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新喜
印度總理莫迪這次訪美，給拜登及其夫人贈送的幾樣禮物中，一顆7.5克拉的綠鑽引發業內關注，不過這是印度的人造鑽石。
莫迪顯然是在給自己國內的人造鑽石產業代言。而他這麼做，明顯是看到了人工鑽石替代天然鑽石背後的巨大市場，寄希望打開美國市場。
據媒體報道，最新公布的全球毛坯鑽石價格指數，鑽石價格今年已下跌了6.5%，較2022年2月的歷史高點更是下跌了18%。一年前，1克拉天然鑽石的價格是6700美元，目前售價是5300美元。有研究機構預測未來12個月天然鑽石價格將比當前價格下降20%至25%。
莫迪送拜登人造鑽石，天然鑽石價格大跌，背後釋放了什麼信號？
鑽石價格大跌，背後有什麼原因呢？
我們知道，任何商業產品的價格漲跌背後都是需求關係在起決定。價格下跌，背後是供應量大於需求了。
全球天然鑽石的供應，主要來自俄羅斯、波札那和剛果民主共和國、印度和澳大利亞等地，而多個巨頭之間，縱使控制供應量，也離不開全球貿易的各種因素。
現在鑽石價格暴跌，目前綜合評估下來，從供給端來看：
一是市場需求開始向培育合成人工鑽石轉變，二是俄烏戰爭的俄羅斯天然鑽石供應量的減少，人造鑽石供應變多了。
從需求端來看，鑽石的需求基本上是在婚姻場景，在亞洲以中日韓為首，但現在中日韓幾乎是全球生育率最低的幾個國家，韓國生育率全球倒數第一，中國生育率全球倒數第二。2022年中國結婚人數創自1986年以來最低紀錄，結婚人數減少導致鑽戒需求下降，直接影響到鑽石市場。
而鑽石價格除了需求影響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在於，天然鑽石有了強大的競品——人造鑽石。
說到鑽石的由來，早在1870年，南非就發現了Orange River鑽石富礦，西方財團戴比爾斯買下整個礦場，壟斷了鑽石業務，從開採、加工，到鑑定、設計、銷售等各個環節，都被牢牢把持在以戴比爾斯公司為首的五大鑽石商手裡，它們壟斷了全球90%的天然鑽石產銷。
甚至通過每年的限制開採，加上瑪麗蓮.夢露、英國王室的代言，鑽石進入「天價時代」，並延續至今。
但是鑽石天價時代終結在2019年，中國科學院成功突破了「人造鑽石」培育技術，並向河南試點推廣。僅僅用了兩年時間，河南就成為全球最大產鑽基地，占了全球近一半產量。
和天然鑽石相比，河南人造鑽石（實驗室培育鑽石，簡稱LGD）的品質並不比天然鑽石差。據2021年《國信證券》調研顯示，2020年中國製造的3-6克拉鑽石，顏色達到標準最高的D級，凈度達VVVS級。
貝恩諮詢數據顯示，短短3年時間，中國人造鑽石產量就發展至400萬克拉，全球47%鑽石產量來自河南。同時，國際鑽石價格平均拉低65%，鑽石「天價時代」宣告終結。
以前天然鑽石的價格很貴，一克拉大概要3萬以上，但是中國人造的鑽石只要幾百塊，貴的也就幾千塊，品質感也差不多，價格便宜75%~90%，甚至純度更高，顏色更漂亮，買人造鑽石的越來越多，這導致天然鑽石巨頭業績不斷下滑。
戴比爾斯說天然鑽石有雜質才是身份的象徵，義烏老闆說這還不容易，我給你加雜質進去就行了。
為什麼人工鑽石能衝擊到天然鑽石呢？
人工鑽石之所以能衝擊天然鑽石，是因為鑽石的本質就是碳單質，石墨的本質也是碳單質，從化學角度來看，都是同素異形體，成分完全一致，差異來自於內部原子的空間構型不同，1955年，美國科學家F.P Bundy 成功在高溫高壓的條件下把石墨轉變成金剛石。
晶瑩剔透的金剛石也不能說沒有價值，鑽石曾經一度與鈾和鈽一起被視為現代工業不可或缺的戰略性礦物，但如果僅就這些觀賞價值來說，配不上現有的價格的。
鑽石的定位是奢侈品，而不是消費品。世界上所有鑽石成分基本都一樣，雕刻方法也大同小異，奢侈品要維持它的價格，要麼靠人為壓低產量，要麼主打一個款式多樣，要麼在關鍵指標上具備不可複製性，但鑽石都做不到。
