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愛是不求結果的

2019-10-08     骨朵星番

文 | 77

《少年派》和《遇見幸福》播出之前,劉孜在電視熒幕上「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她不迴避這個問題,直言是「演員生涯正常的高低起伏」。

劉孜1997年從北京電影學院畢業出來拍戲,主演過《永遠有多遠》《我這一輩子》等多部經典作品。後來影視行業變化繁複,她曾經也有困惑,憋著一口好勝的氣兒,想著為什麼想演的戲都不來找自己。

她懷疑過自己的條件和狀態是不是不夠好,但到後來也就釋懷了,外部環境影響不了她的主觀決定,她為了平衡演員帶來的那份焦慮,轉而去做了設計。

結果設計工作被她做得風生水起,從作品,到開展,再到現在她的「Zi品牌概念店」在阿那亞開業。她在微博上發起「同屋有貓」的話題,與網友分享有關於貓的故事,開展「同屋有貓」藝術展、故事分享會、主題電影觀影會等多項活動。

她的藝術生涯除了表演,也在設計這項工作上被無限延長。

現在的劉孜,在演員、設計師和母親三種身份之間維持著自己的平衡,中年焦慮或困境於她而言,是人生中再普通不過的一環,她直挺挺地應對,並不覺得稀奇。

「我覺得不是中年困境,你少年還有維特的煩惱呢,其實就是正常表達。」

在應對焦慮的過程中,劉孜牢牢把持著演員的「生存技能」,不斷精進演技,加強業務能力,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在此基礎之上,無論高低起伏,有或沒有,都被她視為命運。

命里有時,才終須有。

以下是劉孜的自述:

1

《遇見幸福》的劇本是我經紀人給我的,剛開始我沒有拿到全部的劇本,只有五集,五集我是一氣呵成看完的,我覺得這是打動我的一個必要條件。一個劇本不能說我看了以後就放在那了,有時間再拿起來看,它得能讓我一下就看進去,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判斷標準。

蕭晴這個角色跟《少年派》里的裴音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她們倆待人接物的方式和所處的圈層都是不一樣的,能去詮釋不一樣的人物和不同的情感,是讓我比較興奮的點。

《少年派》和《遇見幸福》整體看來還是不一樣的,對我來說可能體現在業務層面上,我跟不同的團隊合作汲取的營養不一樣。我這個年齡的演員,我要貢獻的是我的閱歷和思想,而不是我的顏值。所以我覺得跟一些有表演方法的人、對生活有理解和認知的人、對表演有要求的人合作是最重要的,可以達到表演上由量變到質變的進步。

舉個例子,我跟張嘉譯聊表演的時候,他跟我說,一個角色就是他的一生,你不要在乎這場戲你的爆發力有多大,你要先去捋一捋他的一生,再去想他在人生節點做的這些選擇。你根據這些選擇做出的反應是不是成立的,是不是合乎邏輯的,而不要想說我把所有的勁兒都用在實現所謂設計好的重場戲上。

實際上拉長表演的時間軸之後,你會發現你以前那些所謂的表演技巧全部都是你的負擔,我以前看東西可能都是看點,後來看線,現在可以看面了。

演員最輕鬆的方式就是演起來舒服。比如大家給你定了一個型,你只能演淑女,或者其他類型的人物,但我覺得用類型來區分演員是很不厚道的。每個演員都願意去演角色呈現出來的獨一無二的地方,因為每個人物都是不一樣的,關鍵是怎麼在一個類型裡面找到對人物的理解和突破。

我在蕭晴身上得到的共鳴,其實是人類共同情感的共鳴,我也馬上要去經歷一個會進入青春期的孩子,我身邊也有很多正在經歷要如何處理青春期親子關係的媽媽。如何去平衡事業和家庭的關係,如何去成就自己的自身價值,這些可能就是現在社會給大家的、我們都需要去面對的一些新的難題。

