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道教發展史略:宋代皇帝與道教

2020-04-22     吳足道

宋初立國,關於宗教的信仰,與宗教政治的地位,多承襲唐代的故事,雖無明令規定,但以現代語言之,都是信仰自由,對於道、佛兩教,也是並尊共容的。但到真宗臨朝,因失意於敵國,忽留心於宗教,卻捧出一位宋室同宗趙姓的來作聖祖,親自提倡道教。


一、宋真宗神道設教的動機


史云:

戊申,大中祥符元年,正月,有天書見於承天門,大赦,改元。帝自聞王欽若言,深以澶川之盟為辱,常怏怏不樂。欽若度帝厭兵,因謬進曰:「陛下以兵取幽薊,乃可滌此恥。」帝曰:「河朔生靈,始免革兵,朕安忍為此,可思其次。」欽若曰:「惟封禪可以鎮服四海,誇示外國,然自古封禪,當得天瑞希世絕倫之事乃可爾。」既而又曰:「天瑞安可必得?前代蓋有以人力為之者,惟人主深信而崇奉之,以明示天下,則與天瑞無異也。陛下謂河圖洛書果有邪,聖人以神道設教耳。」帝沉思久之,曰:「王旦得無不可乎?」欽若曰:「臣諭以聖意,宜無不可。」欽若乃乘間為旦言,旦黽勉從之。帝尚猶豫,會幸秘閣,驟問直學士杜鎬曰:「古所謂河出圖,洛出書,果何事邪?」鎬老儒,不測上旨,漫應之曰:「此聖人以神道設教耳。」帝意乃決,遂召旦飲,歡甚,賜以樽酒,曰:「歸與妻孥共之。」既歸,發封,則皆美珠也。旦悟帝旨,自是不敢有異議。正月,乙丑,帝為群臣曰:「去冬十一月庚寅,夜將半,朕方就寢,忽室中光曜,見神人星冠絳衣,告曰:『來月,宜於正殿,建黃籙道場一月,當降天書大中祥符三篇。』朕竦然起對,已復無見,自十二月朔,即齋戒於朝元殿,建道場以佇神貺。」適皇城司奏,有黃帛曳左承天門南鴟尾上,令中使視之,帛長二丈許,緘物如書卷,纏以青縷,封處隱隱有字,蓋神人所謂天降之書也。旦等皆再拜稱賀,帝即步至承天門,瞻望再拜,遣二內侍升屋奉之下,旦跪進,帝再拜受之,親置輿中,導至道場,授陳堯叟啟封,復命堯叟讀之。其書黃字三幅,詞類《洪範》《道德經》,始言帝能以至孝至道紹世,次諭以清凈簡儉,終述世祚延永之意。讀訖,盛以金匱。群臣入賀於崇政殿,賜宴,遣官告天地宗廟社稷,大赦,改元。欽若之計既行,陳堯叟、陳彭年、丁謂、杜鎬,益以經義附和,而天下爭言祥符矣。獨龍圖閣待制孫奭言於帝曰:「以臣愚所聞,天何言哉,豈有書也。」帝默然。


己酉,二年,以方士王中正為左武衛將軍。先是汀州(福建汀州府)人王捷,言於南康(江西贛州)遇道人,姓趙氏,授以丹術,及小鐶神劍,蓋司命真君也,是為聖祖。宦者劉承珪以聞,賜捷名中正,得對龍圖閣。既東封,加聖祖為司命天尊。授中正以官,恩遇甚厚。三司使丁謂並上封禪祥瑞圖,於是士大夫爭奏符瑞獻讚頌。崔立獨言水發徐、兗,旱連江、淮,無為烈風,金陵大火,是天所以戒驕矜也。而中外多上雲霧草木之端,此何足以言治道哉!


史書到此,卻下了一句「帝不省」之評語。其實真宗因失意於澶州之役,心煩意亂,無以對天下國家人民交代,遂在道教之外,另以神道設教的作法,用「封禪」崇道來掩飾內心的痛苦,及引開民間的怨恨心理。他自己內心有數,早已明白,只是當時作史的人,懵然不懂真宗的原意,反說為不省,未免可笑。


壬子,五年,以王欽若、陳堯叟為樞密使,丁謂參知政事,馬知節為樞密副使。時天下乂安,王欽若、丁謂導帝以封祀,眷遇日隆。欽若自以深達道教,多所建明,而謂附會之。與陳彭年、劉承珪等,搜講大典,大修道教宮觀,以林特有心計,


