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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徐
魯迅曾說：「一部紅樓夢，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其實，任何一部題材豐富的文學作品，都會給萬千讀者帶來萬千角度。
《戰爭與和平》，寫的是與戰爭有關的現實、與和平有關的追求。人生的底色，無論何時，都是嚮往一份柔美的情意。我很喜歡這部小說中的一句話，雖然出自一個小角色之口，卻也不啻為真理。
他說：「生活的實質是愛情。」
如果按照愛情這條線索去看，娜塔莎就是整個故事的女主角，男主角、男配角都愛慕她。而她自己，在不同的人生階段，遇到不同的過客，體驗不同的情感。隨著人生閱歷的增長，對愛情獲得準確而深刻的認識。
娜塔莎是羅斯托夫家族的女兒。在上層社會長大的她，跟身邊很多人不同，善良，純真，坦誠，心懷詩意，喜怒顯形於色。她喜歡唱歌，一度夢想不嫁人，把生命獻給舞蹈。少女的心，總是驛動。
年少輕狂，心動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事過境遷，遇到生命中的真命天子，才會明白，之前那些愛，全都是意亂情迷。真愛，會讓人心安，並且滿足。
娜塔莎與鮑爾康斯家族的兒子安德烈一見鍾情。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婚姻卻是兩個家庭的事。雖然曲折了些，兩人最終還是定下婚約。
對於這份愛，娜塔莎是有準確感知的：「我愛過鮑利斯，愛過音樂老師，愛過傑尼索夫，可是這一回完全不同。我的心情很平靜，很堅定。我知道，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現在我覺得那麼安心，那麼輕鬆自在。」
好男人志在四方，出於保家衛國的志願，安德烈在與娜塔莎訂婚後，需要去部隊執行任務，離開一年的時間。他願意遵守愛的諾言，同時也給她足夠的自由。「如果半年後她覺得不愛他了，完全可以拒絕他。」
在與未婚夫分別的日子裡，娜塔莎從一開始的平靜輕鬆，到之後的焦躁不安，到後來品嘗到思念的苦澀。她覺得，自己在白白虛度自己的美好年華。
基於這樣一份心緒，在歌劇院特定環境激發出來的「此刻就擁抱心愛的愛人，彼此情話綿綿」的似水柔情下，娜塔莎遇到了他——一個風度翩翩、以追求女人為人生樂趣的花花公子。
就像歌里所唱，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贖心情，他倆在第一次的四目相對中似乎就愛上了彼此。
他的帥氣容貌，他的大膽聰明，他的花言巧語，一下子攫住她的心。本能告訴她，對未婚夫的純潔愛情，在那一刻已經不復存在。
從那之後，娜塔莎表面看起來比以往活躍，事實上只有她自己知道：沒了過去的那份平靜與幸福。
第二次在社交場合遇見他時，娜塔莎的心理是這樣的：「為他說喜歡而充滿了虛榮心得到滿足的得意，又因為在她和他之間沒有道德屏障而滿懷恐懼。」相擁著跳舞、猝不及防的熱吻、充滿激情的表白，讓她一下子徹底迷失。
她不斷在心裡發問：自己到底愛誰？未婚夫好像也愛，眼前這個男人好像也愛，同時愛上兩個人，怎麼辦？她被愛沖昏頭腦，甚至幻想著同時擁有兩者，才能獲得完滿的幸福。但是事實擺在面前，不得不在兩者當中做出抉擇。
這個男人給娜塔莎寫情書，告訴她，愛情可以戰勝一切，他要秘密帶走她，一起去往天涯海角。
在那一刻，她心裡的天平終於倒向一邊。她覺得，這個只見了三次面的男人，讓自己已經愛了一百年！離開他，就活不了！她誰也不再需要，誰也可以不愛，但是不能沒有他！
娜塔莎決定和他私奔。為此，她寫信給未婚夫的父母，單方面解除婚約。
在關鍵時刻，事情還是好友阻攔了下來。
娜塔莎為此憤怒、悔恨、絕望，當她得知，那個讓自己願意放棄所有與之私奔的男人其實是有婦之夫後，偷偷吞下砒霜。但是，生的慾望又讓她立馬向家人求救。
娜塔莎終於意識到，自己親手毀了一樁美好的婚姻，也毀了一直美好著的少女時代。從前那種無憂無慮、充滿希望的生活，從此一去不返。
對基督教的信仰，讓娜塔莎從長達數月的鬱鬱寡歡中走出來，再次感受到平靜。當她為父母、為兄妹、為曾經的未婚夫祈禱時，才明白自己犯下的錯誤，也才明白自己一直深愛著他們，深愛著被她「背叛」的未婚夫。
至始至終，娜塔莎只愛過未婚夫安德烈一人，而且一直愛著他。那一次的「背叛」，並非是對安德烈的背叛，而是對在深深思念中無精打采的日常生活的背叛！
平淡生活中，遇到誘惑，如果沒有足夠定力，就容易迷失方向。
安德烈曾經表示願給娜塔莎自由，但是，當她真的背叛了自己的時候，寬恕卻成為困難之事。直到在戰火中受傷，死亡逼近，他對愛、對生命獲得深度的玄機般的覺醒。這讓他在去世前寬容了深愛的人。
給予對方寬容，其實也是自己的放下。
亡者已逝，活著的人，生活還在繼續。遇到安德烈之前，娜塔莎有過幾段似真實假的感情。安德烈去世後，她會再一次擁有愛情，會走進婚姻殿堂，與他人共度餘生。
曾經經讓她安心、平靜，比幸福的人離開後，她的心裡多有了一座墳。餘生漫漫，漸行漸遠，無需想起，卻從不會忘記。
【作者簡介：江徐，80後女子，十點讀書籤約作者。煮字療飢，借筆畫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詩情誰與共》。點擊右上角「關注」，收看更多相關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