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王寶強,很多人腦海中立馬會浮現出一個詞:
努力。
出生於普通農村家庭,沒有任何背景,完全是靠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躋身一線。
更讓吃瓜群眾們感慨的是,浸淫娛樂圈這麼久,竟然沒有任何負面新聞,也難怪大家都說:
「王寶強是娛樂圈真正的清流。」
包括從王寶強的第一部作品《盲井》開始,他在影視作品中的角色,都非常「接地氣」。
比如《士兵突擊》里看似木訥笨拙,實則踏實純粹的許三多;
比如《天下無賊》里淳樸善良的打工仔傻根;
還有《泰囧》里憨直爽快,只認死理的「寶寶」。
這些平凡如草芥的普通人角色,構成了如今我們熟悉的王寶強。
但也有人覺得,王寶強這是笨鳥先飛,但總歸飛不太高。
拿他導演的處女作《大鬧天竺》為例,評分只有3.7,「低俗、業餘、浮誇」的評價比比皆是。
《大鬧天竺》就此成了王寶強「資質平庸」的證明,也引來不少人的群嘲:
「王寶強真不是導演這塊料,還是回去好好拍戲吧。」
但沒人會想到,最近上映的電影《八角籠中》會讓他鹹魚翻身,博得一片叫好聲。
19萬人給出7.4的評分,票房超20億,可以說《八角籠中》完全打破了以往對王寶強的一切想像。
就像有人說的,看了《八角籠中》,有種「班級差生突然飛速進步的感覺」。
在皮哥看來,《八角籠中》絕對是王寶強審美體系的全面升級,說是「文藝商業片」也不為過。
如今距離這部電影正式上映已半月有餘,今天皮哥就和大家聊聊,王寶強在這部電影的藝術范兒,究竟體現在什麼地方?
首先,王寶強在這部電影玩起了「高級感」。
還記得當初看《大鬧天竺》時,最直觀的感受就是缺乏畫面表現力,有種撲面而來的「網大」質感。
但到了《八角籠中》,王寶強顯然做了精心準備,從攝影到美術不再流於俗套,而是有了令人驚艷的「高級感」。
比如,在影片前半部分,兩場發生在霧中的戲,把這種「高級感」玩得淋漓盡致。
第一場戲,是獨自駕車的向騰輝半路突遇意外,下車查看情況。
夜色朦朧,霧氣氤氳,只有昏黃的車燈照亮濃霧,將整個環境打造成了一個被神秘和危險氣息纏繞的舞台。
孤身一人的向騰輝身處這方混沌舞台,在驚惶不定中,遭到「熊孩子們」的突然襲擊。
第二場戲,是向騰輝格鬥俱樂部的開業典禮,他和孩子們在霧靄繚繞中,等待「金主」王總的到來。
同樣是濃厚的霧氣,同樣是焦躁不安的向騰輝,卻沒有了那時的燈光籠罩,只剩下霧色茫茫中的清冷陰沉,製造著不安的氣息。
霧中遇襲,霧中的開業典禮,看似相同的自然環境,卻在光影作用下,醞釀出截然不同的情緒氛圍。
類似的表達方式,在《八角籠中》屢屢可見。
當向騰輝在電視台演播廳接受採訪時,周圍台下一片漆黑,唯有一束清冷的光打在他身上。
一方面向騰輝是這個舞台的主角,光束下的他受到大眾矚目;
另一方面他又是處於風口浪尖的「罪人」,成為千夫所指的對象,聚光燈凸顯著他此時此刻的孤立無援。
當向騰輝遇到重拾打劫勾當的馬虎,廣角俯拍鏡頭中,向騰輝追趕逃走的馬虎,麥浪將二人緊緊包圍,訴說著造化弄人的辛酸無奈。
還有孩子們站在山丘上,眺望著似乎觸手可及的璀璨星空,壯麗震撼的景象與這群苦命的孩子之間,形成了一種無形中的命運連結。
何為高級感?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靠的不是大段台詞堆砌,而是構成電影畫面的各種元素。
情緒濃烈的燈光設計,畫面構圖的巧妙布局,都帶給觀眾在身體和心靈上的極致享受。
就像很多觀眾留言說的,
《八角籠中》的每一幀畫面,都長在了我的審美點上。
其次,在精緻的形式之外,影片也建立了粗糲渾厚的現實底色。
只有畫面造型的寫意,其實還算不得一部好電影。
如何用電影的手段,完成現實意義的表達,才是《八角籠中》藝術體系得以成立的內核。
就像《大鬧天竺》,失敗的主要原因就在於整個故事沒有落地,觀眾只看到所有角色都在搞怪耍寶,卻無法與之共情。
這一次王寶強吸取了教訓,從影片開始便搭建起沉浸感十足的現實情景。
故事在一段DV錄像中開場:
搖晃的鏡頭畫面中,兩個年幼的孩子在街頭的八角籠中打得頭破血流,四周圍滿了好奇的路人:
這該不會是真打吧?簡直太殘忍了······
手持攝影機的抖動拍攝,具有年代感的模糊畫質,再加上富有生活氣息的街頭景象,
那種未經雕琢的紀實效果以及粗糙的毛邊感,讓影片的現實質感瞬間呼之欲出。
最值得稱道的,無疑是影片最後那場至關重要的格鬥比賽。
這場比賽大膽運用黑白影像的形式處理,這不禁讓皮哥想起好萊塢大導演馬丁·斯科塞斯的經典影片《憤怒的公牛》。
