輯：曉萌 運營：y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