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隆慶三年夏，吏部調令一出，應天下轄十府一州的大小官員如喪考妣，一些心理素質較差的乾脆辭官卸職。
與此同時，應天的民眾卻是興奮異常，奔走相告。
這一切都因為一個人，新任的應天巡撫，大明官場的異端，海瑞。
01
海瑞的的格格不入從他當淳安縣令時就可見一斑了。
明太祖朱元璋是農民出身，深受貪官污吏之害，對於官僚向來缺乏好感。
所以大明一朝的官員俸祿也是低到嚇人，因而官員們都心照不宣的搞一些類似於「淋尖踢斛」之類的隱性收入，稱之為常例。
畢竟官員一家老小的吃喝，官場上的迎來送往，上下打點，確實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光靠俸祿根本不夠。
久而久之，大家就習慣了，但習慣不等於是對的。
海瑞上任十天，就宣布革除一切常例，這意味著自海瑞以下淳安縣大小官員沒有了一切灰色收入。
就靠著那點俸祿活？所有人都等著看他的笑話，哪來的書呆子，讀書讀傻了吧。
但海瑞堅持下來了，他每天粗茶淡飯，在官衙後開了一片荒地，下班後和老僕去種地，撿柴。雇不起屬吏，就自己包攬所有工作。
等著看笑話的人害怕了，他們以前不是沒遇到過這種天真熱血的書呆子，但大多鬧騰幾天，撞個頭破血流就妥協了，畢竟大環境如此。
但這位海爺不僅沒有妥協，還有要把天捅漏的意思。
總督胡宗憲的兒子平素耀武揚威慣了，路經淳安，對於海瑞治下的驛站中規中矩的招待很是不滿，藉機鬧事。
海瑞二話不說就把他抓了。
同時他給總督胡宗憲寫了封公文，大概說胡總督歷來廉潔奉公，節儉愛民，這個人大搞排場，鋪張浪費，一定不是您的兒子，就是想敗壞您的名聲，被我識破了，沒收了全部贓款。
胡宗憲被這封公文堵死了發作的機會，只能不了了之。
連總督都尚且如此，海瑞對於其他上級官員的態度可見一斑。
海瑞的仕途也因此坎坷曲折。
02
但海瑞的名聲確是越來越大，在海瑞當上戶部主事以後，他終究還是把天捅漏了。
當時嘉靖帝每天在西苑修道，奸臣嚴嵩雖然倒台了，但朝政依舊是一塌糊塗。
海瑞看不下去了，他上書把皇帝給罵了，而且罵得比較狠，也比較難聽。
因為他覺得只要皇帝能振作起來，世道就還有救。
當然官丟了，也進了詔獄。
這時的海瑞就已經意識到自己沒有辦法改變這個世道了，但他沒有消沉，他要去做他能做的。
後來嘉靖帝駕崩，海瑞因為直諫的名聲，不僅官復原職，還升了官，當上了應天巡撫。
當他在應天清查土地，查到了前首輔徐階的頭上之後，硬逼著徐階退還了侵占的一半民田，在他依舊不依不撓要求徐階退還所有侵占民田時，他被調走了。
首輔高拱用他來整一整徐階，目的達到了，徐階一服軟，高拱就把海瑞踢開了。
海瑞真的不知道高拱的這些心思？他知道，但他不在乎，他只看對錯，徐階侵占民田，就要付出代價。
此後，海瑞再也沒能擁有主政一方的機會，哪怕是素有賢名的張居正也不喜歡這個固執，甚至有些迂腐的老頭子。
海瑞早就得罪了整個大明官場。
海瑞終究沒能改變這個世道，但海瑞的一生真的是失敗的嗎？
百姓們都叫他「海青天」，甚至在家裡掛有海瑞的畫像用來供奉。
海瑞去世後，發喪之日，江兩岸站滿了穿著白衣白帽的百姓，來送「海青天」最後一程，號哭之聲百里不絕。
千百年來，提起清官，總會想起海瑞。
03
沒人能想通，海瑞到底想幹啥，這個人不近人情，固執到難以想像，在這世道撞得鼻青臉腫，卻絕不回頭。
他不愛錢，不愛官，不愛名。
他只信兩樣東西，聖人之言，大明祖制。
可官場上的那套是是非非他真的不懂？
真的不懂，他能用一封公文堵住胡宗憲的嘴，用一份稟帖讓鄢懋卿不敢進嚴州？
他其實比誰都清楚這個狗屁的世道。
但官場沉浮，他也知道憑他一己之力想要改變這個世界太難了，他沒有這個能力。
所以他決定去做他能做的。
他的所做所為正是要告訴世人，一個清官應該是什麼樣的，一個明君應該是什麼樣的，一個太平盛世應該是什麼樣的。
世道黑暗，他不怕，他只怕人們習慣了這黑暗而放棄了對於光明的追求，所以他願做那唯一的光。
「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魯迅
作者：我見青山多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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