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之謙是個大才,就是活的歲數太小了。」書法家孫伯翔先生如此感嘆。趙之謙終年55歲。若天假以年,讓他活到80歲,他的成就將不可估量。可在他短暫的人生中,他已然架構起一座後人難以逾越的高山。
趙之謙是晚清的一位藝術天才、奇才和全才。趙之謙曾說過:"獨立者貴,天地極大,多人說總盡,獨立難索難求"。他一生在詩、書、畫、印上進行了不懈的努力,終於成為一代大師。
趙之謙:(1829年8月8日-1884年11月18日),漢族,浙江會稽(今紹興)人。初字益甫,號冷君;後改字撝(huī)叔,號悲庵、梅庵、無悶等。清代著名書畫家、篆刻家。
趙之謙少年時家學淵源,藏書豐厚,天資又高,悟性極強。兩歲能把筆作字,六歲學漢學,九歲學詩,十歲後潛心宋學七年。十七歲起師從金石學家沈復粲十年。因此說,趙之謙從小打下了堅實的國學底子。
尚未步入社會的趙之謙開始變得命運多舛。父親因哮喘病終年臥床。十四歲,作為一家之主的母親撒手人寰。十五歲,其兄為仇誣以訟破家。十九歲的趙之謙成家後為謀生計,開館授徒。不出數年,妻病危,父去世,鄉試甚貧不能赴。接著戰事頻發,舉家外遷,顛沛流離。
三十四歲兩女夭折,妻病歿,居室遭焚。此後,三上京城,四試不第。最後得友人資助,以捐官補缺分發江西,主修《江西通志》五年,後歷任鄱陽、奉新、南城知縣,所去之地條件惡劣,苦不堪言。
在江西任上,趙之謙務實篤行,恪盡職守,能力才華盡顯,卻常遭人誣陷嫉妒,正直清廉的趙之謙與昏天黑地的清朝官場格格不入。加之厄運不斷,病體在身,窘迫不堪的趙之謙已經精疲力竭。赴奉新未接印,家中出命案;赴南城未滿一年,家中無人不病,隨著繼室病故,一代藝術巨匠趙之謙走完了他五十六歲的人生,病逝於南城官舍。
趙之謙的性格是倔強不羈的,年紀輕輕便展現了他卓爾不群、不合時俗的為學從藝思想。三十四歲前後成書的《章安雜說》,比較全面地展示了他有關書法、繪畫、碑碣、詩文等方面的思想見解,其中不乏真知灼見。
咸豐三年(1853年),趙之謙致胡培系函云:「弟離世俗絕人也。離世,必世離我;絕俗,必世絕我。」 咸豐八年(1858年),趙之謙在一方白文印刻款云:「皆貌漢鑄,似尚不入俗趣也。」同月,為小谷作行書五言聯:「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
可見,趙之謙對於「俗」是時刻警醒的,這為他此後書畫篆刻上的特立獨行和創新求變埋下了重要伏筆。不俗也成為他收弟子的標準。同治元年(1861年),趙之謙致魏家孫函介紹他的弟子錢生,「渠年十八矣,書可學,頗無俗骨……」。
在書畫印的學習上,趙之謙眼界頗高,臨摹重意不重形,由此常感嘆非世眼所合,知音難覓。咸豐八年(1858年),趙之謙題牡丹款云:「田水月後,吾誰與語。」咸豐十一年(1861年),趙之謙為月坡畫題款云:「非姚復莊,吾誰與語。」
同治元年(1861年),趙之謙為魏家孫作花卉圖冊題句:「天下奇樹誰能識,嘗遍酸甜體乃澀。」他在三十六歲前後致友人函云:「要待知己,極少,須一二百年。」 趙之謙的藝術之心是孤寂苦澀的。
趙之謙早年受儒家思想影響,後逐漸信佛,於道家、八股深惡痛絕。他的思想是矛盾的。咸豐十一年(1861年),趙之謙作《效苦瓜和尚作花卉》四屏並題詩:「富貴非吾願,神仙吾友於。」
同治二年(1863年),三十五歲的趙之謙自題《二金蝶堂印譜》云:「令我一生刻印賦詩學文字,固天可以活我,而於我父母生我之意大悖矣。」
他曾致友人函云:「弟三十前後,自覺書畫篆刻尚無是處。壬戌(34歲)以後,一心開闢道路,打開局面。……天若假我以年,筆墨以外,更要潛心著述,完我夙願。」從中可窺見他的初心並不在官。然而,和眾多封建文人一樣,抱著不負國辱親的思想,他只能去追求仕途,希冀「依日月之光,盡犬馬之用」。
趙之謙一生窘迫,卻知足常樂,豁達洒脫;孝敬父母,忠愛家人,對朋友弟子情深義厚,關懷備至。從一些詩作、題款和信札中,我們不難發現他還是一位性情中人,戲謔、嬉笑、怒罵皆不拘行跡,讀來讓人忍俊不禁。
咸豐十一年(1861年),趙之謙為平叔作《夜來香草》摺扇,題句云:「殊不成畫,漫綴數筆,請留以驅蚊勿取之障面也。」 同治元年(1862年),趙之謙致魏稼孫函雲:
「自前月迄今,不知發過多少信,而一字不復,真乃怪事!……寄石來時懇切如此,早知如此之一信不復,不如一石不刻之為愈矣。可殺,可殺!現在弟為無識,又將各印一一封寄。此信到日若竟無一字來,則魏稼孫狗心鬼肺,神人共憤矣。」
同治九年(1870年),趙之謙為魏性之作行書自作詩摺扇,曰:「幸我今是菠蘿蜜,只是可看不可吃。若是波羅揭諦時,從前性之或相識。性之索畫太急,佛生催畫太惡,故深塗之」。通過這些信札詩文,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趙之謙與友人間關係之近,情感之真。
趙之謙才華橫溢,經史子集、金石詞章、詩書畫印均有卓越成就,是晚清少有的一位傑出文人、一流學者和書畫篆刻巨匠。趙之謙生在那個時代是不幸的;趙之謙又是有幸的。
他去世後,其書畫印作品被大量出版收藏乃至流入東瀛,給後人留下了一筆巨大的寶貴財富,他的創變思想、探索精神和獨特書風給我們提供了太多的有益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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