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期《奇葩說》被熱議。
辯題是:
「博物館著火,你要救一幅名畫,還是救一隻小貓」。
這個議題看似遙遠而抽象,但實際上囊括的範圍卻是大有內容。
節目中,黃執中把辯題上升到了「遠方哭聲」的高度。
他說,人的認知是有範圍界限的,拯救名畫,則是給自己的同理心擴大了邊界,使自己聽得到更遙遠的哭聲。
這段講得很好,給辯題上升了一個高度。
而接下來李誕的發言,則又把問題拽回到現實的層面。
其中最打動魚叔的,在於他舉出的實例:
李誕有一個記者朋友問他,自己在採訪報道的職業生涯中常常有一個困惑。
那就是一則報道發出,可能會揭露社會的陰暗,拯救更多的人,卻會因此而犧牲掉採訪的當事人。
如何選擇?
這正是遙遠哭聲與眼前哭聲的較量。
李誕最後的結論是:
你以為的遙遠哭聲,其實只是你想像中的哭聲。
而眼下,你卻要為了那不一定存在的哭聲而犧牲掉近在咫尺的生命。
這段論述同樣動人。
以至於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裡,魚叔都在不斷思考這個關於「哭聲」的問題。
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當一個問題始終想不出一個切實可行能夠說服自己的答案時,魚叔的辦法往往就是看電影。
於是,剛巧碰到了這部新片,幫我找到了答案——
《官方機密》
這是一部在聖丹尼斯電影節上獲得全場起立鼓掌的電影。
海報上的陣容足夠強大。
女主是被英國雜誌評為最迷人女星的凱拉·奈特莉。
《贖罪》《加里比海盜》《傲慢與偏見》等等作品加身。
男配拉爾夫·費因斯。
《哈利波特》《辛德勒名單》《英國病人》各個角色都已成經典。
另一位男配,馬特·史密斯。
在高分神劇《王冠》里的菲利普親王。
魚叔來不及一一介紹。
只能說這部電影中隨便拎出一個打醬油的,都是《權游》里的熟臉。
回到「哭聲」。
這部影片講的,其實就是一個「遠方哭聲」與「近處哭聲」的問題。
女主名叫凱薩琳,在英國的情報機構工作。
不要一提到情報機構中就腦補諜戰大片。
凱薩琳的工作其實很普通,負責的內容就是日常監聽、記錄並翻譯。
大多時候都很無聊。
直到有天,她收到了一封郵件。
郵件由美國國家安全局發來。
內容是要求英方提供整個聯合國安理會成員的情報信息,好讓「美國決策者擁有對實現美國目標有利結果的優勢」。
也就是說。
美國想要發起戰爭,並要求英國情報機構幫助他們操縱聯合國對戰爭的投票結果。
這關乎一場戰爭是否發起。
遠方的哭聲即將要傳來了。
凱薩琳愛好和平,暗中將這份郵件列印下來,寄給了報社記者。
將美國的潛在陰謀公開,去拯救遠方大規模的哭聲。
這個舉動是格外兇猛的。
顯然,在「博物館失火,救畫還是救貓」這個問題上,凱薩琳選擇了前者。
那麼,救畫的結果如何呢?
報社將這則消息刊登了出來。
很快,輿論譁然,引起轟動。
接著,質疑聲四起,人們開始懷疑這則消息是否真實可靠。
與此同時,消息泄露,英國情報機構展開調查,要揪出這個叛徒。
凱薩琳被捕。
她涉嫌間諜罪被停職禁足,每天被監聽,被跟蹤。
同時面臨著違反《最高機密法》的指控。
並且,凱薩琳的丈夫是一個穆斯林,在眼下情境中,也被看作是一種「政治傾向」。
受此事牽連,面臨著被遣返的危險。
遠方的哭聲是否傳來尚不可知,近處的哭聲卻已聽得真真兒的。
想必大家都很想知道。
這種算得上是「自我犧牲」的勇敢舉動,是否真的阻止了那遠方哭聲呢?
「救畫」到底有沒有用呢?
