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種樹」梗是這麼來的,回顧法國航空296航班6.26哈沙姆空難

2020-02-04     顧氏造船廠廠長

波音連夜種樹,空客慘遭開局滑鐵盧,原來「波音種樹」的梗是這麼來的。

法國航空公司標誌

1988年6月26日下午14時30分,一架隸屬於法國航空公司的A320-111型客機(註冊編號F-GFKC,1988年6月23日交付給法國航空,是法國航空公司第二架A320客機,機齡只有2天,是一架新的不能再新的新機)停在法國靠近瑞士的小城聖路易斯的巴塞爾機場,正在迎接一批特殊的乘客登機。該機早些時候從巴黎戴高樂機場空機飛到巴塞爾機場。搭載上130名通過隨機抽籤甄選出來獲得聖路易斯當地銀行和報社贈送機票的幸運者,將要執飛的是從巴塞爾機場飛經哈沙姆機場02跑道上進行一次低空通場,並掉轉方向在同一條跑道(20號跑道)再進行一次通場,隨後再繞飛法瑞邊境著名的勝地白朗峰後飛回巴塞爾機場的AF296航班。機上另有2名機組成員和4名乘務組成員,其中2名乘務組空乘不在勤,受副駕駛的邀請坐在駕駛室後部兩側的摺疊觀察座椅上。

執飛AF296航班的機長是時年44歲、擁有超過20年年資的法國航空公司資深機長、機長訓練總教官米歇爾·阿薩林,他是一名十分傑出的飛行員。飛行過卡拉維爾噴氣機,波音707,727,737與空客A300和A310等各種機型,飛行時間超過了10463小時,他從1979年開始擔任飛行教員,是法國航空公司最年輕的飛行教員。1987年他被法航任命為空客A320型的機組訓練負責人,他作為法國航空公司飛行員的代表親自參與了空客A320的飛行測試,並且親自進行了飛行,而他當天正在駕駛的F-GFKC號空客A320客機還是2天前他剛剛從設在土魯斯的空中客車公司總裝廠飛回巴黎。

米歇爾·阿薩林機長

執飛AF296航班的副駕駛是時年45歲、擁有19年年資並擁有6年教員資歷的法國航空公司資深飛行員皮埃爾˙馬奇雷斯,他1969年進入法國航空公司、執飛過卡拉維爾噴氣機,波音737與波音707,並在3個月前獲得了空客A320的飛行執照(當時第一架生產型的A320還未下線,他的執照是在A320原型機上獲得的),總共積累了10853小時的飛行時間。

兩人受法國航空公司之命利用哈沙姆航展的機會對嶄新的A320型客機進行一次生動的實機宣傳。他們計劃從巴塞爾機場起飛後直飛哈沙姆機場,在機場跑道進行一次表演展示性質的低空通場後飛回巴塞爾機場,放下乘客後再空機返回巴黎戴高樂機場。

法國航空公司的第一架A320客機F-GFKB號機,F-GFKC號機是它的姊妹機

皮埃爾˙馬奇雷斯副駕駛(以下簡稱「副駕駛」):「法航296準備就緒。好,告訴我你想要的高度和速度(準備在電腦中輸入)。」

米歇爾·阿薩林機長(以下簡稱「機長」):「好,起飛後右轉,我們可以慢慢來。」

副駕駛:「好的。」

機長:「我們確認(哈沙姆)機場的位置後伸展襟翼到3,100英尺低空飛越跑道,放下起落架,剩下就交給我好了。我會做最大攻角(這是飛機在不失速前提下的最慢空速)飛越。」

副駕駛:「——(一臉懵逼的看著機長,明顯沒聽明白)」

機長:「放心吧,這套我玩了不下20次了。」

副駕駛:「好吧。」

空中浩劫畫面:等待起飛的AF296航班

在哈沙姆機場的通場表演計劃是這樣的:當AF296航班到達哈沙姆機場上空時,機組會將襟翼拉至3檔,放下起落架,在跑道上空100英尺(30米)處水平飛行。在通場時,機長將放慢飛行速度並加大飛機仰角(這將會導致空速降低),讓副駕駛來控制油門杆來保持飛機速度與升力,在第一次通場之後,副駕駛將把油門杆推至「TOGA」位(Take Off Go-Around)並快速爬升。這個飛行計劃得到了法航空中運營部門與飛行安全部門的雙重批准,途中的空管與哈沙姆塔台也接收到了通知。

