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九曲十八彎,道道都是鬼門關。
有人跳黃河,就有人救。
每次發生事故,老百姓撥電話給警察,警察撥電話給硬漢救援隊。
這是一支由六人組成的水下救援隊,有專業的車和設備,他們都是游泳愛好者,這份工作是義務的。
落水救援的黃金時間是4分鐘,4分鐘後,就算是打撈了。
從接到電話到趕到現場,大多數時候——早已過了4分鐘。
所以也有人叫他們黃河撈屍人。
領頭的隊長是老劉(化名),51歲,整整十二年,他義務救援了十二年,從黃河水中打撈上341具屍體。
當他跳入黃河,河水渾濁,能見度越來越低,幾乎是漆黑一片。
發生案件的大多是溺亡者,大多數時候硬漢救援隊不帶氧氣罩,靠著一雙蛙人鞋,一個潛水鏡,就在黃河中摸著,有時候頭碰頭接觸到屍體。將屍體撈上岸。
每次他們都會將屍體頭朝下拖出水面,抬到岸邊,用白色毛巾包裹好全身,等待家屬來認領。
有一個溺亡者的家屬每天都會打電話給老劉,那個婦女四十多歲,死的人是她兒子,兒子溺水死的第二天——收到了上榜通知書。
她說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她一直幻想兒子還活著,每天打電話給老劉,用一種絕望的口吻說:「老劉,求求你救救我的兒子,他在黃河裡!他還在黃河裡!」
每次從黃河裡抬出屍體,將屍體交給家屬的時候,他們六人就會感到絕望。
但是如果讓屍體永沉黃河,那麼死者的家人就會更加絕望。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至少還算是一種安慰。
陳思(化名)是救援隊的主力,33歲,他水性最好,每次救援的時候也是他最拚命。
他個子小,一米七,在這六個人中最瘦,最不像「硬漢」。
但如果沒有他這瘦瘦的身子骨,就不會有以下的幸運故事:
有一次有個小孩卡在了三十米的井下,泡在枯井臭水中。
只有陳思能下的了井,就是陳思下井救的,他足足花了快四個小時,從井下救起了小孩,小孩還活著。家人們撲通跪在陳思面前,往他身上塞錢,陳思沒收。
大部分的家庭都不容易,而這支硬漢救援隊是義務的。
陳思說,他自己的父親和女兒都是殘疾人,國家補助已經很多了,陳思加入這個救援隊就是義務的,每次這麼拚命,是想著幫他的爸爸和女兒積點德。
說是義務的,就有質疑,有人會說,「你們救援隊傻啊,為什麼不收錢?哪有這種好事,哪有這種好人?」
救援隊確實是義務的,在民政局註冊了。
這六個硬漢有時候會解釋,有時候太累了也懶得解釋就走了。
畢竟有人用他狹隘的世界觀去看這個世界,有人用他們博愛的胸懷去做他們認為對的事。
你不懂的事,你不理解的事,是你的問題,不需要和你解釋。
不光是看熱鬧的人,甚至是救援隊的家屬有些也會有忌諱。
老劉就抱怨自己每次打撈屍體回到家裡,老婆就對他吼:「有孩子在,你身上有味,拿著飯旁邊吃!」或者直接給他吃閉門羹:「去澡堂洗了澡再來!」
硬漢們對家人都有柔情的一面,他們也都怕老婆,老婆嘴上這麼說,心裡是真的擔心著哩。
老劉是鄭州的,基本上鄭州市和附近的鄉鎮有需要打撈的,都會找他們。
這十二年,老劉帶領著硬漢救援隊一共打撈上341具溺亡者。
同時,他們也成功救起了38人。
老劉說:「我們曾經被人需要,這也是讓我和隊員們感到自豪的地方。也許這就是我們活著的一點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