但《八角籠中》並不是對經典的隨意模仿,而是本身對寫實性的高度追求。
遠處的燈光照亮格鬥賽場,鐵絲網的陰影投射在蘇木和對手的身上,黑白色調的強烈對比彰顯著,這場比賽的生猛與殘酷。
透過與選手幾乎零距離的鏡頭,我們能感受到拳拳到肉的酣暢淋漓,汗水與血沫在我們眼前划過,讓人完全置身於緊張與窒息的比賽進程。
直到決鬥結束的那一刻,畫面又重新恢復彩色,我們才得以從中抽離,不得不說這種寫實化的處理做得相當到位。
另一方面,影片的現實質感,也來自片中孩子們紮根於土地「野蠻生長」的姿態。
風塵瀰漫,黃沙漫天,貧瘠的土地是馬虎這群孩子賴以生存的家園。
也是這樣的土地,才能孕育出這些純粹無暇的「野娃娃」,鏡頭中的這群孩子似乎與荒蕪的土地已然融於一體。
野蠻生長的生存狀態貫穿於始終,讓人在撲面而來的粗糙感中,感受著現實的力量。
這種對於人物本身的細微記錄,作為一種「催化劑」,讓每個角色的情感表達更為細膩。
就像格鬥俱樂部解散前的那頓散夥飯,這是向騰輝和孩子們的至暗時刻,鏡頭也在暗中悄然捕捉著,在場者的心理變化。
比如向騰輝從初始的沉默,到後面佯裝怒火的爆發,以及躲在暗處的悄悄落淚;
比如馬虎從一開始的樂觀瀟洒,到聽聞散夥時的不敢置信,此時的他眼中只剩憤怒與失望。
所有人的情緒轉換,是有現實邏輯支撐的。
細細咂摸,戲中角色的置之死地而後生,何嘗不是王寶強本人的自我表達。
比如那些從大山里走出來的孩子,也是當年那個在少林寺學功夫、獨自一人北漂的王寶強。
比如向騰輝年少經歷的坎坷,與母親的感情,甚至是拍攝《盲井》時的照片,也都能看到王寶強自己的影子。
戲裡的情節與戲外王寶強的經歷形成呼應,在有些人看來這是王寶強埋下的「彩蛋」,但其實是王寶強完成個人藝術表達的關鍵一步。
放眼國際影壇,這種具有自傳色彩的融入,對於一個電影導演而言亦是成熟的藝術表達。
諸如費里尼、伯格曼等國際大導,抑或賈樟柯、姜文等國內名導,都會多多少少把個人經歷加入自己的創作。
這足以證明如今的王寶強已經掙脫《大鬧天竺》時被商業利益的「綁架」,開始在對生活經驗的追溯中找尋自我。
最後,《八角籠中》沒有把現實完全放在檯面上講,而是埋設了很多有意思的隱喻。
可以看到,近幾年不少電影為了追求所謂的「藝術性」,都玩起了隱喻。
但掌握不好隱喻的尺度,就容易砸自己招牌。
好在王寶強掌控好了火候,他把一些具有隱喻色彩的事物很好地融於現實語境,賦予了影片多重意味的解讀。
就像片名「八角籠中」,表面上,八角籠中是向騰輝讓孩子們格鬥的場所;
但往深了看,逼仄的八角籠又隱喻著每個人所處的人生困境。
無論是向騰輝、王鳳還是孩子們,他們困獸猶鬥般與苦難的生活做鬥爭,期望某一天可以衝破束縛他們的牢籠。
在皮哥印象里,片中有兩個地方,把這種隱喻手法用到了極致。
一是發生在街頭的川劇表演,各種面具在演員的臉上不斷變換。
在燈火的映照下,演員的面具與車窗內向騰輝消沉麻木的面孔,交疊在一起,隱喻著人物此時的複雜心境。
在網際網路的惡意描摹中,向騰輝是帶著面具的惡魔,為了一己之私虐待孩子的罪犯;
與此同時,面具也指涉著當初的向騰輝為了創辦格鬥俱樂部立下的「虛假人設」。
而此時的他想要做的,就是卸掉層層面具,去面對真實的自己。
這場戲絕對是整部電影的點睛之筆,突然而至的川劇表演如同神跡降臨,在如夢似幻的氛圍中點醒夢中人。
二是向騰輝經常叼著的雪茄。
一開始,雪茄是向騰輝將自己偽裝成「社會大佬」的重要標誌。
在他眼裡,雪茄是證明自己身份的象徵,也是他與不同階層打交道的「通行證」。
影片最後,向騰輝在比賽結束後,點起一根雪茄抽了一口,轉身離去。
此時的他完成了對孩子們的救贖,並在這一過程中尋回了自我;
這根新的雪茄,則成為向騰輝人生新起點的動人隱喻,意味著他終於放下了過去那個「虛假包裝」的自己。
能夠把隱喻用得如此熟練巧妙,足以證明王寶強藝術表達上的進步,也讓電影有了更為發人深省的思考維度。
如果說此前的王寶強,只是一個努力的老實人,或者說一個勤奮的演員;
那麼如今的他,已經在朝著藝術家的道路越走越近。
誠然,《八角籠中》在一些細節處仍然有笨拙之處;
但這點「笨拙」,亦是督促王寶強繼續強化自己的動力。
票房破20億,片方分帳7億+,這次王寶強是名利雙收。
希望王寶強可以守住初心,把這種藝術范兒繼續發揚下去!
文/皮皮電影編輯部: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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