AF296航班計劃飛越哈沙姆機場跑道的姿態

機長(打開廣播):「各位女士們先生們,大家好,歡迎登上空中客車A320,這架飛機兩天前才開始服役,我們很快將要起飛並進行短暫的觀光飛行。首先我們會飛過哈沙姆航展現場、然後會繞飛白朗峰後返回這裡,祝各位旅途愉快。」

巴塞爾機場塔台:「法航296,准許在16號跑道起飛。」

副駕駛:「16號跑道,法航296收到,我們出發!」

機長:「起飛推力。」

副駕駛:「確認。」

機長:「100節。」

副駕駛:「確認,參數正常。等等,它已經在請求爬升了,你看到了嗎?」

機長:「對,這很正常,我清楚這個程序BUG。」

副駕駛:「V1。」

機長:「抬輪。」

副駕駛:「收起落架!」

機長:「收起。」

副駕駛:「襟翼1。」

機長:「確認。」

副駕駛:「起飛後檢查單程序完成。」

本廠長繪製的法國航空F-GFKC號空客A320-111型客機二視圖

14時32分,AF296航班順利的從巴塞爾機場16號跑道起飛,由於巴塞爾機場和哈沙姆機場距離很近(要不是因為哈沙姆機場過小,跑道過短,AF296航班就直接在哈沙姆機場起飛而不會在巴塞爾機場了),僅僅飛行了5分鐘後,AF296航班就飛臨哈沙姆機場空域。由於哈沙姆機場太小,不適合空客體量的客機起降,因此該機場的坐標並沒有被輸入到A320客機的電腦中,所以機組被迫只能依靠目視來尋找機場的位置。

副駕駛:「現在大約距離機場8海里,我們應該很快就能看到機場了。啊——公路在那裡,我看到了。」

機長:「機場在公路左邊是嗎?」

副駕駛:「不對,是在公路右邊,在公路稍微偏右的方向。啊——我看到了,機場在那裡!你看到了嗎?」

機長:「我看到了。」

由於哈沙姆機場太小,無法在飛機的飛行計算機(FMC)系統中顯示出來,因此兩名機組成員不得不進行目視飛行,但他們都不曾在這個機場起降過,對當地情況都不熟悉,所以發現機場的時間過晚。此時AF296航班在高度2000英尺(610米)時開始下降,飛機距離哈沙姆機場只有11公里,這段距離太短,不足以讓飛行員穩定飛機的速度與高度。

機長:「法航296呼叫哈沙姆,午安。」

哈沙姆塔台:「法航296,午安。」

機長:「我們進入機場視線範圍進行低空飛越。」

哈沙姆塔台:「法航296,我們看見你了,准許請求,機場空域已經凈空。」

機長:「法航296明白。放起落架。」

副駕駛:「起落架放下確認。」

機長:「我們準備進行低空低速飛越,法航296。」

哈沙姆塔台:「收到,法航296。」

機長:「襟翼2。」

副駕駛:「襟翼2確認。」

哈沙姆塔台:「法航296,通場坐標QNH984。」

機長:「好,984,輸入984。」

副駕駛:「收到,984。」

機長:「襟翼3。」

副駕駛:「襟翼3確認。」

機長:「機場在那裡,請確認。」

副駕駛:「確認。現在高度100英尺。注意——」

機長:「注意——」

哈沙姆塔台:「各位女生先生請注意,A320到了。」

隨後參加航展的5000多名觀眾(這也叫「航展」?)蜂擁到了跑道邊上,隔著隔離帶翹首以盼。

本廠長繪製的法國航空F-GFKC號空客A320-111型客機細節1

本廠長繪製的法國航空F-GFKC號空客A320-111型客機細節2

本廠長繪製的法國航空F-GFKC號空客A320-111型客機細節3

本廠長繪製的法國航空F-GFKC號空客A320-111型客機細節4

機長希望在哈沙姆機場02跑道(全場3281英尺,約合1000米)進行通場,但觀眾都聚集在另一條在02跑道旁邊的34R跑道,這段跑道僅有2100英尺(約640米)長,並且跑道盡頭是一片森林。這一最後時刻的改變讓飛機偏離了正常02跑道進場的路線,並讓高度掉入40英尺(12米)的危險區域,但機組對此熟視無睹(根據法航的相關規定:在進行飛行展示時飛機的飛行高度不得低於500英尺,然而在當時並沒有人去遵守,大都將飛行高度控制在離地100英尺的高度)。

