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照」有哪些真相?

2019-12-25     芭莎藝術

BAZAAR TOPIC 第22期

大衛·拉查佩爾(David LaChapelle)《My own Liz》,Chromogenic Print,2002年

去影樓拍「藝術照」向來是大眾生活中頗具儀式感的一件事。而如今,想找一家完全滿足審美標準的影樓,似乎變得越來越難。如「病毒」般存在的影樓美學,想必你既曾承蒙它的厚愛,又曾慘遭它的「毒手」。雖然「比真人更美」向來是影樓美學的第一要義,但當下其中所展現的社會價值觀卻越來越發人深省。

影樓,一種「失真」美學

影樓美學,早早就與每個人發生了關係。那些重要成長曆程中曾拍過的藝術照,記錄下人們在不同年齡段中「最美」的倩影。同時,藝術照也不斷滿足著人們對於自我形象的諸多幻想。當你濃妝艷抹、身著影樓的華麗禮服,站在魔幻的背景板前享受閃光燈瘋狂的「親吻」時,你所希望得到的是一個與現實中相距甚遠、無比貌美的自己。

辛迪·舍曼《無題#479》,1975年

托馬斯·魯夫《肖像系列》

實際上,影樓在其誕生之初主要滿足的是人們對於記錄時光的需求。如今,影樓搖身成為了平民造星場。它並非要記錄你,而是要再造「你」。而關於再造的標準,實則來自於最廣泛的大眾對於「美」的認知與追求。隨著時代審美的不斷變遷,藝術照的風格也飛速變化著。

辛迪·舍曼《名媛肖像系列》,2008年

有趣的是,這類純商業攝影在名稱上竟也擁有「藝術」二字,無疑反映出大眾對於「藝術」的某些看法。從藝術照市場普遍熱絡的現狀來看,它遠比「藝術」得到的青睞更為廣泛。中國絕大多數家庭都會懸掛的精美藝術照,一直占據著家居裝飾界的絕對C位。

辛迪·舍曼《Untitled #548》,2010年

馬丁·帕爾《Portrait Shoot And Beach Party With Martin Parr》

然而,在攝影、後期、化妝等技術手段不斷推陳出新的節奏當中,21世紀的影樓美學也徹底偏離了現實中的「真實」,勵志承包下人們諸多不切實際的對於美的妄想。在不知不覺中,影樓展現出一種集體「失真」的美學。對此,眾多藝術家也通過創作展開著帶有諷刺意味的探討。

查克·克勞斯(Chuck Close)作品局部

查克·克勞斯《自畫像》

在追求虛假完美的審美趨同下,存在著許多「反失真」的藝術思考。上世紀80年代,德國攝影藝術家托馬斯·魯夫(Thomas Ruff)在其早年的代表作中,便用相機記錄了諸多獨具特色的人物面孔,並以此得名。該系列創作傳遞出了攝影最本質的特性,讓攝影回歸其本身。

托馬斯·魯夫《肖像系列》

托馬斯·魯夫《Porträt(A. Kachold)》,Chromogenic color print,1987年

當初,受到其導師貝歇夫婦(Bernd & Hilla Becher)以類型學方式拍攝的工業建築和景觀系列創作的啟發,魯夫開始真正思考有關攝影與圖像的問題。他逐漸嘗試並擺脫了此前追求所謂意義與美感的拍攝趣味。這組震撼攝影界的《肖像》系列堪稱是對杜塞道夫學派理念的一次再度深化,也是一次對"攝影"本身晦澀而深刻的探討。

托馬斯·魯夫《Porträt (P. Stadtbäumer)》,Chromogenic color print,1987年

托馬斯·魯夫《Porträt (M. Syniuga)》,Chromogenic color print,1986年

頗具共識的是,在攝影風格與理念上與「藝術照」最為背道而馳的,非「證件照」莫屬,它普遍是人們自認為拍得最丑的一張照片。而魯夫卻在證件照的形式中發現了不可替代的藝術語言。不僅如此,他還特意將證件照式的肖像放大到210×165cm的尺寸,並使用白色或其它飽和度極低的淺色作為背景,從而將人的面孔以一種極為震撼的方式凸顯出來。他用這種毫不加修飾的、嚴肅而平凡的畫面,記錄下難得客觀的面孔。