使為三司使,以干財利。五人交通,蹤跡詭秘,時人號五鬼。冬十月,帝言聖祖降於廷恩殿。語輔臣曰:「朕夢神人傳玉皇之命云:『先令汝祖趙玄朗授汝天書,今令再見汝。』翌日,復夢神人傳聖祖言:『吾座西,斜設六位以候。』是日,即於延恩殿設道場,五夜一籌。先聞異香。頃之,聖祖至,朕再拜殿下。俄六人至,揖聖祖,皆就坐。聖祖命朕前曰:『吾人皇九人中一人也,是趙之始祖。』即離座乘雲而去云云。」王旦等皆再拜稱賀,詔天下,肄赦加恩。閏月,上聖祖及聖母尊號。十一月以王旦兼玉清昭應官使,作景靈宮,奉聖祖。改孔子諡,以玄字犯聖祖諱,改玄聖為至聖。

甲寅,七年,正月,帝如亳州,謁老子於太清官。加號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己未,天僖二年,大會道、釋於大安殿。壬戌,乾興元年,丁謂有罪貶官,時逮常出入謂家女道士劉德妙鞫問之,德妙言:「丁謂嘗教之曰:『汝所為不過巫事,不若托老君言禍福,足以動人。』謂又為作頌,題曰《混元皇帝賜德妙》云云。」


由以上簡略徵引,已可窺見宋代的道教,因為帝王作政治權術的運用,已大異其趣。唐初開國,崇奉道教,由唐太宗的詔書,坦然說明李老君為同宗遠祖的動機,毫無妄詐的意圖,其主義可謂非常純正,故終唐之世,一變歷來正邪混俗的道教,而歸於正式宗教之正途。宋代自真宗以後的道教,依據史乘的實錄,遠遜唐代建立道教的宗旨,因此更見唐太宗的英明睿智,並非偶然。同時可見北宋末期,深受宗教之禍,也非偶然。但因真宗與王欽若提倡道教的作為,在道教史上,建立有兩件大事。如:


(一)張天師世系的確定

乙卯,祥符八年,秋九月,賜信州道士張正隨號真靜先生。初,漢張魯子,自漢川(漢中府)徙居信州(江西廣信)龍虎山,世以鬼道化眾,正隨其後也。至是召赴闕,賜號。王欽若為奏立授籙院,及上清觀,蠲其田租。自是凡嗣世者,皆賜號。


(二)道教名著匯書《雲笈七籤》的完成

真宗天僖三年,因提倡道教,故欲校正道書,王欽若等即推薦道士張君房司其事。君房據當時所存《道藏》,撮取其中的大要,纂編成《雲笈七籤》一書,共計一百二十二卷,足與佛教的匯書《法苑珠林》相提並論,都是很好的宗教彙編之大作。所謂「七簽」的定義,以道教的天寶君所說洞真部為上乘;靈寶君所說洞玄為中乘:神寶君所說洞神為下乘。又以太玄、太平、太清三部為輔經;以正一、法文、遍陳三乘另作一部,依此類分名為「七簽」。


二、道君皇帝宋徽宗


宋朝由真宗開始以神道設教為政治目的,自己假託夢寐,捧出神仙趙玄朗作為道教的聖祖,利用群眾心理,使舉國上下,醉心宗教情緒,藉此掩飾對北方軍事外交上的失敗。真宗即此一念種因,產生後來徽宗沉緬道術,迷信巫師們假託鬼神的扶乩邪術,想靠天神的保佑來阻止敵國的侵略,終至身為俘虜,國破家亡。由此可見,歷史事實的教訓:凡是利用宗教作為愚民政治的治術,其後果如何,不待辯而可知。幸而自真宗以後,歷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頭腦都比較清醒,並不效法神道設教的政策,加以有大臣如王旦、王曾、范仲淹、寇準、富弼、司馬光、文彥博、歐陽修等名賢相輔,才使北宋的趙家天下,還能作到形似昇平的局面。但在學術思潮方面,雖有新儒家理學的興起,而在思想的辨證上,除了籠統地排斥佛、老,並駁二者為異端之外,士大夫們完全偏重闢佛,其敢於正式諍諫、認真辨證正統道家的文化思想者,並不多見。據此更足以窺見朝廷內定的國家政策,常牽涉到帝室的宗祖觀念,雖自以正思正言相標榜如理學家們,亦只有噤若寒蟬,不敢贊其一辭。歷來學者研究宋代文化學術,與理學家們的思想言論,都忽略這一關鍵所在,積非成是,習於因襲而缺乏明辨的卓見,最為遺憾。

宋代自哲宗以後,帝室內廷,足為明主的英才衰落已甚,哲宗因無子嗣,死後其弟端王繼位,即是有名的道君皇帝宋徽宗。徽宗的秉賦,具有藝術與文學的天才,風流倜儻,當於浪漫的情調。如果他生在宋太祖或高宗時代,有宮廷的培養,安分為王,必定可以成為負有一代權威的文學家或藝術家。不幸的是,他卻登上皇帝的寶座,他既做了皇帝,便聽從道士魏漢津言,鑄九鼎,奉安於九成宮。又酷好玩弄花石,極力索取浙中的珍異以供鑑賞,派遣供奉官童貫,赴江浙一帶,訪求書畫以及奇巧的手工藝等物,便引出司理道教之道士官徐知常的布置推薦,起用蔡京。如史所載:

