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人的碎片》中,「白寡婦」凡妮莎·柯比用一場30分鐘無比真實的分娩戲,看痛了男性,看哭了女性。
這部入圍威尼斯主競賽單元的電影,似乎也刺痛著國內觀眾恐婚、恐育的神經。
但縱觀全片,電影其實在用真實、沉浸的畫面,一幀一幀寬慰我們:碎片的縫隙,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文丨金角大王
編輯丨雷伊斯
作為導演凱內爾·穆德盧佐進軍好萊塢的首部電影,《女人的碎片》由馬丁·斯科塞斯監製。影片一出,便讓女主角凡妮莎·柯比捧回威尼斯影后。
電影講述的故事並不複雜。女主瑪莎在家中分娩時,意外遭遇了一場醫療事故,導致她痛失腹中胎兒。
慘痛的悲劇發生後,瑪莎的生活也遭遇了一系列劇變......
在女性議題頻被提及的當下,《女人的碎片》並沒有浮於問題的表面。相反,導演行雲流水的視聽,演員情動於衷的表演,共同帶我們走進了女性內心的掙扎與得救。
30分鐘的分娩長鏡頭,128分鐘的克制敘事
據說,現實中為了讓男性體驗女性生育的痛,許多地方推出了男性分娩體驗項目。
一個個壯漢常常疼得下不來台......
觀看《女人的碎片》,你甚至都不用去線下體驗, 導演用開場長達30分鐘的長鏡頭,迫使觀眾精神上經歷了一場分娩的陣痛。
觀眾仿佛置身份娩現場,同瑪莎一起經歷了分娩前的緊張、焦躁;羊水破裂時的劇烈疼痛;助產士在一旁的指導、鼓勵;胎兒降生時的喜悅,以及嬰兒身體發紫後的恐慌......
這場戲中,戲劇結果甚至都不重要。也許早有觀眾猜出嬰兒早夭的結局,但分娩過程仍然吊足了觀眾的胃口。
可以說,凡妮莎·柯比逼真到髮絲的表演,歇斯底里的疼痛展現,無愧影后桂冠。
而此時,電影才緩緩打出片名......
瑪莎的生活誓必因這場事故截然分成兩段。但導演卻把事故後瑪莎生活的變化,拍得極為克制。
比如當瑪莎重返職場時,她發現自己的工位上坐著另一個男人。
經瑪莎提醒後,對方說:「好好好,你別激動。」
瑪莎困惑地問:「請問我看上去很嚇人嗎?」
用如此細節,導演觸及的是女性生育與工作的尖銳現實問題。但因為瑪莎遭遇事故後,主觀上也確實會更敏感,所以我們很難說這是不是她的過度反應。
這場戲因為混合了主客觀感覺,所以讓觀眾能夠既抽離,又代入地去體會瑪莎的處境。
很多觀眾覺得這部電影在分娩戲之後高開低走,其實不然。影片正是在克制中,於細微處,展現出了豐富的內涵。
男性都經不住考驗?
片中,瑪莎作為一位中產階級女性,丈夫卻是一個修橋的藍領工人,就連夫妻倆買車的錢,都是女方家長出的。
愛情與階級相遇時,《鐵達尼號》表現的是you jump,I jump的決絕。而《女人的碎片》則隱去了瑪莎如何克服階層差距,投身婚姻的過程。
這個過程所彰顯的女性自主力量,像顆種子一樣,被導演埋在了冰山之下。
一顆種子要真正地發芽、成長,還需要經歷更多考驗。
開場醫療事故所帶來的喪女之痛,自然成為了瑪莎與丈夫面臨的最大考驗。
但正如青年作者蔣方舟的呼籲:不要輕易考驗人性。
因為人性往往是經不住考驗的。
在醫療事故後,瑪莎和丈夫之間的情感越來越疏離。在一場求歡不成的戲份後,瑪莎丈夫逐漸走向墮落深淵,他開始酗酒、賣車,甚至出軌了瑪莎的律師。
瑪莎也在創傷後想尋找新的安慰,但當她於酒吧和一個黑人男性產生火花時,關鍵時刻她還是逃離了現場。
隨後,回到家中的瑪莎被丈夫懷疑出軌,丈夫將保健氣球重重砸向瑪莎。
而事實是,瑪莎沒有出軌,出軌的是她丈夫。
保健氣球被瑪莎用煙頭燙癟,就像瑪莎癟下去的孕肚。這無疑象徵著夫妻倆的矛盾已到了無法調和的地步。
這樣的故事發展,似乎印證了人性經不住考驗的特點,相比之下,男性好像更是如此。
但影片並沒有用出軌事實,去挑起兩性對立。導演其實拍的還是人的成長。丈夫的出軌體現的是他面對生活考驗時的無能為力,而瑪莎的懸崖勒馬,展現的是她面對苦痛時艱難成長的心路歷程。
儘管在路上有搖擺、有恍惚、有困惑,但穿越過去,終將不同。
面對醫療事故,是控訴還是寬恕?
當導演把瑪莎的成長心路鋪墊到極致時,影片轉眼到了結尾的法庭戲。
瑪莎和事故中的助產士對簿公堂。即使這不是瑪莎的本意,但瑪莎媽媽堅決認為是助產士的不專業導致了事故發生,因此要用法律討回公道。
這場法庭戲,呈現出非常複雜的解讀空間。一方面,法庭代表理性,代表要用理性力量解決創痛的瑪莎丈夫、瑪莎媽媽等人。
但瑪莎此前對於助產士的態度一直偏向感性——她當然對女兒的早夭無比心痛,可如果不是來自母親的壓力,她也未必會和助產士對簿公堂。
當瑪莎被迫站在原告席位時,處於有利地位的她,做出了令人意外的決定:
她選擇原諒助產士。
因為,瑪莎認為沒人希望嬰兒一降臨就夭折,助產士在這場事故中也只是無心之失。
瑪莎的決定令 躲過了牢獄之災的 助產士淚流滿面。 法庭上的這個反轉也完成了瑪莎的人物弧光:她做的是獨立的判斷,走出的是創痛,完成的是成長。
瑪莎身上有一種女性遊走在理性與感性之間的力量,這種力量明媚、開放、耀眼,背後連接著女性隱秘的自我成長。
而所有成長都離不開時間,整部電影也在用時間的緩緩流動,去隱喻人物的變化。
比如片中表現瑪莎喜愛聞蘋果氣味,因為她覺得自己早夭的女兒身上散發著蘋果味道。在影片最後,一個小女孩爬上了高高的蘋果樹。
從蘋果籽到蘋果樹,這是時間的魔法。
又比如片中那座大橋從開工後,兩端就一點點接近,最終合攏。這當然也是電影中時間的顯性呈現。
用這樣輕柔、克制的敘事,這部電影既讓我們沉浸在女性創痛之後生活的碎片中,也讓我們看到了女性拼湊碎片的努力,以及那從碎片縫隙透漏下的成長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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