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既不是需要精細喂養的精神巨嬰,也不甘做認知有殘缺的當代人,短視頻與電影之間如何產生有益於行業和觀眾的化學變化,未來,這依舊是一個值得關注的話題。
作者 | 騰宇
題圖 | unsplash
短視頻( )電影,括號里可以填什麼?
其一,短視頻肢解電影。
一些短視頻甚至可以說直接「殺死」了電影。在泛濫成災的「三分鐘給你講一部電影」中,電影被殘忍地「肢解」:朦朧、複雜的部分被一一剔除,寶貴的血肉精魂被抽走,只剩下幾根刺眼的骨頭,擺出最容易看懂的形狀,「哦,原來這是個人啊」。
電影的主角、配角,統統隱去姓名,變成小帥、小美、大壯、喪彪。有限的幾個人發生著有限的關係,那些細密的、難以言說的魅力統統消失,善惡變得分明,情節不再懸疑,給予觀眾的是異常確定、簡短且無趣的信息。
作為「殘骸」的電影與作為整體的電影已無關係,沉迷其中的人無一例外是這一慘劇的幫凶,同時甘於被這類短視頻降格為不善思考的動物。好的電影是一劑有療愈效果的良藥,「三分鐘講電影」大概只是這劑藥的說明書——吞服說明書,顯然不會有什麼療效。
(圖/unsplash)
其二,短視頻解構電影。
短視頻時代,電影是談資,是可交換的信息,是尋找同類的工具,是攻擊人的武器,但可能唯獨不是電影本身。
裝腔需要效率。大家都要精彩觀點,但沒時間和能力自行挖掘,於是召喚一位賽博書童,梳理電影的創意與巧思、看點和噴點,藉此掌握社交主動權,甚至有機會站上文化制高點。
比如,通過十分鐘的視頻,記下《宇宙探索編輯部》某些似是而非的關鍵詞句:偽紀錄片風格、輕科幻喜劇、謳歌及同情奮不顧身的理想主義者、為必將到來的荒誕和悲劇淚流滿面。記下了。社交軟體,啟動!
(圖/《宇宙探索編輯部》)
但如果你不用正常速度看完全片,你怎麼能真切地感受到,唐志軍曾經有多意氣風發,後來就有多頹廢痴傻?你如何被他虔誠的念想、荒誕而堅韌的言行打動?你又怎麼會沉醉在孫一通天才般的詩句之中,企圖跟著他們上路,試試能不能真的看見外星人的蹤影、窺見宇宙的真相?唯有沉浸其中,當孫一通每次摔倒時擠出苦澀的笑,當唐志軍拿著給女兒的信卻開不了口併流下淚水,當深幽洞口的麻雀呼嘯著襲來、驢子載著唐志軍橫衝直撞,你才會渾身戰慄、頭皮發麻。
電影的口感本就綿密悠長,別把它弄成壓縮餅乾。山豬吃不了細糠,所以別做山豬。
其三,短視頻矮化電影。
自2020年以來,短視頻借平台東風逐漸成為電影營銷新陣地,2023年則進化歪了,許多營銷整活用力過猛,變成新型「詐騙」多發地。比如暑期檔一直往你臉上推的營銷橋段:電影院幽暗的角落裡,筆記本電腦螢幕照亮年輕的、疲憊的臉龐,原來成年人看完一場電影都是奢侈,我應該格外珍惜注視銀幕的時光。
2023年8月3日,福州。導演烏爾善攜主演費翔、娜然、於適等出席電影《封神第一部:朝歌風雲》路演。(圖/視覺中國)
營銷總是有用的,感動推著票房向上走,共情成了最廉價的召喚。搞營銷本沒有錯,但過度吆喝或者過於濫情,就容易吵到大家的眼睛。短視頻的目的本是濃縮和宣傳電影,但往往因為用力過猛而遮蔽甚至歪曲了電影。《孤注一擲》的短視頻營銷讓觀眾大呼「這營銷比電影里的騙子還能騙」,《堅如磐石》的營銷則剪出最露骨低俗的片段試圖刺激觀眾進場。
講真,讓你搞病毒式傳播,不是真的讓你搞一些「病毒」出來——這無異於一種對電影的矮化,也是對人們觀影能力和品位的矮化,電影需要通過更大眾化的方式走向大眾,而不是用小丑般的上躥下跳贏得青睞。
其四,短視頻嚮往電影。
短視頻可以追求電影質感,可以按電影規格製作,可以與電影一樣秉持用好內容打動人心的初衷。沒問題,很有追求。
只是現狀還比較骨感。網絡微短劇的主題和質感大都與早期網文一個水平,大多數主創者並沒有往上一步的決心,反而在下沉和爛俗套路的泥潭裡搞出很多奇葩,搞到最後國家廣播電視總局出來說「加強網絡微短劇管理,實施創作提升計劃」,強調微短劇雖然短小但不能亂來,可以胡編但不能讓人把它當真。
(圖/《災難藝術家》)
其五,短視頻成就電影。
這比較困難,至於互相成就就更難了,但總有好的例子。比如短視頻中常見的冷門佳片推薦,能有效拓寬觀眾的眼界;還有「因為一個片段看了一部電影」的主題視頻,它將電影中的精華片段原封不動地放出來,用原本的敘述節奏、原本的情感曲線打動觀眾,進而讓觀眾有了一窺全片風貌的強烈願望。
觀眾既不是需要精細喂養的精神巨嬰,也不甘做認知有殘缺的當代人,短視頻與電影之間如何產生有益於行業和觀眾的化學變化,未來,這依舊是一個值得關注的話題。
讀完點個【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