《遇見幸福》這種現實題材的劇,它就是可以拿針刺你一下。很多人生活在一個軌跡或者一個局裡,他不太容易看到本質的東西,不會產生思考,所以有時候就會覺得痛苦,他不知道這種痛苦和焦慮從哪裡來。這種題材的作品扎你一下,可能給不了任何答案和結果,但是大家看到之後,各自會對自己的生活產生不同的思考。

我也有思考,我覺得首先要接受問題,然後再去直面問題、解決問題。其實事物都有兩面性,如果你在一個正向軌道里,你的心態是好的,可能你看到更多的是積極的東西。你在一個運行不好的軌道里,你看到的東西就都是負面的東西。你怎樣去定義你的生活,你用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你的生活,這是最基本要去調整的。

這也取決於你看待事物的視角,包括你跟孩子的關係也是一樣的。你總是先入為主,你在想他為什麼會這樣,他給你帶來的為什麼都是這些,為什麼你最在意的人也是最讓你痛苦的人。但當你完全把這些放下,真正去做你自己的時候,反而他可能會欣賞你,他會看到你身上的閃光點。

所以我覺得,有時候大家的焦慮來源於,你總是想讓他好。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在動作和意識不能達到一致的時候,你的所作所為就會變形,背離你的初衷。

2

《遇見幸福》主打的是直面中年焦慮。有一些人的中年焦慮是他已經實現了最基礎的經濟保障,開始在想人生的意義,這是掙錢比較多的那些人。有一些人可能會面臨婚姻的壓力,兩個人如何去表達自己的觀點,如何去妥協、接受和共融,有的人做不到,有的人能做到。還有一個,對於女性來說,自己在家庭裡面是一個從屬關係還是平衡關係,這些肯定都會帶來焦慮。

傳統女性這種焦慮可能會少一點,因為她從小被這樣教育,這些東西已經滲透到她的意識里,她的骨子裡,她覺得我就是一個從屬關係,我就是要去服務家庭,等孩子長大了去服務孩子的下一代,沒有孩子的時候我去服務老公,所以其實女性要承擔的東西更多。

包括對子女的教育,尤其在咱們這個社會,更多的責任是要讓女人去承擔,所以她內心種下的、關於自己的種子能否生根發芽呢?有的人土太厚就埋住了,有的人選擇破土而出,這個時候焦慮就隨之而來了。

我覺得中年焦慮是人生不同階段裡面最重的焦慮,同時也是一個機會,能讓自己更清晰地去認知自己,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或者讓自己變得更有智慧。我希望我是用正面的方式去看待問題,但有時候問題出來,你難免也會焦慮。在這個過程中,你要不斷地去回答一個問題:什麼是願你所願,什麼是取你所取。中國佛教講的放下,自在,都挺難的,要用一生去實踐。

現在有一種聲音說,很多家庭劇是在「販賣焦慮」,這個是業務水平的問題,表達形式不夠高級。這個維度不是單一的,特別複雜。比如劇本有優劣之分,你拿到一個劇本,你覺得它很高級,它是能正常表達焦慮的,但是中間會出現很多不可知的原因,最終呈現出來的結果可能就變成了販賣焦慮。

這個結果不是我們這個行業故意為之的,我覺得跟創作者的心態有關。有的人覺得這個IP好就拿過來了,但是你能落地嗎?我覺得急功近利、急於求成的心理,最後都會造成販賣,因為你的內容不行,打動不了別人。

《少年派》和《遇見幸福》之前,我有很長時間沒有出現在電視熒幕上,這個問題不用去迴避,就是命,我們翻譯過來就是演員演藝生涯的高低起伏,這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很多事情是求而不得的,但它這個時候突然來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其實這些都是外界的客觀因素,但客觀因素肯定會去影響你的主觀決定,影響你自己的選擇。我覺得我唯一沒有放棄的就是自己的生存技能,演員的生存技能一定不是那些外界的東西,而是不斷精進演技。

