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有一張地圖,一張很普通的地圖,是我現在居住城市的地圖,這個城市還有我的姐姐一家。
前些日子,帶著女兒回老家看望父母,閒聊時,父親問:妞妞(我的女兒)初中定好學校了嗎?去哪所初中?我告訴他:定好了,是某某中學。
父親聽完,立馬從柜子上面拿出他的「地圖」,帶上老花鏡,開始尋找我說的那個中學。我給他指出來,父親拿鉛筆畫了一個黑點,用眼睛掃了一眼,隨口說出:離你現在住的房子五里地,妞妞上學騎自行車需要20分鐘。如果這兩年你們搬到新家,有點遠,八里地,騎車需要35分鐘,要是趕上人多車多,時間會更長,你們要提前商量好接送妞妞……
啊!我睜大雙眼望著父親,因為剛剛定下這所初中,我還沒有確切算過孩子學校到老房子與新房子的距離還是時間。父親居然能夠如神運算元一樣,掃一眼就能說出來。
仔細一看,這張「地圖」不簡單。早已經被父親用鉛筆標註了很多圓點,有大的,小的……大的圓點是我與姐姐的家,還有幾個圓點是我們幾個的工作單位,包括姐夫與老公的單位,另外還有外甥女與自己女兒的學校。
母親說:這張「地圖」是父親最愛最愛的寶貝。父親經常拿出來,帶上老花鏡看半天,有時候會拿上筆和紙算半天,也不知自己在那裡研究什麼。
因為我與姐姐所在城市離老家較遠,工作不能經常請假回老家探望他們。我給家裡打電話,基本都是母親接電話,聊些家常,彙報最近工作生活與孩子近況。父親少言,很少與父親嘮嗑。
曾經有過幾次父親接電話,聊了幾句不知聊什麼,父親就會說:你等會母親就來了。或者說:沒啥事就掛了吧!
每年冬天,父母來這所城市小住幾天,大多住在姐姐那裡,他們總是怕來我這裡,有公婆在,會不太方便。領他們也去過幾個景點,但並沒有把這個城市轉遍。
父親年近70,腿腳依舊利索,我有時都趕不上他,每次去哪個景點,給他拍照,他都會笑呵呵站在那裡。
回來後,他就會把所有景點在那張地圖找出來,他早已經對我們城市了如指掌,哪條街,哪條路,公園,博物館,圖書館,他都能知道在哪個位置。甚至比我都了解,有時候聊到某個地方,我都不及他懂得多,他就會非常自豪的說:你看你在城市十幾年,都不如我這個老頭子了解你們城市。休息時多出去轉轉啊,別老窩在家裡。你們還年輕,就應該多看看外面世界。在你們城市走走也不錯啊,好多有趣好玩的地方。
地圖上的每個圓點,都是他思念的地方,當他打開地圖,會一眼看到他想要看到的地方,就猶如他的女兒站在他的身邊,親切地喊他一聲:爸爸;他的外孫女甜甜地叫他一聲:姥爺。
父親這張寶貝地圖凝聚著他所有的愛與牽掛,我明白了他為何每次閒暇時願意看上他半天,從出生到長大,在父親身邊20年,父親的愛在一點一滴中:吃飯時把母親給他煮的雞蛋都給我一人吃,讀書時下雨給送來衣服與雨衣,偷偷塞我零花錢,坐在後車架領我去趕集……
現在我和姐姐都已經中年,早已經自食其力,成家立業,生活都趨於穩定,沒有大富大貴但日子都過得簡簡單單,平平淡淡。因為和姐姐一所城市,他也不會過多擔心我們孤苦伶仃,無人心疼。
但他還是牽掛著他的女兒,他不知如何表達對女兒的思念,不會像書中電視劇中,直白地說出「我愛你」「我想你」,或者給個擁抱。
他時常拿起地圖,靜靜坐在那裡,密密麻麻的小字與橫七豎八的路線沒有擾亂他的心。他的心始終是乾淨與執著的,他把他特殊的父愛放在那裡,那一個個圓點更是他心最愛的地方。他清楚了解他孩子們所有地方,所有地方都在他的心上,那一顆博大有愛又有著深深情意的地方。
父愛是這世界上最無聲卻也是多語的,他不像母愛一樣,把所有對你的愛都化在嘮叨里。他對你的愛,都融入到這張地圖裡。
很幸福這輩子我是他的女兒,很幸福我擁有人世間最偉大的父愛。
終於懂得:父親的寶貝「地圖」就是他的寶貝女兒,一輩子摯愛,一輩子牽掛,一輩子我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