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在某個時刻意識到過:但自從生了孩子以後,我的父親,那個沉默寡言、在跟我相處時很拘謹的男人,在擁有了外公這種身份後,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如果說「當媽改變了我的人生」是一種顯而易見的變化,那我們爸爸的改變則是隱性而巨大的。此前被藏起來的作為家長的溫情,忽然都被釋放了出來。
他幾乎變成了另一個人。
我們通常印象中的他,沉穩、隱忍,總是忙,總是不在,總是沉默,或者總是很嚴厲。但眼前這個面對孫子孫女的老人家,卻是慈愛、寬容、 有求必應、偶爾還會耍點小孩子脾氣。
我問了很多人,你們的爸爸是不是也這樣?
沒有人對這個問題有所準備,因為我們好像一直忽視了爸爸身上這種變化,他總是家庭中最不容易被看見的那個人。
今天,我們想和你一起看見這種改變。
1.
by 小穎
我都不知道我爸能這麼聽一個人的話,他從小對我都是嚴格要求,總是希望我達到這樣那樣的要求。但女兒出生後,感覺他變成了一個百依百順的老頭。
周末傍晚我們一家人在小區散步,女兒興高采烈起來,最近她在學芭蕾舞,很愛展現舞技。我們停在一群廣場舞阿姨旁邊,她聽到音樂就瘋了,拉起我爸就開始跳。
一個五大三粗、1米8幾的大塊頭,就被一幾十公分高的小娃娃牽著手,四肢不調地亂動起來。同手同腳就不說了,女兒還要求他做出芭蕾舞的姿勢,踮腳啊,一位手二位手什麼的,160多斤的圓滾滾的身體,硬是配合女兒幼稚的要求。要是不看到,真的不能想像有多搞笑。
但在我身上,讓他跟我一起在公共場合拍個照他都要了命似的。
2.
by 姍姍
原本我父母想要更多的孩子,但由於我媽身體的原因,我變成了他們唯一的孩子,獨享寵愛是必然的。
所以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我爸對我的愛。我從來都不喊他爸爸,都是「老劉」「劉總」這麼叫著長大的。
等我離開家獨自上大學起,我爸跟我的關係就開始淡了下來。而且我一直想好好沖事業,對他們屢次表達想要抱孫子孫女的願望置之不理。我爸有大概一兩年時間吧,幾乎就不接我電話,用拒絕溝通抗議我的決定。
但命運確實不完全掌握在我手裡。當我把懷孕的消息告訴我爸時,從電話里都能想像出他當時咧嘴的樣子。
外公這個角色讓他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投入,絕對超過以前對我的撫養,而且彌補了小時候他不能教我「男孩那些事」的遺憾。
我爸是個體育迷,我完全沒有遺傳到他的基因,所以孫子變成了他這種愛好的繼承者。
他在我兒子出生才兩個月的時候,就已經把可以夠穿到小孩14歲大的球衣都買了;等兒子長大一點,他抱著出去就會對別人誇耀:「你看這孩子,隔代遺傳的,是不是也有點像我。」;沒孩子的時候家裡貓狗就跟孩子一樣對待,現在有了孫子,貓和狗只要一靠近兒子,就會被外公無情趕跑;再大一點能跑了,我爸就整天帶著兒子出去運動,給他買各種球類,固執地要跟孫子玩踢球投籃什麼的,在小區樓下的球場混得不要太熟。
對於我爸愛我的孩子可能勝過愛我這件事,我其實挺高興的。因為這樣他們可以關係融洽地長時間呆著,而我當然就騰出了時間工作。
3.
by 王大米
我跟爸爸的關係感覺很普遍,就是我們倆只要單獨呆在一起,氣氛會很尷尬,不知道說什麼,有時候就假裝很認真地看電視,要麼就他看電視我玩手機。
但在我女兒面前,我爸居然會講自己小時候的經歷,我可是從小到大沒有聽他講過故事的。
有一次看到女兒跟我爸視頻電話,奶聲奶氣地說「外公你給我講個故事吧」,然後我爸開始用蹩腳的湖南話講他小時候的經歷,「半歲的時候媽媽就去世了,沒得吃的時候就去挖野菜什麼的。」
我的印象中,這些我爸從沒有對我說過,甚至連講故事都非常非常少。但只要女兒提要求,我爸都幾乎是有求必應。
我其實很羨慕女兒可以跟我爸順暢而且不尷尬地聊天,雖然兩個人的聊天內容有點傻,像是「你在幹嘛呀,你吃了什麼東西啊?」「我來演媽媽,你來演我的幼兒園老師吧。」之類的。
但我喜歡看到我的爸爸跟我女兒的畫面,好像表達了我一直以來嚮往的親密。我的爸爸比我想像中更會當爸爸。
4.
by 語嫣
我爸是愛我的,我從小就知道。
我小時候一直以為葡萄和西瓜就是無籽的,後來才知道他給我前會剔乾淨。剝蝦就不用說了,最驚人的是,他做的紅燒雞爪,把骨頭全都剃乾淨給我吃。
但我們真的沒什麼話說就是了,兩個人在家一天,能一句話不說,鄰居以為家裡沒人。
我一直以為父愛就是這樣的,無聲、沉默、沒有什麼交流。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大學失戀,一個人在外地,挺崩潰的,那是第一次失眠,因為前男友每晚會說晚安。不知道怎麼的,我爸知道了這件事,他每晚就給我發一條簡訊,說「女兒,晚安」。半個字都沒有多,一直發到我開始談新的戀愛。
如果我們有爭執,我沒說一句,他就會說,「別說了」,然後自己一個人去溜達,拒絕跟我溝通。
我有時候在想,我跟我爸這輩子說的話,可能真的能數得過來。我以為我爸就是這樣的人。
直到他當了姥爺。好像忽然變了一個人。
對我兒子,他總是很多話,兒子有時候反而會忍不住嫌他嘮叨,勸他:「姥爺你別說了」。現在家裡能跟我爸對話的幾乎只有我兒子,他甚至跟我媽都很少溝通。
有時候兒子就變成姥爺跟全家人的傳聲筒,我們也不理解。後來我們派兒子去問我爸:「為什麼只是跟他說話?」,我爸讓兒子帶話給我們:「因為大人規矩太多了,說話沒意思。」
但有一次看著我兒子說了一句不知什麼話,我爸笑得一臉慈祥。我忽然釋然了。也許在我不記事的時候,我也這樣逗他笑過。
5.
by 蓓蒂
雖然小時候我爸對我也很好,但現在想想,那種好是有條件的,就是作為女兒要為他爭氣,現在對我兒子的好就幾乎是無條件,反正他說平安健康就行。
有一次我們家庭聚餐,我爸的注意力就完全在我兒子身上,我想跟我爸說件事,他根本就沒聽到我在對他說話,因為當時我兒子正抓著玩具車在滿地溜達。
「爸我在跟你講話啊,你能不能聽我說一句?」他笑嘻嘻回頭,敷衍我「你說你說」。我還能說什麼,全世界都知道他現在女兒已經靠邊站了,孫子才更親。
但要說對這種變化心裡有嫉妒那也不太確切,因為在外公這個崗位上,我覺得我爸是稱職的。
也許這也是我們父母在用他們的方式學習、進步,外公外婆、爺爺奶奶,是他們現在的人生階段中很重要的角色,他們也在努力做好的過程中。
一切都藏在時間裡,我們也許並不知道,但看他們現在常笑得那樣滿足,不也很好嘛。
如果你也發現了你爸爸身上的這些變化,歡迎在後台留言分享給我們。
看見他,也是愛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