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盧璐
來源 | 盧璐說 (公眾號:lulu_blog)
飛機場是考驗人性的地方,尤其是在已經老化的機場,譬如說類似曼谷的廊曼機場。
根據旅行社的溫馨提示,我們提前三個半小時到了機場。進去差點被蹦出來,原來「摩肩擦踵」根本不是一種意境,而是一種場景。
我找到了隊伍的末尾,開始排。排在我們前面的是兩個男生和一個女生,看樣子其中一對是情侶。
那個女生化著精緻的妝,瘦而纖細,緊鎖著眉頭,彎腰馱背,把身體扭成各種麻花,感覺難受到,隨時都會倒下。我在後面尷尬被動地聽到,原來她在痛經。
他們沒有啥行李,所以沒拿行李推車。當女生再次說她痛到站不住,不是男朋友的那個男生從人群中擠出去,然後硬硬地撥開所有的人,推進來一輛空的行李車,讓女生坐了上去,推著。
她的男朋友一手提行李,另一隻手,居然拿著一杯冰飲。因為星巴克冰飲熱飲,杯子是不一樣的。
女生就坐在行李推車上,專心玩一種類似消消樂的遊戲,想喝東西的時候,就歪頭揪著吸管喝,好不愜意。
嬌嬌女
可行李推車本身設計是不給人坐的,底盤很低,有斜度,還中空的,沒幾分鐘,她就歪倒了兩次,然後她就放棄了行李車。
可氣的是,他們完全沒有把行李車推出去的意思,頭也不回朝前挪,把行李車橫在隊伍里。
我不得不拎起我16.7公斤的箱子,從行李車上跨過去,不僅僅是我,後面的一整隊人,都要拎著行李跨過去。雖然大家都很煩躁,但畢竟一個嬌滴滴,痛經的姑娘,還能說什麼呢?
隊伍再往前,我們終於挪到有警戒線劃出隊形的地方了。但問題來了,在這裡要三隊變成一隊。我們被左邊巨型微商團隊和右邊大型夕陽紅旅行團,死死地夾在中間。
微商團隊氣氛高昂,大笑到讓人耳聾,可比耳聾更可怕的是另一邊,大爺大媽們見縫插隊,槓槓的。
於是,那個扭成麻花,走兩步就蹲一會兒的「林黛玉」,成了最好的插隊契機,呼啦啦十幾個大叔大媽,都踏著凌波微步從她那插到前面去,而五分鐘里,我們朝前走了還沒有一米。
後面的人生氣了,大喊著:「走啊!別呆著!」我轉頭才發現,大家都對我橫眉怒視。我一下子明白了,因為那個女生矮而瘦小,每走兩步就蹲著,後面的人看不到她,以為是我把隊伍卡住了。
在不停有人插隊的狀態下,排隊本來就是一件讓人異常惱火的事情,還被人誤解,我也火了,用手指著那個女生說:「前面不走,我怎麼走啊?」
感覺受到了攻擊,那個女生眼睛裡立刻浮出了一層霧水,可就這一秒鐘,她身邊又鑽了兩個大爺過去。這次在廊曼,我才真的領教了,原來中國大爺插隊的戰鬥力,比大媽們強多了。
不是男朋友的那個男生自持成熟,市儈地給我說:「她真的不舒服,大姐。」
我的心中瞬間狂奔過一百萬頭羊駝,揮揮手:「別叫大姐,專心排隊。」我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沒有說出那句惡毒的話:「痛經喝冰飲,疼也是你作。」
然後大家恢復平靜,繼續排著隊往前挪,我推著行李,繼續看著女生要死要活,掛在男友身上嬌滴滴的樣子。
我用了兩分鐘才意識到,我在生氣:至於嗎?生個孩子試試,痛經算什麼?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一下子陷入了恐慌。天哪,我終於變成了昔年,被我真心討厭過也害怕過的中年黃臉老阿姨。
記得原來,每次出門辦事兒,我都在祈禱,千萬別分給我一個中年婦女。
那時候覺得,四十歲就已經全線進入更年期,黃臉惡毒,喜怒無常,還不近情理,唯一能做的,就是避之千里,躲閃不及。
不僅僅是我,即使在今天,整個社會對於中年女人都有一種無法明言的厭惡,亦如最懂女人的寶二爺說的話,女人是水做的,可一旦沾了男人,就成了下三濫的泥巴漿糊。
我是這樣的害怕和恐懼,我曾經暗自發誓,等我到了中年,一定不要活成這種被我討厭的樣子。
可無論怎樣,我們總要活下去。人生就仿佛倉央嘉措寫的那樣,工資,彩禮,懷孕,分娩,喂奶,學區房……你來或者不來,問題都擺在那裡,無法逃避,只能走過去。
然後我們才明白,昔年的人生到底有多局限?和生孩子比,痛經算什麼?和離婚比,失戀又算什麼?
脆弱是一種無能的膽怯,沒有人有義務用自己的生命去憐憫你的無能。
不止一個人問過我:「是不是嬌滴滴的女生,更容易被男人捧在掌心,掏心掏肺地寵?」
我想了很久,告訴她:「那要看你的演技。」
世界上會真心喜歡嬌滴滴女生的男人,其實只有兩種:
1,年紀太輕的男人。嬌滴滴的女生,會讓少不經事,沒有戰利品的他們有一種我強大,我是保護者的自戀。
2,年紀太大的男人。嬌滴滴的女生,會讓他們有一種朽木逢春,起死回生,覺得我還行的錯覺。
然而,這卻都不是女人們最中意的那類型男人。
女人們喜歡的男人,無論高矮還是胖瘦,都是差不多的氣質,就是心理成熟到不再需要外界的信號,去填充自己成就感的男人。
可這種男人迷戀的卻是另一種關係:背靠著背,各自撐起自己的局面,但兩人一起畫出一個整圈,密不透風。
在這個關係中,並不是一定要每人付出一半,但你有的,一定是他做不到的,達到一種彼此加持的平衡。
其實,嬌滴滴哪能算得上是中年女人的天敵?中年女人並不是惡毒,而是萬水千山走過,已經不再屑於費力氣。
在這個不是玫瑰色的世界裡,如果能氣壯山河拍桌子,誰會低頭低眉順眼地嬌滴滴?
這不是做人的態度問題,而是做人的實力。好吧,我承認,我真的不喜歡嬌滴滴。
盧璐:有兩個女兒的留法服裝碩士、作家,新書《和誰走過萬水千山》,正在熱賣。行走在東西方文化差異裂痕中間的,優雅女性自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