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榮華原創丨柳琴恨（第三場 贈琴）

曹曼秋：不累。你讓著我，有意讓我跑在前邊。

金少樓：你傷剛好，我怕累著你。

曹曼秋：（深情地看著少樓）你真好！孝婦祠真好！

金少樓：你怎麼想著來看孝婦祠唻？

曹曼秋：沂州府的人誰不知道孝婦祠。到了郯城，不看孝婦祠應視為憾事。

金少樓：你知道孝婦祠的故事嗎？

曹曼秋：怎麼？想考考我？好，我告訴你。（唱）孝婦名叫李素娥，父母雙亡獨自個。自幼定親夫周青，未婚夫亡苦難多。為夫守節永不嫁，去到周家奉婆婆。她家沒有隔宿米，去剜野菜到湖坡。做了一碗渣豆腐，婆婆吃了不再活。大姑姐告她是謀害，終判死刑處了決。

金少樓：唉，這個李素娥的命也太苦了！又偏偏碰上個糊塗太守，不做調查就判了死刑。如果不是獄官於公為她申冤，恐怕要冤沉海底了。

曹曼秋：雖然是平了反，西漢皇帝為她建了孝婦祠，叫婦女效仿孝婦尊重丈夫孝敬公婆，但我心裡還是存有遺憾和迷惘。

金少樓：曼秋小姐，我可能知道你說的留下的遺憾、迷惘指的是什麼。

曹曼秋：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金少樓：你聽著。李素娥這麼一個節孝的女子，為什麼死了之後才表彰她？雖然給她建造了孝婦祠，畢竟她是被冤枉處死了——這些是你的遺憾。

曹曼秋：嗯，對。有點這個意思。留下的迷惘是什麼？

金少樓：雖然孝婦平反昭雪，有一個重要的事情並沒有說明白，給後人留下迷惘，也無法還李素娥一個清白。

曹曼秋：（驚訝）你說下去。

金少樓：那就是她婆婆是怎麼死的。

曹曼秋：她婆婆究竟是怎麼死的？

金少樓：我們郯城縣人，從西漢也就是孝婦的冤案昭雪之後留下的民謠「豆瓣菜，調香油，老嫲嫲吃了耷拉頭」。從那時起，誰也不敢用香油調野菜吃了。

曹曼秋：那野菜調香油真的犯克嗎？

金少樓：根本不犯克。

曹曼秋：那她婆婆是怎麼死的？

金少樓：快兩千年了，史書也沒有說清楚，給我們留下了——

曹曼秋：——迷惘。

金少樓：但我不迷惘。我已經搞清楚他婆婆是怎的死因。

曹曼秋：怎麼死的？

金少樓：你聽我說。那野菜無毒，香油無毒，她婆婆死後又無中毒的跡象……

曹曼秋：你別囉唆！究竟是怎麼死的？

金少樓：由於飢餓，她婆婆忙於進食，哽噎而死。

曹曼秋：你是說她婆婆是噎死的？

金少樓：對，是噎死的。

曹曼秋：說得好哇！（唱）少樓他博古通今真聰明，文武雙全樣樣通。穩重大方人品好，見義勇為令人敬。別看他是梨園弟，日後他定能成龍。我若從今跟了他，一定是心心相印恩恩愛愛白頭偕老到壽終。少樓，我……我替孝婦謝謝你，你替她辨明了千年冤情。

金少樓：你又不是孝婦，謝我幹什麼！

曹曼秋：你替她徹底平了反，但碑上並沒有記載她婆婆的死因啊。

金少樓：你帶筆了沒有？

曹曼秋：帶了。（從包里拿出毛筆）給！

金少樓：（拿筆和硯台，從白血汪取水研墨，提筆書寫）（念）東海孝婦有奇冤，節烈感動地和天。婆母食菜哽噎死，敬請後人莫誤傳。

曹曼秋：好字呀！（唱）眼前一片光燦燦，落筆生花令人羨。行如流水筆神韻，龍飛鳳舞沖霄漢。（白）好手筆呀！少樓哥，你有這樣的好文才，別說是唱戲，就是跟著我父親做個師爺，當差辦案，也是綽綽有餘啊！

金少樓：什麼？跟你父親當差辦案？你父親是幹什麼的？

曹曼秋：少樓哥，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唱）我的父親曹樂天，原在睢寧當縣官，現在調任沂州府。