供奉官童貫,性巧媚,善擇人主微旨,先事順承,以故得幸。及詣三吳,訪書畫奇巧,留杭累月。蔡京與之游,不舍晝夜,凡所畫屏障扇帶之屬,貫日以達禁中,且附語論奏於帝所,由是帝屬意用京。左階道錄徐知常,以符水出入元符皇后所,太學博士范致虛與之厚,固薦京才可相。知常入宮言之,由是宮妾宦官,眾口一辭譽京,遂起京知定州。

(一)宋史所載徽宗崇道的經過

從此以後,蔡京與童貫,互相汲引,利用道士們以阿附徽宗的宗教心理,使其誤人歧路,偏向幻想境界,與多難興邦的現實情況,距離愈遠。如史載:

政和三年,九月,賜方士王老志號洞微先生,王仔昔號通妙先生。濮人王老志,初為小吏,遇異人授以丹,遂棄妻子,結草廬田間,為人言休咎,多驗。太僕卿王亶以名聞,時帝方向道術,乃召至京師,館於蔡京第,嘗緘書一封至帝所,啟視,乃昔歲秋中與喬劉二妃之語也。由是益信之,號為洞微先生。朝士多從求書,初若不可解者,卒應什八九,其門如市,逾年而死。洪州人王仔昔,初隱於嵩山,自言遇許遜,得大洞隱書豁落七元之法,能道人未來事。京薦之,帝召見,賜號沖隱處士,進封通妙先生。由是道家之事日興,而仔昔恩寵寖加,朝臣戚里,夤緣關通。冬,十一月,祀天於圓丘,以天神降詔百官。十二月,詔求道仙經於天下。

癸巳,是年四月,玉清昭陽宮成,奉安道像,上詣宮行禮。七年,改玉清神霄宮。時道教之盛,自道士徐知常始,賜號沖虛先生;徐守信賜虛靜先生;劉混康賜葆真觀妙沖和先生,後並賜太中大夫。十一月癸未,郊,上縉大珪執元珪,以道士百人執儀衛前導,置道階凡二十六等,先生處士八字六字四字二字,視中大夫,至將仕郎級。重和初,別置道官,自太虛大夫,至金壇郎,凡十六等。同文臣,中大夫至迪功郎。道職自沖和殿侍宸,至凝神殿校經,凡十一等。侍宸同侍制,檢籍同修撰,校經同直閣,皆給告身。

(二)平步青雲的道士林靈素與道君皇帝

當徽宗崇信道教的時期,或以妖言惑眾而取信於當道,或以異術奇能而見寵於朝廷,形成一代取得功名捷徑的風氣,除如王老志等人外,在號為道教中人,而異軍突起,驟然至於帝師之位,其遭遇之奇,有勝於北魏時期的寇謙之者,莫過於徽宗時代的林靈素。且道教在宋代以後,對於天神之間的地位關係,產生一種新的說法,亦自林靈素開其先河。如史云:

丙申,六年,春,正月,賜方士林靈素廣通真靈先生。靈素,浙江溫州人。少從浮屠(佛教出家僧),苦其師笞罵,去為道士,善妖幻,往來淮泗問,及王老志死,王仔昔寵衰,帝訪方士於左道籙徐知常。知常以靈素對。即召見賜號通真達靈先生。改溫州為應道軍。靈素本無所能,惟稍習五雷法,召呼風霆,閒禱雨,有小驗而已。

靈素大言曰:天有九霄,而神霄為最高治府。神霄玉清王者,主南方,號稱長生大帝君,陛下是也。既下降於世,其弟號青華帝君者,主東方,撫領之。又有仙官八百餘名,今蔡京,即左元仙伯。王黼,即文華使。鄭居中、童貫等,皆有名而已,即仙卿褚慧下降,佐帝君之治時。劉貴妃方有寵,靈素以為乃九華玉真安妃。帝心獨善其事,益加寵信。並從其言,立道學。 按:巫術之妖言惑眾者,常許人以上界星神下凡為諛辭。人情大抵皆喜譽己而惡忠言,故術者可邀人之寵信。

二月,作上清寶籙宮成。按:世傳的扶乩等術,亦於此時最為興盛。

丁酉,七年,春,二月,帝幸上清寶籙官,命林靈素講道經。時道士皆有俸,每一觀,給田亦不下數百頃。凡設大齋,輒費緡錢數萬。貧下之人,多買青布幅巾以赴,日得一飫餐,而襯施錢三百,謂之千道會。且會士庶人聽靈素講經,帝為設幄其側,靈素據高座,使人於下再拜請問。然所言無殊絕者,時時雜以滑稽媟語,上下為大鬨笑,莫有君臣之禮。