你要多去觀察生活,多去感悟人類的情感,你要多維度地去了解你所處的這個世界,還有就是你自己的業務能力也要加強。你有了這個方向之後,外界再怎麼樣高低起伏,那就真的都是命了。

而且這也不是女演員的中年困境,這是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類都會面臨的共同問題,我覺得不是中年困境,你少年還有維特的煩惱呢,是吧?所謂的中年困境其實就是正常表達。

我剛才說的客觀環境,為什麼這麼多年大家沒有看到我,這就是客觀環境,這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當你知道你的生存技能就是你的業務能力,就是你的演技的時候,你的心態會好一些。這個困境每個人都有,只不過有的人說出來了,有的人沒說出來而已。

說出來當然是好事,因為以前觀眾對演員的概念還是比較模糊,覺得中年女演員就是在IP劇或者偶像劇裡面當一個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媽。但是現在觀眾會知道,這一屆所謂的中年女演員,她們最寶貴的財富其實是她們的演技和思想,觀眾慢慢會覺得這個東西才更容易產生共鳴,它的延續性更長。我覺得這個改變對女演員來說是正面的。

我拍戲這麼多年,以前最大的困難是覺得,怎麼我想演的戲都不找我,我是不是條件不夠好啊?是不是狀態不夠好啊?這個職業很被動,你就會出現自我否定,但這個也是讓我變得更強大的動力。無論別人讚美你還是詆毀你,你都還是要堅信,你要取你所取,僅此而已。

3

設計是我跟這個世界握手的方式,也是我了解什麼是真實生活的一個手段。我的朋友形容我現在是「女高管專業戶」,我也說我的人生突然有方向了,因為我平時在不當演員的時候,我確實是有社會實踐的。

設計對我來說有很多功能,一個是我覺得會拓展自己認知的維度,一個是它確實能夠平衡我當演員的那種焦慮。因為演員的生活很像自由職業者,但自由職業者的心態其實也很自由,演員是看似自由職業者,心態非常不自由。所以演員每天都會遇到很多變化,不會是在朝九晚五那樣的平衡狀態里,不確定性非常大。我覺得我是需要讓自己平衡的,設計是我給自己找到的一條縫。

「同屋有貓」的概念來自於三隻貓,我們那隻貓不是傳統的打樣、雕刻、建模方式,我老想試點新的、不一樣的東西。我們發現做出來的那隻貓可以有異質化的表現,它看起來不像瓷的,像皮的,它的細節、皺褶、紋理、縫合線……一切的一切,看起來你就覺得是一隻皮的貓,但摸起來是瓷的。我對材料很好奇,我也有這個興趣去深挖。

這隻貓是很偶然的,有了這隻貓之後,我說你要做貓的話,你不能光知道皮相,你得知道它的靈魂,所以我就去看貓的書,看貓的書之後又不斷地去接觸有貓的人。其實這個東西就像演員去扮演一個角色一樣,剛剛看到的東西都是外化的,你要演一個什麼類型的戲,她是什麼職業。反正最後你會發現,越往裡就有越多東西可挖,慢慢我就把它變成了一個展。

後來我發現有那麼多人參與和喜歡,有那麼強大的群眾基礎,那我們還可以玩點更多的,讓更多的人跟我們一起來玩,這就有了微博「同屋有貓」的超話,也有了我們的分享會,然後再有一些跟貓有關的設計品、衍生品。

做一個產品,其實對我來說,可能我接觸它的時間比較長了,對工藝和材料的研發很熟悉,但從產品到營銷是我需要跨越的一個坎兒。很多人都是從營銷思維反推到產品,營銷做得好了,故事講得好了,最後落到產品。我是先有產品,所以我所有的思維都是從產品出發,但營銷就很差,現在我要多學習,學習怎麼講故事。

我們現在有一個小團隊,他們會用百分之七十的新想法和新工藝去呈現出新作品,他們可以在電腦上做精雕,雕刻到每一個細節。以前手工雕造型的時候,不可能有那麼多細節的呈現,現在我們已經可以3D建模、3D打樣、3D精雕,大部分東西都是在電腦上實現的。

