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丑內美的書法,特色才是藝術的生命。

2019-05-18     古溈書畫

楊維楨(1296—1370),元末明初著名詩人、文學家、書畫家和戲曲家。字廉夫,晚年自號老鐵、抱遺老人、東維子。元紹興路諸暨州楓橋全堂人。與陸居仁、錢惟善合稱為「元末三高士」。

楊維禎書法以行草最工,筆勢岩開,有「大將班師,三軍奏凱,破斧缺牖,例載而歸」之勢,傳世作品有楷書《周上卿墓志銘》,行書《張氏通波阡表》《真鏡庵募緣疏卷》,草書《夢遊海棠城詩卷》等,其餘墨跡則多見於書札及書畫題跋之中。

中國書法史上的經典碑帖,文章中雖不能盡詳其美,但絕大多數都是一見傾心的。但有一個人的作品例外。他就是元代書法家楊維楨。說實話,有一段時間我費盡心力,卻怎麼也無法從他的書法中,感受出幾多美感來。

如果那時候,有「丑書」的說法,我一定會不假思索地把一頂大帽子,「咣當」一聲扣在他的頭上。


可隨著書法實踐與審美閱歷的自我提升,開始欣賞美的同時,也漸漸對古拙老辣「真香了」。世界上並不缺少美的東西,只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我這雙眼睛竟然也開始發現出楊維楨的「丑書」之美來了。

楊維楨《題楊謙小像》 局部

小時候,家境清貧,多吃粗糧,因此看別人拿著白面饅頭都饞得咽唾沫。而如今,白面饅頭吃久了,回老家能吃一頓高梁米飯,都激動得差點兒熱淚盈眶。其實,哪有什麼粗糧細糧之分別呢?論營養,粗茶淡飯更養人。只是世俗的眼光過早地貼好了標籤,只注重顏值和口感,大米白面自然受寵。當我悟出粗糧也一樣是上天恩賜的珍貴糧食時,年紀也步入了中年。

讀懂楊維楨,也是人到中年。

好的書法來自於技法的嫻熟,格調高雅,氣韻生動,特色鮮明。

自如其人。年輕時識人,多重外表,中年以後識人,更看重其內心。

秀外慧中固然人見人愛,但外丑內美的的高人,卻非/常人能識。

楊維楨《題楊謙小像》 局部

在元朝,趙子昂就是秀外慧中的書風代表人物,他以一人之力橫掃南北,一統當時的書壇。言必談王羲之的時代,但楊維楨卻以一筆「丑」字異軍突起,竟然也牢牢地占據了書法史一席之地,豈不怪哉!

龔琳娜是為大家耳熟能詳的歌手,學院派的民族唱法得了那麼多獎,可是知道的人卻只有音樂圈的人。但是一首「自毀形象」的神曲《忐忑》,驚奇了無數人的耳朵,於是,她開始變紅了。好好唱、認真唱、努力唱,唱得好的人太多了,不好好唱卻唱得好的人就沒有幾個了。藝術的生命靈魂是其獨有的特色。

趙孟頫《秋深帖》

元朝的書法,若只有趙孟頫的二王復古書風,太單調,沒有意思,楊維楨的攪局,使元朝的書法變得妙趣橫生。

在唐代司空圖《二十四詩品》中,有豪放,就有含蓄;有沖淡,就有纖穠;有綺麗,就有自然,等等。這說明,藝術的美,從來不是只有一條標準。

不走尋常路是楊維楨的招數。他以沒有招數的招數,沒有筆法的筆法,一支禿筆,左刷右抹,終於把自己煉成了一代宗師。

他這麼大膽子究竟從何而來?細細地幫他想一想,推敲一下,他竟然如此底氣十足。

楊維楨《真鏡庵募緣疏卷》 局部

楊維楨的老家是紹興諸暨,萬卷藏書樓是他父親建在鐵崖山上的一座藏書閣,楊維楨年幼時,父親送他到了書閣之後便撤掉梯子,用轆轤送飯,這樣如此便是五年。從小就聰穎過人的他,能「日記文章千言」,五年之後,楊維楨自然已是滿腹經綸的了。

有學問得人只能被認作是學者,但他卻還是一位文學家,在詩、文、戲曲方面也有自己的作品。他的古樂府詩,溫婉、美麗動人,雄偉、豪邁自然,被稱作「鐵崖體」,歷代文人多有推崇。

楊維楨《真鏡庵募緣疏卷》 局部

楊維楨的才華如果止步於此,那你就想錯了。根據書籍材料,在音律方面,楊維楨也有其獨到的見解。特別是善吹鐵笛,其「鐵笛道人」的別號即因此而來。

楊維楨性格倔強,不逐時流。住在松江時候(今上海松江區),築園圃蓬台。門上寫著榜文:「客至不下樓,恕老懶;見客不答禮,恕老病;客問事不對,恕老默;發言無所避,恕老迂;飲酒不輟車,恕老狂。」

人們經常看見楊維楨清晨披著鶴氅,戴著鐵冠,坐在他的小蓬台上,客人來了,他既不請上樓,自己也不下來。好事者與他遙相高談,有人拿出桃核杯請他喝酒,喝得高興了,他就取出鐵笛,為人生長短弄,旁若無人。

楊維楨《真鏡庵募緣疏卷》 局部

他雖然頗有個性,卻對出身貧賤而有才德的人,禮之如師父;同樣對無才德的人,則即使是王公也白眼相對。勢力極大的張士誠占據吳中之後,江南名士競相投靠,只有楊維楨請都不去。楊維楨一次去蘇州,讓張士誠知道了,拿出御酒專門款待楊維楨,酒喝一半,楊維楨賦詩一首:「山中歲歲烽煙起,海上年年御酒來。如此烽煙如此酒,老夫懷抱幾時開。」張士誠知道強扭的瓜不甜,最後放他走人。

這般真性情之人,和大多數才子一樣,喜歡寄情於詩酒聲色。元末世事紛亂,文人大多如此,聊以解憂。楊維楨雖不酷愛喝酒,卻喜歡參與酒局。出門必有歌童舞女相從,優遊必置酒暢飲,作詩必有侍妾端硯。有一次,楊維楨與倪瓚在一朋友家喝酒,楊維楨突發奇想,脫了妓女的鞋子,扔到酒杯里,讓大家傳飲,美其名曰「金蓮杯」。倪瓚潔癖是出了名的,當時大怒,拍案而起,揚長而去。

所以,如此才華橫溢底蘊深厚而又放浪形骸的楊維楨,筆下的書法如他為人一般,形成奇崛峭拔、狷狂不羈的獨特風格,還有什麼奇怪嗎?

因此,欣賞楊維楨的書法,不能用恆定的準則去衡量,他的字如他的人,人奇字亦奇,有一股奇氣鼓盪,這「丑書」還丑麼?何況古來就不曾有過丑書之說。只有雅與俗,沒有美與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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