機長:「好,沒有問題。解除自動油門(這麼做是為了方便飛機低速通場,而不受電腦控制而自動加速)。」

副駕駛:「自動油門解除確認。」

當通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阿薩林機長突然看到了跑道盡頭的一片森林。

機長:「見鬼,該死,起飛!起飛!復飛推力!」

機長大喊著將推力頂到了「TOGA」檔,同時將操縱杆扳到最大以期拉起飛機,但由於飛機此時飛行高度只有40米且空速已經降低到132節而且還在下降。此時飛機的引擎像是沒有反應一樣並沒有做出反饋,這源於引擎並不是第一時間就直接就會提升至最大馬力,而是一種「相對」緩慢的提升,拉起已經來不及了。

地面攝影機拍攝下的AF296航班沖入樹林的連續鏡頭

地面攝影機拍攝下的AF296航班沖入樹林的連續鏡頭

地面攝影機拍攝下的AF296航班沖入樹林的連續鏡頭

副駕駛:「怎麼可能?!!」

機長:「該死!」

副駕駛:「哦!不!」

試圖爬升的飛機飛入了那片樹林,兩台發動機吸入了樹林裡的樹葉與樹枝導致失靈,隨後飛機墜落在地面之上,在撞擊到樹木的過程中,飛機的右機翼被扯斷,裡面的燃料立刻被點燃,飛機燃起熊熊大火,火焰衝上20米。

AF296墜機現場

墜機初期,由於機體奇蹟般的保持完整沒有解體,所以飛機上的所有人都沒死,但有很多人受傷,皮埃爾˙馬奇雷斯副駕駛腦袋直接撞在了控制面板上,血流滿面。被撞得七葷八素、受了重傷的副駕駛迷迷糊糊的問同樣頭部受傷的機長:「你都做了什麼?」

機長:「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事故幾分鐘之後,哈沙姆機場塔台用無線電呼叫的救援單位開始向現場前進。

AF296墜機現場

在飛機里,許多乘客因為飛機墜地時的衝擊而頭暈目眩,部分乘客無法解開安全帶因為他們並沒有仔細了解機上安全帶如何操作。事故發生後,乘務員曾想向客艙里發布疏散命令,但是通話訊號被切斷;之後,乘務員試圖打開艙門,但左前艙門已被樹木封死,無法打開,而另幾個艙門雖然打開了,但由於樹木的遮擋,逃生滑梯很多都無法完全放出,並擋住了艙門。最後,乘務員和一名乘客(來自其他航空公司的乘務員)設法打開了幾扇艙門,開始疏散乘客,但乘客在滑下飛機後卻因為周圍的樹木而無法移動,堆在了滑梯下,乘客疏散被迫停滯。之後,乘務員開始破壞樹枝,讓乘客繼續疏散。此刻,火焰開始在機上蔓延,驚慌失措的乘客開始拚命向機艙前方推進,但在飛機後部的乘客因為乘務員的疏散迅速逃離了現場。當乘客們逃離後,飛機就被有毒的濃煙覆蓋。

事故發生十分鐘後,第一批消防隊抵達現場,醫療人員開始救治乘客。但由於樹木遮擋,大型車輛無法進入現場,最後除了飛機的尾部,其他部位都被大火燒成灰燼。

AF296航班墜機後尚保存完整的機尾部位

這起事故中AF296航班F-GFKC號A320-111上的136人中有3人不幸遇難:第一位遇難者是坐在4F座位上的殘疾男孩,事故發生後他無法動彈;第二位遇難者是坐在8C座位上名叫瑪麗·阿瑪巴瑞的7歲小女孩,她無法解開安全帶(她的哥哥已經把自己的安全帶解開,但在他幫助自己的妹妹之前,他被人群帶離了飛機);第三位遇難者是一位名叫瑪麗·法蘭斯瓦茨的女乘客,她在事故發生後已經趕到了前門,但她又回去試圖幫助被困住的小女孩,最後因吸入過多有毒濃煙遇難。除此之外,還有34名乘客不同程度受傷。