金少樓：（唱）原來是知府千金到面前。得罪得罪多得罪，包涵包涵再包涵。

曹曼秋：（唱）知府閨女何須怕，我也是知情達理人。救命之恩怎能忘，還請哥哥放寬心。我不是個勢利女，我知道有恩便報恩。

金少樓：（唱）些許小事勿再論，見義勇為是本分。唱戲人必須有根本，那就是人如戲來戲如人。

曹曼秋：（唱）好一個人如戲來戲如人，句句話兒懂我因。他英姿颯爽令人羨，心地善良好人品。誰承想途中遇強盜，誰承想遇見好心人。天賜良緣莫延誤，正好是藉此事寄託終身。少樓哥，謝謝你的救命恩，無以為報心不忍。這有一塊玉柳琴（拿柳琴玉佩），贈給哥哥帶在身。若是以後想妹妹，看見玉琴如見人。

金少樓：（唱）看見曼秋贈玉琴，不由低頭暗沉吟。分明有意託付我，分明是琴外有琴音。曼秋妹，不是我執意不要琴，門第懸殊不敢論。滿漢不能論嫁娶，與八旗子弟不能通婚。

曹曼秋：（唱）敬請哥哥放寬心，滿漢已經能通婚。我母就是漢族女，我請哥哥接玉琴。

金少樓：（唱）接過玉琴沉甸甸，一股暖流潤心田。我是孤兒無親人，妹妹今日把我憐。承蒙贈琴恩情重，把琴當人常記心。

曹曼秋：（唱）哥哥接了這玉琴，好像接了我的心。妹妹隨著哥哥走，天涯海角不沉淪。哥哥接了這玉琴，咱倆姻緣定了音。皇天后土情難忘，海枯石爛不變心。哥哥佩戴玉柳琴，只愛妹妹一個人。白頭偕老到終年，恩恩愛愛過百春。

金少樓：（唱）妹妹真心我知曉，怕你父母不應允。

曹曼秋：（唱）父母相處像仇敵，我母朝夕悶無言。父親待我像路人，我自己事情自打算。你文武雙全前程廣，我願隨你到天邊。吃苦受累我不怕，找一個真心實意的好兒男。

金少樓：秋妹。（二人牽手）

小叮噹：（上）師兄！師兄！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剛才縣衙門來了好多人，問我們見過知府小姐嗎？到我們戲班亂搜亂找。看，他們往這裡來了。

柳雲飛：（和大師姐、大師兄同上）少樓，別怕！

金少樓：師父。

胡知縣：（上）來！把他們給我捆起來！說！你們把知府小姐弄到哪裡去了？

金少樓：你們連知府的小姐都不認識？還問我什么小姐，可笑！

胡知縣：可笑？我可笑不出來。沂州知府令我三天找到小姐。據查，是你們接走了小姐。我找不到小姐就拿你們這伙唱拉魂腔的問罪。來人！把他們帶走！

曹曼秋：住手！知縣大人，你教民無方，盜賊蜂起，我險些喪命，多虧他們搭救。你不但不嘉獎他們，反而以刑相加，是何道理！

胡知縣：哦，你就是曹小姐。怪我眼拙，不認識曹小姐。知府大人有令，請你速速回府。

曹曼秋：知道了。柳師傅，少樓哥，我回去了。

大師兄：曹小姐，你回去吧。我們唱完幾場也到沂州府去。等我們到了沂州府，你別不認識我們了。

曹曼秋：怎麼會呢？我一定叫我母親好好謝謝你們。（轉向胡縣令）胡知縣——

胡縣令：下官在。

曹曼秋：他們拉魂腔戲班子，大多數是你們郯城縣的子民吧？

胡縣令：是呀！他們為我縣增光添彩，我的好子民！好子民！

曹曼秋：他們見義勇為，除暴安良，該不該嘉獎？

胡縣令：該獎！該獎！今晚二堂擺宴以示獎勵。請小姐上轎回府。

曹曼秋：少樓，二位師傅，小叮噹，我走了。

眾人：小姐保重。（送縣官、曼秋下）

金少樓：曼秋——（拿出玉琴，看）

柳雲飛：（看玉琴，驚住）啊！玉琴！（拿出自己的玉琴，看）

【作者簡介】馮榮華（男），1943年出生於山東郯城柳琴世家。幼時隨父親學柳琴戲，六歲登台演出，十歲進入臨沂地區柳琴劇團，三十歲改行，離開柳琴戲舞台。從藝二十年，參演了三十多出柳琴戲。飾演過《穆柯寨》里的楊宗保、《斷橋》里的許仙、《逼婚記》里的縣官、《珍珠塔》里的方卿、《小二黑結婚》里的小二黑等角色。後做導演，編排了多出柳琴現代戲和傳統正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