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號北美留學生日報，本文以下簡稱北留。
紐約客最近刊發了一篇關於這個公號的報道，文章很長，這裡有一個中譯本：《紐約客》起底北美留學生日報如何收取「智商稅」：全靠編故事。
中譯本僅供參考，基於可以理解的原因，有些地方是有刪節的。原文地址在：https://www.newyorker.com/culture/culture-desk/the-post-truth-publication-where-chinese-students-in-america-get-their-news
從連結地址你就可以發現，英文版的標題就是The 「Post-Truth」 Publication Where Chinese Students in America Get Their News。看上去和中譯本是不一樣的，英文版完全沒有編故事的字樣嘛。
關鍵是Post-truth這個詞。這個詞字面上翻譯過來就是「後真相」，似乎字面上看不出什麼褒貶。其實不然。
後真相是媒體業專業詞彙，為貶義詞，post本身帶有一種「反其道而行之」的意思。比如後現代社會，並不單單指現代之後，還有與現代性反其道而行之的意思。—— 順便插一句，簡體中文網語境里有時候有自己的用法，比如什麼後奧運時代，就是簡單表示是奧運之後。
post-truth，乃是對truth「反其道而行之」，怎麼看都不是一個好詞。和真相反其道而行之，當然就是編故事了。
理解了post-truth，就能理解中譯本標題雖然對英文原稿標題有修改，但意思上是不差的。
也不知道北留公號後來那篇文章大呼小叫什麼鬼，好歹你也是所謂做給留學生看的嘛，好歹還自詡媒體，英語和專業詞彙還是要多加學習喲！
二
多年以前，作為基金合伙人，在考察項目的時候，見過北留的人。
由此我看了幾篇北留的文章。
鄙基金並非以內容行業為主賽道——最近一兩年更是拉入不投名單，加之我個人從來不喜靠著搜尋引擎東拼西湊的敘事風格，這個項目被直接略過。
但我從此對北留略有了一個認知和印象。
我也不甚關心他們到底在推送些什麼
直到有兩起事例，我以為，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
三
巴黎聖母院不幸被燒，這件事今年4月極為轟動，引發全球關注。
我在微信里看到一位朋友對北留表示極度不滿，出於好奇心，我去看了看，被我看到這樣一個評論區：
我稍許解釋一下怎麼解讀。
北留是一個大號，且文章極其契合熱點。故而閱讀量在2.3萬之時，表明這篇文章推送的時間尚不久。還可以看到，其評論除了首條，其餘均未過百，亦可作為輔助證據。此乃其一
對於公號來說，第一波閱讀量大部屬於其粉絲——甚至是鐵粉閱讀所為。順便說一下，該號還設置了必須關注才可評論留言。此乃其二
公號運營者有權放出或不放出某評論。此乃其三。
綜合考量，就是北留主力閱讀群體作為一個整體，品質堪憂。四條排序在前的留言，只有一條還算正常人類的反應。
而一個號的主力閱讀群體的質素，基本可以反推這個號平日裡都是什麼風格氣質。
看到這樣的留言區，我當時只有一個感覺：幸好沒投，不然真是貽笑大方無地自容。
四
接下來是劉強東涉嫌性侵事件。
7月底，北留推送了一篇標題為這樣的文章：
這樣的標題已經很明確地告訴你，劉強東不是性侵，是兩廂情願的。而且還揭示了這個論斷的證據：警方檔案公布的。
這篇文章引起「眾怒」，被爭相舉報，導致北留被封。
但很奇怪的事是，被封不過三日，便恢復正常——27日被封，30日解禁。有一個說法是：微信短時間接到大量舉報，導致系統誤判。
真是好一個「誤」判，也不曉得騰訊當年投資北留，算不算「誤投」。
公號「科技那點事」在8月1日文章中寫道：
創始人林國宇說，公眾號27日被封后，在30日就解禁了。之前推送的有關劉強東案件的文章也已恢復。愛管閒事的，公眾號：科技那點事因涉黃被封的公號北美留學生日報，三天後就活了，騰訊是股東
不過，你今天再去北留里找這篇看上去特別情色的文章，是找不到的（網際網路上去搜一搜，至少新浪財經里還有一個版本）。
也不曉得到底恢復了沒，還是恢復了自家又羞答答地撤了。
五
我個人是非常不理解所謂「誤判」的。
因為這篇文章有非常嚴重的問題。
到底問題在哪裡，可以去看搜狐新聞刊發的劉強東案147頁警方報告，被他們寫成情色文學
看完這篇，你就知道，北留的情色文學，完全就是毫無廉恥的洗地文章。
這篇情色文學，影響卻是非常之大。至今你用「激吻、裸睡」依然可以在微信里搜到大量類似的文章。
炮製爛文如斯，騰訊居然還「誤判」？
真是奇哉怪也。
六
但劉強東這個事，一開始北留並不是這樣的立場。
2018年9月2日，劉強東涉嫌性侵案爆出。當日，北美留學生日報就推出了一篇文章，題為「劉強東性侵女留學生被逮捕？是真是假這篇是最公允的解讀」
在這個連結地址處，你可以發現這個版本：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10499279889856109
轉頭，北留忽然大呼小叫地喊道：我們為什麼刪了劉強東性侵的稿子？
這篇字裡行間正義凜然的文章，在其公號里貌似無法搜的。
在這個連結地址處，你還是能發現一個版本：http://app.myzaker.com/news/article.php?pk=5b90a7f232ce40096a000015
但頗為撲朔迷離的地方是，至少在今天，你去看「劉強東性侵女留學生被逮捕？是真是假這篇是最公允的解讀」好好的存在在那裡，完全沒有刪除的樣子嘛。
9月3日，北留這個號還推了一篇「借著劉強東性侵案侮辱女留學生的人，可以別這麼無恥嗎？」的文章。
結合這篇「激吻 裸睡」，人原來真是可以自己罵自己無恥的。
七
北留的人，我估計搜索能力是不錯的，東拼西湊出文章算是強項。
這個好像有個戲謔味的名詞：雲採訪。
真要他們去核實一件事的時候，就會露出馬腳。
紐約客長篇大論在diss他們，那份中譯本又是十萬加的架勢，要捍衛自己也是人之常情，但就是這麼一篇東西，也會搞出錯來。
安替在朋友圈這樣說：
（截屏已獲當事人許可）
八
啟信寶顯示，騰訊於17年投資了這個號
聯想到打算投資差評未果事件，我有個媒體人朋友發表了這樣一通議論：
（這段話獲當事人在不暴露頭像和姓名的情況下可做引用的許可）
話呢，可能有些偏頗，但大致意思我還真是以為然。
不知道騰訊今天看著手上諸多投資標的，可曾為北留一案，深感羞愧乎？
—— 首發 扯氮集 ——
作者執教於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傳播學院，天奇創投基金管理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