AF296航班機尾殘骸

法航AF296航班哈沙姆空難是空中客車A320飛機的第一次機毀人亡的事故,也是少數有完整錄像的空難之一。

由於這是空中客車A320機型在第一次公開於世人眼前,在這次原本可以讓空中客車公司以及法國政府顏面有光的航空展中竟發生如此災禍,法國政府極為震驚;因此在事故發生之後法國官方立即建立了由法國航空事故調查局(BEA),法國航空公司和空中客車公司三方組建的聯合調查組,在幾個月的調查之後,調查組發布了調查報告:

法航並未提供即時有效的飛行資料給機長,造成機長在飛行時的一些混亂(機長在駕機飛至現場上空時才發現實際要飛越的跑道並非計劃中的跑道且比計劃中的跑道長度還要短,此狀況可能造成機長來不及應變)。

機長的人為疏失:調查發現機長忘帶飛行手冊使飛機墜機。支持機長個人過失的證據包括機長的財務狀況糟糕(先前曾經投資失敗)和剛愎自用的個性。反對的證據包括,機長雖然投資失利,但是還不至於影響生活,以及忘帶飛行手冊故意使飛機以這種方法墜機的難度很高。

阿薩林機長首先提出了事發當時飛機上的主高度計是處於失效的狀況,而備用的無線電感應式高度計也難以判讀,以至於他在事發當時未能察覺到高度過低。調查團雖然對阿薩林所言備用高度計難以判讀部分有些許認同,但仍判定阿薩林該為「誤判飛行高度」此一部分負責。之後阿薩林認為法國當局似乎因為要維持空中客車的名譽而不斷的把這整起事件結論給引導至機長的人為疏失,在內心對官方不信任的狀況之下退出官方調查小組並訴諸輿論。他陸續提出了以下疑點:

1.在他發現高度過低時他曾加大油門試圖增加引擎推力讓飛機高度增加,但油門反應似乎過慢。

2.A320的線傳飛控系統疑似在事發當時跳至降落模式,以致高度不斷下降直至最後肇禍(官方後來查證是因升力不足導致飛機失速保護啟動)。

3.黑匣子內容疑似遭到竄改。

尤其是第三項,經阿薩林請英國專家判讀的結果,發現黑盒子其內部紀錄與實際時間有約三至四秒的時間差,疑似其紀錄內容已遭竄改;這段時間差足以影響到「當時引擎是否正常動作」此項結果的判讀,但當時已對阿薩林等提出誤殺指控的法國司法當局對此不予理會。

官方調查報告依然將此一事件的原因認定為人為疏失,爾後的法律訴訟結果也照著這趨勢來走;機長米歇爾·阿薩林和副駕駛皮埃爾˙馬奇雷斯,兩個法國航空公司的主管和贊助航空展的飛行俱樂部主席被指控誤殺。所有5人被判有罪。機長阿薩林被判處10個月徒刑。阿薩林對此判決不服,並表示他將繼續上訴以證實自己的清白。

另外官方的調查報告結論也提出了以下要求改進的項目:

1.任何參加航空展的飛機除駕駛機組員外皆不得載運任何乘客。

2.在擬定航空展飛行表演計劃時,機組人員須熟悉機場狀況,航空公司所提出的飛行程序也要經過審查,以確保機組人員能遵守官方規範的安全飛行高度。

此一事件並未重創空中客車公司(成功的完全甩鍋給機組),A320型機種在往後二十餘年中依舊成為相當受航空界歡迎的客機種類之一。

此次事故被收錄進空中浩劫S09E03「人機對抗」

F-GFKC號機性能數據

機型:空客A-320-111

設計商:空中客車工業公司

乘員:機組2人+載員180人(最大)

長度:37.57米

翼展:34.1米

高度:11.76米

空重:42400千克

最大起飛重量:77000千克

最大商載:19190千克

發動機:兩台CFM公司的CFM56渦輪風扇發動機,單台推力104.5千牛

經濟巡航飛行速度:850千米每小時

最大載重航程:5700千米

實用升限:11890米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VXT7FnABjYh_GJGVzdA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