托馬斯·魯夫《Porträt(L. Coelevy)》,Chromogenic color print,1988年

托馬斯·魯夫《Porträt(J. Renzel)》,Chromogenic color print,1988年

這些作品以一種諷刺的態度,回應著當下現實中人們在「失真美」追求上的自我迷失。在影樓的操作下,原本獨具辨識度的面孔被紛紛置換成對於美的固有概念,而人們卻爭先恐後地奔赴其中。在這種集體「失真」的追求背後,實際折射出的並非單純是關於美醜的認知,而是社會當下價值觀的具體表現。

影樓,一種「效仿」美學

陳漫作品,2009年

如今,影樓美學普遍遭遇的問題,還有在追逐時尚行業步伐中形成的固有套路,它直接來自於對時尚攝影表象風格的效仿。其中,眾多國內一線時尚攝影師的作品莫名成為了當下影樓們普遍借鑑的《視覺聖經》。然而,這實則卻是一場大型「邯鄲學步」的表演。

孫郡作品

在影樓攝影界,始終保持著一種對於新風格、新樣式、新手法的高度嗅覺,這也是其商業生存手冊中必備的看家本領。然而這種低廉的「拿來主義」,也使其遭遇著尷尬的瓶頸。藝術照在當下呈現的現狀,反映出影樓行業集體缺乏創意的局面。當然,這也來自在信息平面化的網絡環境中,大眾審美需求日漸單一與雷同。

陳漫作品,2003年

效仿,無疑是影樓最便捷的創作方式。不單他們如此,每一位走入影樓的人們亦如此。大家不再像過去簡單地希望得到一張珍貴的照片,而是渴望成為如雜誌封面、大片廣告中那樣的同款美貌。於是,這種在廣泛效仿中形成的影樓美學,成為了這個時代人們追求美的審美範式。

影樓,一種「妄想」美學

大衛·拉查佩爾《My Own Marilyn》,Chromogenic Print,2002年

伴隨著這種範式美學而存在的,還有人們內心對於自我身份認知的偏差與妄想。物慾橫行社會中的諸多慾望,也紛紛投射在了影樓美學當中。通過一套專業的影樓服道化設施服務,人們似乎尋得了走上「人生巔峰」的捷徑。影樓作為滿足「妄想」的工廠,穩定地存在於大眾攝影市場當中。

辛迪·舍曼《名媛肖像系列》

辛迪·舍曼《小丑系列》,2011年

藝術家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的作品就探討了人們在身份上的某種臆想。在這個充斥名人文化、網紅效應的時代,她用作品尖銳地諷刺並揭露了那些自我欺騙的障眼法,讓人們重新思考究竟要以何種心態再次面對真實。

在數十年的藝術探索中,辛迪·舍曼曾將自己裝扮成藝術名作中的人物、小丑、名媛、花花公子、高級應召女郎等……在對於身份的諸多探討中,她極為深刻地呈現了身份妄想背後的深層問題。生活中,人們通過藝術照所獲得的美貌、名氣與財富反映了其不切實際的臆想,而這在藝術家看來是一種自我摧毀的過程。

辛迪·舍曼《名媛肖像系列》

辛迪·舍曼《小丑系列》,2011年

辛迪·舍曼用嘲諷的方式表達著對自我身份認知的態度。她不單單展現那些在現實中,通過刻意化妝、燈光、攝影等方式達成的「美化」,同時也大膽地揭露著通過同樣的方式所能達到的「醜化」效果。由此,她道出了影樓美學的真相——這一切不過都是妄想。

辛迪·舍曼《名媛肖像系列》

辛迪·舍曼《小丑系列》,2011年

未來的影樓里,人們或許還將繼續身著粗劣的禮服,站在虛假的背景板前搔首弄姿。以網紅文化為代表的社會價值觀又會為接下來的影樓美學帶來怎樣的改變?影樓們仍在伺機觀望。而藝術照背後的真相是,那些所有堅固的自我,似乎早已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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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文/張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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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HO2tOW8BMH2_cNUgPoqt.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