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音版】春來麥苗青(外一篇) 文/吳昌勇

2020-04-25     終南文苑



進入春天,甦醒的泥土被陽光融化,鳥雀在田邊吹著口哨。這樣的場景,年年都在上演,只是每一個春天以新的版本完成直播。

  在開年之後頭場春雨還未飄落之前,小麥首先嘗到黃土地用去年的那場大雪自釀的甘甜。空氣中混合著花香和泥土發酵的氣息,成片成片的麥田閃著油綠的光,如剛剛從染缸撈出來的綢緞,鋪展在平川和斜坡,春風拂過,抖動著絲滑的質感,讓站在田邊的老農眉眼舒展。

  老農彎腰在麥田,開始入春以來的第一次鬆土除草。側身在去年秋播的犁溝旁,他們看到耕牛的腳印此刻溢滿新綠,看到正在拔節的麥苗如一片茂密的森林,每一株都是那麼蒼勁挺拔。於是,悠揚的山歌起起落落,這一刻,大地微醺。

  時常在傍晚或者深夜,隆隆的雷聲過後,麥苗開始雀躍,油亮的葉子如大地舉起的綠色火把,它們要以最高禮儀迎接入春以來的第一場甘霖。茫茫夜色中,它們甚至用葉子擊掌歡慶,並以花草通用的預言盛情邀請枝頭的花朵,一起分享這份無比盛大的喜悅。

  一汪深綠的麥田,就這樣在春天發蔸、拔節、揚花和抽穗,這些貫穿在節氣里的每一個生長細節,伴隨著春風春雨一起走向春深。

  牡丹園

  花是春信。當蠟梅和雪花將春天送到季節的門口,迎春花已經串好金黃的花冠,盛情以待迎面而來的第一縷春風。不用刻意安排,這樣的儀式一直被節氣準確沿用,春天的花朵是大地的雲彩,敏感捕捉氣溫的細微變化,它們是春風春雨之外的第三種氣象。

  每一朵花都期待走進春天,冥冥中耳畔總有聲聲呼喚,和春風春雨一個腔調,和枝頭的啾啾鳥鳴一個腔調,和泥土中汩汩流淌的春光一個腔調。待到春深,陝南安康出現另一番動人景象。櫻桃花早前已經開罷,枝頭掛滿鮮紅的瑪瑙果,遠遠望去,很難分辨油綠的葉間到底是花是果。而此時,大朵大朵的油牡丹才進入盛開季。近山的斜坡梯田,雪白的花朵狀若枝頭的片片白雲,蔥蔥鬱郁的葉子淹沒在花海里,花隨風動,如山坡上掛著一匹質感軟滑的絲綿。

  陝南鄉間,牡丹花是富貴的象徵,門前屋後興種幾株牡丹,逢春花開,就成了春節過後鮮花為大地題寫的又一副春聯,讓莊戶人家多了些許憧憬。油牡丹比牡丹要稍矮,但有著相同的血脈和膚色,之所以大面積栽種在地里,是因為能給百姓帶來不錯的收益。油牡丹花可制茶,採摘怒放的花朵烘乾後,一花一密封包裝;就著沸騰的山泉水在透亮的玻璃杯中泡開,花在杯中起起伏伏,浸水再次盛開。舉杯,湊近鼻尖,一款牡丹獨有的清香瞬間從鼻孔襲入體內,身心仿佛有一個春天緩緩舒展。

  牡丹花茶首要的功效當屬養顏,茶香裊裊,由內而外的花浴,讓皮膚潤澤起來。一年四季,愛美的人們杯中不缺少牡丹花茶,甚至將喝敗的花茶一瓣一瓣敷面。年長者,常飲牡丹花茶,能活血降壓止咳。花焙乾做茶,花籽榨油,根須入藥,一身是寶的油牡丹就這樣被百姓當做莊稼栽種在自己土地里。春摘花,秋收籽,冬采根,一年之中,能有三次收益,油牡丹真正成了富貴的花。

  油牡丹擇沙土坡地而生,栽種後,經過幾個春天,泥土之下,根須如血脈交織,緊鎖著水分,牡丹花之所以開得嬌媚,全因地下安放著一個個天然的水缸。摸透油牡丹脾性的老農,只在隆冬時節用草鋤除去牡丹園裡已經乾枯的雜草。打春後,不會輕易入田,生怕踩碎了地下的那些個和牡丹花朵一樣大小的水缸。那或許是油牡丹的水杯,它們也小口抿著大自然的瓊漿玉露。這是花語,也是大自然的秘密,只有老農和牡丹花懂得。

  打春後,油牡丹已經冒出嫩紅的枝芽,它們在陽光下為牡丹花開找尋最佳的時間節點。好似一個個伸進春天的探頭,它們掃描藍天白雲,掃描春天的口型,掃描老農站在田邊張望的面容,然後將這一切告訴泥土,告訴根須,告訴葉芽和花蕾。

  清明前後,已經露出星星點點雪白的花蕾只待一夜春風拂過,在陽光尚未鋪滿山坡的早晨,它們比老農早先一步推開葉子的大門,露出笑臉。這個早晨的牡丹園是溫熱的,如新年早晨的鞭炮,花苞在枝頭次第怒放,濃郁的清香從田邊飄散到農家屋檐下,沿著田坎、溪流、村舍、山峁,一直飄散到遠方。

  一朵花就是一張請柬,循著花香而來的遊人,與桃花、櫻花和油菜花在春天邂逅之後,再到鄉下賞牡丹,讓平常的日子多一份鳥語花香。牡丹花或藏在葉間,或仰面藍天,或簇擁並蒂,顧盼遠近青山綠水。朵朵牡丹是那樣的安靜,在它們的世界裡,此時只有春天,它們只屬於春天。

  群花錦繡的牡丹園,嗡嗡嚶嚶的蜜蜂是花間的嚮導。這些沾滿花香的精靈,拽著遊客的衣角,帶他們走進春天的深處。在牡丹園,在牡丹花前,每個人都情不自禁地讓陽光鋪滿心扉,內心明媚即春天,神態安詳即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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