按:靈素新創的道教講經法會,其規模製度,皆仿佛教組織而來。且曾一度慫恿徽宗,下令江浙一帶,奪改佛教寺院為道觀,蓋為報為僧時被其師笞責之恨也。

四月,道籙院上章冊帝為教主道君皇帝。

按:此即等於道教教會給予皇帝的對號,隱有宗教超乎帝王政權以上的意味。

十二月,帝言大神降於坤寧殿,作萬歲山。帝以未得嗣子為念,道士劉混康以法籙符水,出入禁中。言京師西北隅,地協堪輿,倘形勢加以少高,當有多男之祥。始命為數仞罔阜。已而後宮生子漸多,帝甚喜,始篤信道教。至是,又命戶部侍郎孟揆於上清寶籙宮東,築山以像餘杭之鳳凰山,號曰萬歲。

庚子,二年,春,正月,罷道學。林靈素有罪,放歸田裡。靈素初與道士王允誠共為神怪之事,後忌其相軋,毒殺允誠,遂專用事。及都城水,帝遣靈素厭勝,方步虛城上,役夫爭舉梃,將擊之,走而免,帝始厭之。然橫恣愈不悛,道遇皇太子弗斂避,太子入訴於帝。帝怒,以靈素為太虛大夫,斥還故里,命江端本通判溫州,察之。端本廉得其居處過制罪,詔徙置楚州。命下,而靈素已死。

道士林靈素以妖妄異術,見寵徽宗,權勢地位,皆盛極一時,但僅五、六年間,即失勢而死。且觀其事跡,較之歷代正統道家的神仙方士,能夠全始全終,足為千秋敬仰者,相去不可以道里計。靈素所用的道術,原出於道教雷部法術的一部分,自唐末即盛行於閩浙一帶,溫州與閩北尤盛,直至民國初年,仍有存者。這一派的法術,略近於湖南辰州派的符籙,並非道教法術中的太清大法。然靈素雖以妖異得寵,也因妖言而亡。而自靈素倡「九霄天神」之說以後,使道教於天道觀念,更加一層迷惑。元代以後,其說一直流行於道教中,積重難返,只好追認。又因靈素為溫州人,特別捧上一位同鄉的天神溫太保,作為道教的護法神,溫太保從此即在道教中,永遠具有役使鬼神的權威地位。天神之際,亦深植鄉土觀念,寧非異事,毋怪人間多重戚故,更無足為怪了。

道君皇帝宋徽宗的崇信王老志、林靈素等的道教,已遠非唐代尊崇信仰道教的宗旨,其在幕後導演此一歷史性的宗教事件,實際為童貫,蔡京,以及左街道籙徐知常等的政治作用,徽宗唯興之所至,一如沉湎於金石書畫的心理,固自不知所云而為之而已。然而身當國家第一領導的帝王,如果政治思想缺乏聰明睿智的哲學基礎,隨便一念起因的差錯,往往會導致萬劫不復的結果,此乃為天經地義不易的法則。徽宗陷溺邪術——並非正統的道教,因之流風遺毒,一直影響到他的兒子欽宗手裡,更演出不可收拾的悲劇。如史載靖康事實云:

以郭京為成忠郎,選六甲兵以御金。初於龍衛中得京,但因好事者言京能使六甲法,可以生擒金二將而掃蕩無餘。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朝廷深信不疑,命以官。賜金帛數萬,使自募兵,無問技能與否,但擇年命合六甲者。所得皆市井游惰,旬日而足。敵攻益急,京談笑自如云:擇日出兵,三日可致太平,直襲擊至陰山乃止。孫傅(尚書右丞)等尤尊信之。另有人所募眾,或稱六丁力士,或稱北斗神兵,或稱天闕大將。大率效京所為。識者危之。京嘗曰:非至危急,吾師不出。事急,迨郭京出御金軍,敗走,京城陷。帝如金營請降,從此徽欽父子,均為俘虜。

每讀史,至宋代徽欽父子昏庸之處,深感當時所為新儒家的理學家們,何以無一人犯顏諍諫,揭示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大計?豈真所為只以做到「平時靜坐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就此便是學問嗎?至於佛家的禪師們,當此時期,更是高蹈遠引,息影山林,不幹與天下興亡的大計,雖有南宋高宗(康王)時代的大慧宗杲禪師,與岳飛、張九成翁婿暗通聲氣,但也為時已晚。總之,中國文化的三教精神,在南宋末期歷史的,除了文天祥、陸秀夫以外,都甚減色,豈獨道教而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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