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萬一勺的魚子醬,就快被浙江打成白菜價了

2023-12-19   新周刊

原標題:20萬一勺的魚子醬,就快被浙江打成白菜價了

從量產,到祛魅,再到平民化,當魚子醬不再懸浮,我們才能嘗出它的原汁原味。

將其「束之高閣」,才是真的暴殄天物。

作者 | 蟹老闆

編輯|道喵嘰

題圖 | unsplash

魚子醬又降價了。

曾與黑松露、鵝肝並稱為西餐三大頂級食材的它,一勺價格可以抵一輛法拉利。而如今,打開某寶,不到百元人民幣就能買一小罐嘗嘗鮮。

仔細一看它還不是地攤貨,這牌子被全球最頂級的航空公司獨家指定,還是全球數十家米其林餐廳、奧斯卡晚宴的標配。也就是說,那些上流社會富豪的餐桌上,粒粒黃金、盡顯洋氣的魚子醬,背後可能都悄悄露出「made in China」的標識。

吃魚子醬,等於拿到上流社會的入場券。

過去從伊朗和俄羅斯遠道而來的奢華風物,近幾年在國內被打成了白菜價,只留下輿論場中被拿來炫富的符號。

對於魚子醬,大家似乎還存留有不少頑固的刻板印象——貴、規矩眾多、味道一言難盡……價格之外,我們離真正的「魚子醬自由」,究竟還有多遠?

魚子醬的身價,

不是口感決定的

魚子醬究竟貴在哪?

還記得第一次在餐廳嘗到魚子醬時,我內心的波瀾瞬間恢復平靜,我翻遍貧瘠的味蕾也找不出再多的形容詞,脫口而出的只有三個字,「鹹鹹的」。

確實正如英國著名食評家Tim Hayward曾說,「高檔餐廳會通過堆砌一些過時的硬食材來讓你覺得物有所值」,鵝肝、魚子醬之於西餐廳,恰如燕、鮑、翅之於中國餐廳。

但魚子醬的這股子「咸」,卻又不那麼簡單。

一勺魚子醬,吃出的是人民幣的味道。

愛它的人將其視為珍饈美味,比如大文豪托爾斯泰,他說是魚子醬填滿了小說愛恨情仇間的空白。

不愛它的人,比如大科學家愛因斯坦,曾一邊和朋友討論伽利略慣性定律,一邊大口大口地攝入魚子醬,愣是吃完了也不知道自己剛剛嚼的是啥。只是後來愛因斯坦和這個故事都被延伸用作「提高專注力便能成才」的寫作素材,魚子醬就只是在其中跑了個龍套。

現代魚子醬最早起源於俄國。(圖/wiki)

但在珍饈領域大放異彩之前,魚子醬確實曾經慘遭嫌棄。現代魚子醬起源於俄國,由於古代保鮮技術有限,再新鮮的魚子醬到了歐洲人的餐桌上都已化成一攤腐水。那味道,估計跟今天臭名昭著的鯡魚罐頭有得一拼。

據聞,法國國王路易十五第一次吃到俄國使臣的魚子醬貢品時,直接吐在了凡爾賽宮的地毯上;義大利威尼斯人更將吃魚子醬比喻成「吃鹽、吃大糞、吃蒼蠅」。直到保鮮技術的出現和運輸方式的日漸改良,魚子醬才漸漸被廣泛的群體所接受。

但最終讓魚子醬變貴的,不是食物的味道本身,而是其稀缺性和製作工藝。

不是所有的魚卵都能被稱作魚子醬,只有鱘魚、鮭魚等魚類的卵才有資格被製成魚子醬。其中,鱘魚的故鄉主要來自世界上最大的內陸水域——裏海,傳統的魚子醬是由裏海南北兩岸的俄羅斯和伊朗捕撈的野生鱘魚,取卵製作而成。

傳統的魚子醬,大多是野生的,來自裏海。(圖/unsplash)

自20世紀80年代起,野生鱘魚資源受過度捕撈、生態環境被破壞等因素影響,產量急劇下降,甚至瀕臨滅絕。

正因如此,如今野生鱘魚的捕撈和貿易受到嚴格監管。你可以在魚子醬的包裝上看到有特定的標籤代碼,寫著每一批魚子醬背後捕撈的國家、年份、加工地。

魚子醬罐頭背後寫著自己的故事。(圖/wiki)

因野生魚子醬的供應量較少,但國際市場的需求持續走高,所以魚子醬才能一直價格昂貴。人工養殖的鱘魚隨之出現。2000年,鱘魚養殖產量首次超過野生捕撈產量,到了2011年,全球鱘魚99%都是人工養殖的。

數據足夠可觀,但人工養殖也並不簡單,一條幼魚成長至成熟產卵的時間,少則七八年,長則20年。選種、育苗、環境,養殖周期里人工和時間成本的投入,也是導致魚子醬「物以稀為貴」的原因。目前,全球鱘魚養殖量約12萬噸,而最終端上餐桌的魚子醬,僅僅有300噸。

魚子醬的製作手藝,是精細活。(圖/unsplash)

更別提魚子醬的製作手藝,無論是取卵,還是用鹽腌制,都是精細活。

高級的魚子醬的鹽分要低於5%,鹽分一旦把握不到位,魚卵的香味就沒法腌漬出來,製成魚子醬的殺菌和保鮮技術也會對風味有所影響。

話說回來,一罐小小的魚子醬在來到你的嘴邊,帶來一絲微妙的鹹味之前,要經歷如此漫長繁複的技術和時間,昂貴价格的背後總有一段配得上其身價的故事背書。

一罐小小的魚子醬,貴的背後賣的是故事。(圖/unsplash)

