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西安的公路建設大致是在1930年代開始發展,當時共有五條線路:西蘭公路、西潼公路、西荊公路、西寧公路、西隴公路。在這五條公路中,如果從陸路東邊進入陝西,在火車還沒有通達西安之前,大多要經過潼西。這一條路是土路,往往是無雨時黃土飛揚,有雨時淪為泥漿,乘坐汽車到西安,一路的艱辛可想而知。
潼關是陝西的東門戶,是中國最著名的關隘,歷來不知有多少次被兵家爭奪,1930年代時捷克作家普實克途經潼關前往古都西安,潼西路上突然下起雨來,普實克寫道:「泥土地濕了,軟軟的像黃油沾在車輪上,光溜得讓汽車直打滑。司機像拉扯著一頭不聽話的牲口,從一邊扯向另一邊,但這卻不是牲口而是沉重的機器,上面載滿了人,行走在弧形的公路面上,它滑溜得像滿是泡沫的肥皂那樣。」接下來,所有的人員下車推車前行,司機和售票員去弄牛來拉車。「天已經完全黑了,誰手裡也沒有燈,人們在黑暗、潮濕和寒冷中尋找著自己散落在泥地上的行李包,遠近一點亮光都沒有,就像個幽靈,恐怖從四周朝我們襲來。田地上一片死寂。人們靠在了一起。……這裡的土匪很多,尤其是現在鬧饑荒時期,人們從村莊裡逃出來,都變成了土匪。」這是一位西方學者眼中極為艱難的潼西路上的經歷。
1929年作家張恨水從南京到西安,走的也是潼西路,後來他在《小西天》中一開篇就描寫潼西路上的艱難境況。「潼西公路,由潼關縣的西關外,開始向西發展。在平原上,遠遠看到一叢黃霧,捲起兩三丈高,滾滾向西而去,這便是在路上飛跑的汽車捲起來的路面浮土。路上的塵土,終日地卷著黃霧飛騰起來,那便是暗暗地告訴我們,由東方來的汽車,一天比一天加多。這些車子,有美國來的,有德國來的,也有法國或其他國中來的。車子上所載的人,雖然百分之九十九是同胞,但都是載進口的貨。國貨差不多和人成了反比例,是百分之一二。那些貨大概是日本來的,英國來的,或者美國、俄國來的。總而言之,十分之八九,是外國來的……」1930年代的西安深處內陸,經濟落後,思想陳舊,但是到西安謀求商業發展的外國人卻逐漸多起來,這些西方人不放棄在中國落後地區做生意,車上所帶的貨物汽油、網籃、行軍床、啤酒都是現代物品,西洋貨逐漸打入西安商業市場。
與潼西路同樣著名的是西蘭公路,這是一條西安向西的路,在1934年還沒有完全開通。蘭州是西北交通的一個樞紐城市,內地與新疆的交通全憑蘭州來溝通,另外內地與青海也要依靠蘭州連接。張恨水等人結束了在西安的考察後,準備繼續向西前行,前面的路令人擔憂,張恨水在《西遊小記》里記敘了當時的情境:「因為西蘭公路,還不曾修理完畢,也就沒有正式的長途汽車可以載客,更沒有組織的交通機關,普通都是一種運貨車,兼搭客座。而且不能直達蘭州,尋常都是由西安載客到平涼,平涼那裡有甘肅方面經營的車子,再載客到蘭州去。而且這樣的客車又不是逐日都有,也許到了平涼,要等上若干天。這樣各種不方便的消息,傳入了耳朵,作長途旅行的人,真夠不痛快。就是我的朋友也告訴我,搭貨車去,恐怕我不能吃那種苦。當西北飯店後院有貨車開走的時候,他指給我看。原來就是上海市上那種搬運柴草的卡車,滿滿的堆著貨擔和行李,高到一丈好幾尺,人就坐在貨堆上。」從作家這一大段的描述來看,1930年代初期,西蘭路狀況非常不好,不過到了1936年,情形有所改善。因報道中國共產黨在延安狀況而一舉成名的記者范長江,這個時候,深入陝西、甘肅、寧夏、綏遠,寫出了影響廣泛的《中國的西北角》。據范長江所述,西蘭公路開通於1936年5月1日,但西安到蘭州的汽車在此前就開通了,而這種開通指的是私人營業的汽車來往西安蘭州之間,上述所述的張恨水到蘭州的情景就屬於此類。
交通是反映一個地區現代化非常重要的因素之一,今天的西安以西、以東都已經形成了四通八達的交通路線,高鐵與高速公路的迅猛發展已經將西安帶到了一個快速發展的嶄新時代。回首1930年代不同作家林林總總的描述,我們看到,1930年代這個西安公路建設的重要歷史時期,以西安為核心的西北現代化,以道路建設為先導,曾經如何艱難地發展著,前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