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才子以唐伯虎、文徵明等人的故事最為膾炙人口,不過,相比較唐伯虎的坎坷、悲慘人生,與他齊名的文徵明卻過得平淡如水,也十分幸福,在世上呆了近百年的時間才依依離世。
隨著同代人紛紛作古,碩果僅存的文徵明越來越受到世人的珍惜、敬重,其畫作動輒一幅上百兩銀子,且可遇不可求。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他的兩個天才兒子卻因老爹名頭大、又清高,居然在丹青界造假,只為賺幾兩碎銀度日。
文徵明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有一次,好友錢同愛和唐伯虎邀請他遊船,提前在船內藏了一群歌女,可船開之後,文徵明才發現一船的花枝招展,接下來他做的一件事,卻讓所有人大跌眼鏡!錢同愛和文徵明是指腹為婚的兒女親家,和唐伯虎一樣風流,愛捉弄人。一天,兩人相約捉弄一下正人君子文徵明,便由錢同愛出面租了一個遊船,邀請文徵明一起游石湖。文徵明興沖沖地應邀而來,可當船開了之後,突然從艙底走出來一群花枝招展的歌女。年輕時的文徽明就已立志不近女色,而把全部精力投到丹青創作之中,好友們皆知他的志向。很顯然,這是錢同愛和唐伯虎在故意捉弄他!沒想到,文徵明見了這群歌女之後,如避蛇蠍,趴在艙外大喊停船!船家早就得了唐伯虎等人的吩咐,笑嘻嘻地說:「文相公,自古才子愛風流,你就生受一回吧。」說罷,繼續向湖心划去。無奈,文徵明看著一班損友,一條妙計閃過。只見,聞名江南的大才子文徵明竟然當眾脫去鞋子,把一雙臭烘烘的襪子取了下來!頓時,一股難以名狀的「美妙」味道在船艙內蔓延,眾歌女紛紛掩鼻,遠遠避開。可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眾人看得大跌眼鏡!文徵明見船家還不停船,便直接把這雙襪子搭在兒女親家錢同愛的頭上!眾人看得目瞪口呆,素有潔癖的錢同愛更是難以忍受,趕忙喊來一艘路過的小船,把文徵明送走了。這則關於文徵明的逸事,被記錄在《六如居士外集》中,生動地刻畫了文徵明的性情。
從57歲開始,對明朝官場深惡痛絕的文徵明便辭職還鄉,在蘇州老家做了一名隱士。不過,他的丹青畫作實在太出名,來拜訪的人還是絡繹不絕。包括當朝首輔嚴嵩、兵部尚書聶豹、印度高僧和當朝王爺,無不想討得一幅文徵明的丹青畫作!遺憾的是,晚年的文老夫子對他們嗤之以鼻,但有來求,必被拒絕。也許是好友唐伯虎的坎坷遭遇,讓他對明朝的達官貴人充滿了戒備之心;也許,是文人的孤傲清高,讓他對藝術被權錢褻瀆而深惡痛絕;總之,當時的王公貴族、達官貴人,休想從文老夫子手中討得半幅字畫!在江南「四大才子」中,文徵明是最長壽的一位,活了近百歲。從家人的角度來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可是,從藝術揚名的角度來說,對文徵明的兩個兒子來說,就有點可怕了!王獻之的書法也算得上時代絕倫了,可人們提到他的時候,總是會想起他的父親王羲之。文彭、文嘉同樣如此,儘管他們的字畫水平也能獨步江南士林,但是,上面有一個光彩照人的父親,他們也只能做伴月的星星。文彭是文徵明的長子,書法一絕!可是,登門來拜訪他的朋友,無不是想通過他得到其父文徵明的真跡。文徵明晚年曾給家人定下規矩,嚴禁把他的字畫售賣、贈送給他人,以防那些達官貴人鑽了空子。老父的規定不可違背,但朋友的情誼又推辭不掉,怎麼辦?
於是,文彭被迫走上了臨摹父親書法這條路,還被逼成了「明代第一臨摹高手」。贈送給文彭這一稱號的,不是一般人,而是獨領江南文壇20年的王世貞,明朝著名的文學家、史學家,曾官至太子太保!一個本可以開創自己的藝術時代的才子,因為父親的名頭太大,自己把自己逼成了第一臨摹高手;試問,這是做兒子的委屈,還是做藝術的遷就?文嘉是文徵明的二兒子,丹青一絕!但是,除非他比父親做得更好,而這幾乎像一匹駱駝要穿過針眼那樣艱難。更難的是,文老爺子視金錢如無物,對家人要求也是如此。可文嘉的性情外向,好交友,又怎能少得了財物的幫襯呢?於是,和他的哥哥文彭一樣,文嘉也被逼走上了臨摹父親畫作的逼仄之路,而且真假難辨。後世流傳的一些文徵明的贗品,其中就有文嘉的傑作。文嘉的臨摹水平有多高呢?江南「四大才子」之中的祝枝山,對文嘉的才華十分欣賞,並允許他臨摹自己的作品;而且,文嘉臨摹他的作品,甚至得到過祝枝山本人的讚許!不過,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腳的。當時有一位著名的鑑賞家詹景鳳,曾指出文嘉拿出來賣的一幅畫作是其父的贗品,買畫的人便找到文嘉理論,要回了自己買畫的20金。事後,文嘉氣急敗壞,找到詹景鳳指著他的鼻子大罵:「真偽與若何干?吾摹訖掇二十金歸耳!」這個故事後來被詹景鳳記錄在他的《東圖玄覽編》中,成了當時文壇的一樁「雅事」。
遺憾的是,文徵明有兩個如此天才的兒子,卻被掩蓋在他的光芒之下,為了生活,他們二人被迫走上了書畫「造假」之路。不得不說,文氏兄弟的遭遇實在令人惋惜,但又無奈。
縱觀歷史,每一個時代都會湧現出寥寥幾個鳳毛麟角的人物,在他們如大日照臨的光芒下,其他天縱之才,就像遙遠天際的星星,只能閃爍出一絲微弱的光芒。唐伯虎、文徵明就是這樣的人物,他們的出現是時代之幸,是中華文化之幸!但對於那些被掩蓋了光芒的年輕天才來說,卻是「既生瑜何生亮」的人生不幸。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