尤其是從鑽石價值的關鍵指標來看，主要看折射率、色散，但河南柘城產出的鑽石，折射率、色散等關鍵指標遠高於天然鑽石，但價格僅相當於20%。
也就是說，鑽石本身相當於就是一個打磨後的金剛石，又不保值，產量被壟斷，其中的利潤已經被各個環節發揮到了極致。然後瘋狂炒作，現在人工可以輕鬆培育出來，那麼鑽石的價格自然大跌。尤其是現在經濟下行，金價走高，什麼東西值，什麼東西不值，一目了然。
鑽石給予的價值認知變弱，年輕人變了
鑽石賣的相當貴，關鍵是又不保值。之所以長期受到追捧，是因為鑽石代表了最抽象的愛情價值認知。
根據戴比爾斯公司的統計，中國超50%的情侶都會用天然鑽石訂婚。但以後的情況，可能就未必了。
我們都能理解鑽石的這種定情信物的價值，尤其是過去那一代人在各種影視劇的影響下，對鑽石有一定情結，但今天的年輕人，選擇與價值觀多元化了，對鑽石的盲目崇拜正在減少，很多東西也可以做定情信物，如果真的考慮花幾萬情況買一個這樣東西，選擇挺多的。
當然即便選擇鑽石，也會變得理性，如果實在喜歡鑽石，花幾分之一的價錢買個人造鑽石，純度可能比天然的還好，再大的珠寶店甚至都無法鑑別天然鑽石和人造鑽石，它戴在身上，整體的質感不比天然鑽石弱，價格要低一大截，選擇後者的消費者會越來越多。
這其實說明了，歷史傳統、文化底蘊在工業化浪潮面前，肯定會被衝擊到。
印度也看到人工鑽石的潛力，要與中國爭奪市場
回到開頭，莫迪赴美會見拜登，親自為印度的人工鑽石站台，背後顯然是有更大的商業訴求。
印度是一個整體貧窮的人口大國，對於印度來說，人口基數龐大，總體上年輕人婚姻對鑽石的需求量很大，但天然鑽石的奢侈品屬性讓很多印度人望而卻步，人造鑽石的低價屬性更容易打開其國內市場。
此外，美國是人工鑽石的最大消費市場，今年6月2日，我國50多家企業組團殺往美國拉斯維加斯，參加JCK Show 珠寶展，抱團搶訂單。莫迪則是要借著這次訪美，幫一把印度國內的人造鑽石生產商。中印市場爭奪戰其實已經打響。
從當前人工鑽石對天然鑽石造成的衝擊力來看，未來天然鑽石的市場空間越來越小，進一步被人造鑽石占據可能是大趨勢，這其中蘊藏著巨大的商業機會。
從當前來看，我國是人造鑽石的第一生產國，占全球產能的50%。但依然不能輕視印度，印度的人造鑽石產能占全球的15%。印度的優勢在於「拋光」，全球90%的鑽石（包括天然和人造）都是在印度完成的，2022年印度培育鑽石珠寶市場的零售規模已超過2.5億美元，業內預估未來十年後預計這個數字將要翻四倍，年均增長率接近15%。
這也是為什麼莫迪這麼看重人工鑽石的潛力，他想要抓住美國市場，讓印度取代中國，成為人造鑽石的第一生產國。
之所以說不能輕視印度，是因為美國如今在儘可能的扶持印度，從特斯拉、蘋果都開始轉移產業鏈到印度，讓印度制衡中國，這也是為何今天的印度左右逢源，占盡各種便宜。
人造鑽石儘管便宜，但零售利潤率仍然高達60%，而天然鑽石的零售利潤為34%。也就是說，人造鑽石還有進一步降價的空間，而鑽石生產的成本主要在於「切割」和「拋光」這部分工作的勞動力成本，而印度無疑有勞動力成本優勢。
此外，印度的造鑽技術也不差。莫迪送給拜登夫人的7.5克拉綠色培育鑽石是由印度國家物理實驗室通過高壓高溫技術在實驗室中培育出來的，它可以模擬地球內部的環境，讓碳原子在極端條件下結晶成鑽石，降低鑽石的生產成本和環境影響。
因此，有勞動力成本優勢，技術也不差，也有美國支持等國際因素的利好，印度想要在人造鑽石領域與中國爭雄也不足為奇。
總的來說，人造鑽石的時代正在到來，在這個時代，中國的主要對手可能是印度。無論是手機、汽車等電子產品的消費，還是鑽石領域，美國都在試圖扶持印度複製另一個中國，印度是一個值得重視對手，對此，在與印度的爭奪賽中，國內廠商需要打足精神了。
作者：王新喜 TMT資深評論人 本文未經許可謝絕轉載 作者微信公眾號：熱點微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