吃魚子醬,

不必吃出優越感

不必擔心,中國人離「魚子醬自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遙遠。

近年來,中國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魚子醬出口國。隨著中國鱘魚養殖大量湧入市場,魚子醬的價格都被打了下來。數據顯示,去年歐洲魚子醬是每公斤1300歐元(約合1275美元),相比10年前下降了24%。

中國魚子醬,已經悄然上位。

據歐盟委員會發布的報告,截至2021年5月,中國供應了全球三分之一的魚子醬市場,而背後最大的魚子醬產地,就是中國浙江省杭州市淳安縣的一個小鎮——千島湖鎮,這裡每年魚子醬產量高達79.8噸,占到全球35%、中國80%的魚子醬市場。

號稱「天下第一秀水」的千島湖,是國家認證的第一個「有機魚養殖基地」,水裡養的有機大魚頭是出了名的又鮮又甜。

千島湖,隱藏的魚子醬產地。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千島湖的魚子醬品牌在經歷了近10年漫長又曲折的發展歷程後,贏得了漢莎航空頭等艙的認可,成為它們的魚子醬產品的獨家供應商,成功打入了歐美高端魚子醬市場。

如今它已經被端上了奧斯卡晚宴、G20峰會的宴會餐桌。美國彭博社一篇報道稱,巴黎的26家米其林餐廳中,有21家用的是來自千島湖的魚子醬。

此前,國內魚子醬養殖大多處於產商供應鏈的底端,被貼上國外品牌的標籤,再銷往米其林餐廳,背後的產地卻被默默隱去。甚至在外界看來,中國生產魚子醬是個笑話,因為中國從來沒有魚子醬消費文化。

儘管中國是魚子醬生產大國,但還沒有魚子醬消費文化。(圖/unsplash)

魚子醬的故事讓人聯想到鰻魚。我們在日料店吃到的鰻魚,實際上有90%都來源於中國,我國早已是世界第一鰻魚養殖和出口國,只不過在鰻魚養殖和貿易中長期缺乏定價話語權和品牌意識。

所幸中國魚子醬品牌已經逐漸崛起,目前國內已經有約20家企業獲得鱘魚子醬的生產許可證,規模最大的在浙江、四川、湖南、雲南。

我國鱘魚種類豐富,有更多不同價位的魚子醬以供選擇。魚子醬也不是越貴就口味一定越好,不同價位各有風格,沒有優劣之分。隨著魚子醬市場的日漸豐富,它的奢華光環也自然褪去。

魚子醬的種類很多,不同價位的魚子醬各有風格。(圖/unsplash)

給魚子醬祛魅,成了下一階段的當務之急。

儘管中國已經成為魚子醬生產大國,但放眼國內市場,魚子醬的銷量占不到10%。中餐傳統的煎、炒、烹、炸也尚未找到與魚子醬的正確「合作模式」,國人依舊將它視為「中產以上」的身份象徵。

2年前,在綜藝節目上,華少因嘲笑孔雪兒不會吃魚子醬而被罵上熱搜,節目原本是為了宣傳曾經遙不可及的魚子醬已經國產化和平民化,顯然,這場「爹味」嘲笑直接將節目組的本意扇回了西伯利亞。

會吃魚子醬,顯擺的究竟是什麼?

吃魚子醬的優越感,究竟是誰在塑造?

除了魚子醬的身價營銷之外,社交平台上還流傳著食用魚子醬的諸多規矩,比如不能用金屬餐具、最地道的吃法是放在虎口上吃,據說這是因為金屬的味道會干擾魚子醬的本味,放在手背上,則能借體溫讓它的香氣微微揮發。

但問題是很多魚子醬的外包裝就是金屬,「金屬味」的干擾到底有多少不得而知。傳統的裏海漁民間確實存在「放虎口上食用」在這個說法,但這很有可能只是他們捕魚、殺魚後的一種順手動作而已,並不見得會讓魚子醬更好吃。

有些儀式感,也只是加強版的階級認同感。

《紐約時報》就在最近提出了「魚子醬逐漸平民化」一說,稱其「由時裝周派對、婚禮等奢華宴會標配,變成了日常聚會的美味配料」。

英國《衛報》也在一篇報道中指出,曾將魚子醬作為標配的米其林餐廳主廚正在變得理性,使用魚子醬是為了讓菜品有所增色,而不是為了華麗而華麗、為了貴而貴。

魚子醬作為佐餐調味食材,是個驚喜。(圖/unsplash)

從量產,到祛魅,再到平民化,當魚子醬不再懸浮,我們才能嘗出它的原汁原味——

那是既能輔佐伏特加、香檳、龍蝦、鵝肝,也能在墨西哥taco、傳統烤鴨、小籠包、蔥油麵,甚至拍黃瓜上蜻蜓點水的有趣食材。

那依然是蔡瀾甄選的「死前必吃」,是在嘴裡爆破後「能聽到海浪拍打唇齒的聲音」的人間風味。

將其「束之高閣」,才是真的暴殄天物。

魚子醬與烤鴨、炸豆腐搭配,它不僅僅是「死貴」的高級食材,它應該有更多可能性。(圖/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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