無需劇透,答案在現實中就能找到。
這部電影是真實事件改編。
故事發生在2003年-2004年,美國要發起的那場戰爭,就是伊拉克戰爭。
這場戰事的過程與結局,想必你我都足夠清楚:
「以伊拉克藏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為由發起戰爭」;
「繞過聯合國安理會單方面行動」;
「戰爭歷時7年多,美方始終沒有找到所謂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而電影中凱薩琳所泄露的官方機密,也剛好是鑿實伊拉克戰爭為違法戰爭的證據。
再看看這場戰爭帶來了什麼。
明晃晃的數字——
遠方的哭聲陣陣傳來,一聲比一聲更讓人心碎。
戰後的伊拉克陷入長期混亂,至今仍未平息。
在不穩定的局勢和經濟環境下,石油價格高居不下。
留下滿目瘡痍。
事情太大了,魚叔也就只說到這裡。
一個結論。
遠方的哭聲,只要有人想聽,就不會有一天真正斷絕。
它並非想像中的自以為是,而是真實存在的痛不欲生。
我們再看看那個一腔孤勇去拯救遠方哭聲的人。
現實人物與電影中同名,就叫凱薩琳·岡。
父母都是英國人,從小在台灣長大,學過日文,精通中文;
在英國情報機構中做的就只是普通話翻譯工作。
和影片中的信息一致。
魚叔搜索到的很多2004年關於伊拉克戰爭的報道中,都提到了她的名字。
現實就是這麼無奈。
她並沒能救得了遠方哭聲,自己卻變成了近處哭聲本人。
唯一算得上安慰的,是她獲得了輿論支持。
大批民眾聯名要求撤銷政府對凱薩琳的指控,諸多好萊塢明星和社會名流也都主動為她發聲。
其實邏輯並不複雜。
政府要證明凱薩琳有罪,那就要證明這場戰爭無罪;
反之。
凱薩琳若是無罪,那便證明了這場戰爭有罪。
但簡單的邏輯在政治上並不通行。
在一年的煎熬後,審判開庭,政府因為「無法提供凱薩琳有罪」的證據而撤銷了指控。
凱薩琳被無罪釋放。
而戰爭呢?
並沒有因此停下腳步。
兜兜轉轉一圈下來,什麼也沒換來。
「遠方的哭聲」沒能阻止,「近處的哭聲」也無暇顧及。
一個充滿正義的小人物與國家機器抵抗,最終敗下陣來,要開的炮還是打響了,自己還因此陷入了無窮無盡的麻煩和困擾。
儘管凱薩琳被無罪釋放,但之後的生活異常困難,經濟困難、眾叛親離。
英國呆不下去,最終隨同樣被驅逐的丈夫搬到了土耳其生活。
這不就是「不自量力」血淋淋的註解麼?
在這個故事之下,我們終於有理由說:
所謂遠方的哭聲不論存在與否,我們都無能為力。
因此博物館起火,我們力所能及的,僅僅是抱起身邊的小貓。
不。
魚叔並非這個意思。
「救畫」這個舉動依然是存在意義的。
它的價值,不僅僅是你手裡的那一幅畫,而是這個舉動所彰顯的號召力與影響力。
那迸發出的源源不斷的能量才是無窮價值的東西。
一個人,確實只能拯救一幅畫,甚至還沒救成功;
但一群人卻可能救下一整個博物館。
而且總有一個人,能活著逃出去。
2003年,凱薩琳拿了個山姆·亞當斯獎。
這個獎主要是頒給「基於正直與倫理為情報界做出貢獻的人」。
在相關百度詞條中,還有句話:
很多獲獎者皆是告密者。
斯諾登也在其列。
這種近乎自殺式打法是在吶喊:
「還有更多真相是我們不知道的,還有更多死亡是被操控的,我看到了真相,可我輸了」。
然而這個輸,並不會是永久的。
聽到的人總會繼續去找,有更多的人選擇不被欺騙。
而我們常說的「這個世界還會好嗎」,答案也在這裡。
魚叔很確定,會。
因為我們願意去傾聽遠方的哭聲,願意去做「無謂的渺小的」犧牲。
也許依然會有人說這是不值錢的。
這麼說的人,一定是還沒聽到比遙遠,還要更遠的哭聲。
但值得慶幸的是。
至少仍有人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