我是希望我的團隊有研發能力,可能我們會在經典當中學習,但最後我們還是要結合現代工藝和現代審美,做屬於我們這個時代的東西。宋代的東西再好,就算你做出一個跟那個時代一模一樣的,你也回不去,你的思想境界、藝術修養,你捫心自問一下,回不去。所以對於傳統,我們就是致敬,我們做的是我們這個時代能夠感知的東西。

至於把設計做到什麼程度,第一就是悶頭做,第二我心裏面還是有一個小小的理想的,雖然這個理想也不成熟,但還是想讓大家看到。因為我們經常跟國外的展交互,他們也經常來選我們的東西,包括我前一段時間去日本,之前也跟法國人交流,我就希望我們能代表中國當代設計師的水平和工藝。

當時剛開始做的時候,我的產品第一次去面試之後,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巴黎M&O展就來找我,他們看到這個東西,覺得中國的東西不是光古代的好,現代的也挺好,這件事挺刺激我的。我想讓他們看到更多更好的,我想讓他們在看我們的時候,覺得我們是有一個國際視角的,我們的認知是足夠廣的,我們看到的世界也不是單一的。

對愛的事全情投入是我的人生主線。我當一個好演員,沒人找我拍戲的時候,我做一個好的設計師,這兩件事情沒有先後。本來找我演戲的幾率就比我做設計師的幾率小,設計師我是可以主動掌握的。

4

我一直問自己什麼時候最快樂?其實還是專注的時候最快樂。我專注在一件事情上,我不浪費時間,可能這一個小時我去健身,我就只想著這一件事情。我發現當我不用想結果是什麼樣子的時候,我特別快樂,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愛,這是我對愛的理解。當你去追求一個結果的時候,可能就已經背離了愛的初衷了,你不要去求結果,愛就好了。

我曾經也有過具體規劃,後來我發現都挺扯的,這個年紀你要做的就是不惑,那些疑惑的事差不多捋捋,不要讓它成為你的干擾項。我發現人永遠都在平衡生活,沒有的時候平衡怎麼才能有,有的時候再平衡哪些東西可以不要,平衡這個命題貫穿人生始終。

反正我很堅定,我愛的事情我是一定要去做的,所以我拍戲不跟孩子在一起的話,我還是有辦法來平衡我跟孩子之間的關係的。我覺得我跟孩子之間,到了這個年齡,越來越學會的就是放鬆,放鬆地跟他交流,放鬆地引導他,讓他也去平衡他和我的關係,平衡他的生活和學習的關係,這些都是可以做到的。

可能大多數中國男人的價值就是他們的社會價值,他們的社會價值得到滿足的時候,他們覺得那些東西,比如婚姻那個形式放在那裡就有安全感。女人不是,女人活得敏感一些,內容不美好會讓女人沒有安全感,女人得知道你對我感情有多深才會有安全感。當然也不能一概而論。

現在連小朋友的焦慮都提前了,社會壓力越來越大,所以誰也沒有比誰好。我拍戲的時候我特別簡單,每天該工作工作,該開會開會,該開店開店,我覺得演員、設計師、媽媽這三個身份,沒有讓我抓狂,因為這是現代女性都要去面對的問題,不是我一個人的。

演員這個身份的話,我現在就希望接觸到的都是「能講人話」的劇本,類型真的一點都不重要,類型都是表現手段,你擅長什麼樣的表現手段,你就寫什麼類型的戲,但是核的東西沒有,手段都是白搭。一個劇本起碼得是吸引人的,得是有通感的,得是讓大家有共鳴的。

從整個行業來說,不光是要有好的劇本,還要讓它順利地拍完,讓它不受任何干擾項地干擾,讓它能完整地呈現出來,每個工種都有對自己專業的基本認知和業務水平。

這確實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但會有一些人在前面做的,給時間吧。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UFBbq20BMH2_cNUgKy_m.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