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燈(文:司海玲)

2019-10-09     黑龍江網絡作家

我出生的時間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我的出生地是松嫩平原上的一個小村莊。村西頭有一棵孤樹,村東頭有一條河。

我喜歡寫故鄉的風物,每寫一次,我的靈魂就完成了一次故鄉之旅。今天我要寫寫故鄉的燈。

小時候,村子裡是通電的,但那個時候經常停電。 停電怎麼辦,家家戶戶就點煤油燈。

煤油燈是小巧的,用起來很方便,做飯時可以把它擺在廚房的灶台上,冬夜納鞋底時可以把它擺在炕上,學習時可以把它擺在桌子上。總之,哪裡需要就可以把它擺在哪裡。

煤油燈的光線是昏暗的,燈光如豆用來形容煤油燈再合適不過了。貧窮的歲月里,即使是如豆的燈光,大家也是捨不得用的,因為買煤油要花錢。天不完全黑下來,村民們是不點燈的。漆黑的夜晚,點著了燈,為了節約煤油,燈芯也會被撥得很小。寧靜的村莊的黑夜裡,煤油燈艱難地燃著,就像那時候人們的生活。

那是一個什麼季節的夜晚呢?我實在記不清楚了。那時候我太小,時間又太久遠。那天晚上,煤油燈就擺在我家正屋靠東牆的柜子上,也不知道爸爸是怎麼弄的,煤油燈被碰倒了,瞬間煤油灑滿了整個櫃蓋,櫃蓋上迅速起了火。面對著就要竄上棚頂的火苗,爸爸驚呆了。躺在北炕的爺爺,不容分說,拽起一條被子就蓋在了火苗上,火熄滅了。

有驚無險的一次煤油燈事件深深印在了爸爸的腦海里,每每回憶過往,爸爸都要提這件事。

微弱的火苗,淡淡的煤油味兒,伴隨著村莊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靜謐的夜晚。

煤油燈之後,我家裡出現了一種新款燈——「嘎斯」燈。那時候,大姨家在城裡住,嘎斯燈是從大姨家拿來的。嘎斯石放進水裡會發出吱吱的響聲,還會釋放出一種臭臭的怪味道,產生的氣體點著後能發出明亮的光,不知比煤油燈要明亮多少倍。

嘎斯燈在村裡算個新鮮玩意兒,我不知道除了我家外誰家還有。反正我覺得嘎斯燈在當時絕對算得上是一件拉風的東西。

我曾不止一次趴在嘎斯燈旁研究它為什麼叫嘎斯燈?為什麼會有聲音,會有臭味,還能點著發光?但沒研究明白,我也沒問過大人,他們好像也不能回答我的疑問。

後來讀書到中學,接觸了化學這門學科後,關於嘎斯燈的問題我才知道答案。氣體在英文中叫「嘎斯」,所以叫嘎斯燈。嘎斯石就是電石,遇水發生反應,生成乙炔。當我弄懂嘎斯燈的時候,嘎斯燈早已退出了歷史的舞台。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們村裡的電壓終於趨於穩定了,停電的時候越來越少了。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村民們的生活質量也開始提高了。大家在停電的時候,可以奢侈地點上蠟燭了。

蠟燭和煤油燈、嘎斯燈比,優勢還是比較明顯的,要方便環保得多。

村裡供銷社賣的蠟燭有白紅兩種顏色,粗細不一樣,價格也不一樣。可以單根買,也可以成包買。至今我還記得,蠟燭包裝紙的樣子。

關於蠟燭我有極為深刻的記憶。那是寒冬臘月的一天晚上,爸爸媽媽幫鄰居包凍餃子去了。那天停電,蠟燭粘在炕沿上,我和弟弟在炕上坐著,我倆的影子在北牆上飄忽著。我當時在摺紙,弟弟在擺弄他的小洋鞭兒。安靜的晚上,我和弟弟各自玩著,突然弟弟和我說:「姐,你把剪子給我拿來,我把洋鞭剪開。」「放蠟上一燒不就斷了嗎?找什麼剪子啊!」我的話音剛落,弟弟的洋鞭就噼里啪啦地響了。安靜的夜晚,兩個小孩兒坐在炕上放了一整掛平時絕對捨不得放的小洋鞭兒,而且是在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一陣噼噼啪啪後,滿炕的鞭炮頭兒中間是兩個嚇傻了的小孩兒——一個是我,一個是弟弟。

我不知道這樣的事情在別人身上是否發生過,但確確實實地發生在了我和弟弟身上,更準確地說,是我的自作聰明,讓弟弟損失慘重,那掛小洋鞭兒讓弟弟心疼了好久。

時代在發展,社會在進步。終於村裡的電壓更穩定了,基本不停電了,蠟燭也基本不用了,電燈泡成為了主流的照明工具。

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了大江南北,父母審時度勢,開了一個食雜店。自從家裡開了食雜店之後,我就不像原來那麼自由了。我要在課餘時間,父母忙於其他活計的時候,幫忙賣貨。我賣的眾多東西中就有燈泡。

我家賣的燈泡分25瓦、40瓦、60瓦、100瓦、200瓦幾個型號,瓦數越大越亮,耗電量也相對多。

燈泡是消耗品,用一段時間後,燈絲會變黑斷掉,燈泡就不亮了。所以村民經常會來我家買燈泡。開始時大家都買25瓦的,逐漸地買40瓦的,後來開始買60瓦、100瓦的。200瓦的燈泡賣的不多,除非誰家有了大事小情,才會用到200瓦的燈泡。

村民的日子真的過得越來越好了。當村民們滿足於電壓的穩定和燈泡的明亮時,一種叫電棍兒的照明工具流通進了村裡。

電棍兒和燈泡比更加明亮,於是村子裡掀起了電棍兒熱,各家都把燈泡換成了電棍兒。我家換電棍兒那天的情景我還清晰地記得。爸爸自己不會弄,特意找來了鄰居家的一個讀過書的青年幫忙,那個青年姓王,他站在板凳上抬頭安裝,我站在地上抬頭看他,內心充滿了好奇和激動。當電棍兒安裝完,拉下燈繩的瞬間,我內心的好奇和激動達到了極點。電棍兒發出的白光把黑夜變成了白晝。那天是我最後一次見那個王姓青年,他家裡只有他和媽媽兩口人,不久後就聽說他搬走了,從此後再沒見過他。如果不是因為電棍兒的緣故,我應該是記不住他的。

電棍兒沒用多長時間之後,造型各異,功能各異的節能燈問世了。

如果說普通的電燈泡之前的燈僅僅滿足了村民對光明的最基本的要求,那麼節能燈之後的各種裝飾華美的燈,儼然成為了生活中的藝術品。做工講究的各種燈,不僅滿足了人們的物質需求,也滿足了人們的精神需求。

故鄉的燈,隨著時代的變遷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著變化。故鄉的夜晚,從油燈走向華燈,帶著村民對幸福生活的渴望,帶著村莊對美好未來的憧憬,走向了更加瑰麗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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