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丘榮順王朱遜烇:出淤泥而不染,樹立良好家風,嫌棄封國絳州

2024-01-18   千年史館

原標題:靈丘榮順王朱遜烇:出淤泥而不染,樹立良好家風,嫌棄封國絳州

新絳縣,古稱絳州,位於山西西南部,臨汾盆地南緣,北靠呂梁山,南依峨嵋台地,汾、澮二河穿境而過,地理位置優越,屬於華夏先民較早進行開發的地區之一。北魏始光四年(427年)置東雍州,北周武成二年(560年)改東雍州為絳州,隋開皇三年(583)州治遷至今縣城處,此後1500年中,一直為州、為郡、為府。悠久的歷史,給新絳積澱了諸多的歷史文化遺產,坐擁龍興寺、絳州大堂等12處全國重點文保單位。1994年,新絳被評定為第三批全國歷史文化名城。

別看絳州在唐代一個度升格為絳州總管府,統領周邊15個州;金代晉升晉安府,成為河東南路政治中心;元初為絳州行元帥府,節制晉西南三州。但是在明朝,絳州只是一個隸屬於平陽府的普通小散州,不要說和府城平陽比,連臨近的解州、蒲州都不如。

天順五年(1461年)的春天,在「車轔轔,馬蕭蕭」之中,一支由軍士護衛的豪華隊伍,風塵僕僕的自北方而來,一頭扎進絳州城。這支隊伍出自大同的代藩,屬於其下的靈丘王家族,千里迢迢地來此,是因為與本支大宗分家,要落戶絳州。

出淤泥而不染

朱遜烇,靈丘郡國始封君,生於永樂十一年(1413年)十一月二十五,為代簡王朱桂庶六子,生母為朱桂最寵愛的小妾徐氏。永樂二十二年(1424年)十月,被堂兄明仁宗朱高熾冊封為靈丘王。宣德四年(1429年)八月,以行在尚寶司卿張信,兵科給事中金文英為正副使,持節冊封北城兵馬副指揮郭定之女為靈丘王妃。

朱遜烇的親生父母,朱桂和徐小妾就是一對臭味相投,而又性情暴虐的奇葩惡棍。

朱桂為人「縱恣暴戾」,建文元年(1399年)因罪被廢為庶人,遭到看守將領的凌辱,他認為是被四哥燕王朱棣牽連所致,而王妃徐氏則是紐帶。是以在洪武三十五年(1402年)恢復王位後,覺得全天下都欠自己的朱桂,開始在藩地大同各種為非作歹,引起軒然大波。

先是於永樂元年(1403年)二月,被明成祖拿「不記建文時拘囚困苦之辱耶」敲打,可依然冥頑不靈,繼續我行我素,在大同大興土木凌虐民夫,甚至有不軌之意。在屢次下旨訓斥依然無果之後,忍無可忍的明成祖,於當年六月下詔削其三護衛,只給他留下校尉三十人充當扈從。

永樂五年(1407年)七月,仁孝文皇后徐氏在南京薨逝,徐王妃頓時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在徐小妾的唆使下,朱桂悍然決定「寵妾滅妻」,將徐王妃及代世子朱遜煓掃地出門,任其自生自滅。為此父子倆爆發激烈衝突,性子暴虐的朱桂甚至打算直接打殺朱遜煓這個「逆子」。

永樂十六年(1418年)十二月,代世子朱遜煓撒手人寰,年僅26歲。他的英年早逝,與朱桂的虐待不無關係。兒子死後,對其留下的二子一女三個嫡脈孫輩更是熟視無睹。朱仕壥這個長房長孫,在父親去世後自動進階為代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可朱桂既沒有為他請名,也沒有為他請爵,明顯想要讓他當一輩子黑戶。最終還是靠著新任代王府左長史戴禮,及祖母徐王妃的奏請下,才被朝廷授予代世孫這個早應該獲得的頭銜。

宣德五年(1430年)五月,眼見朱桂這位爺好事不幹、壞事做絕,代王府長史戴禮奏請朝廷,請求讓朱仕壥以代世孫的身份代理國事,明宣宗給予了積極的回應。

藩國駐地的官員,需要定期赴王府覲見王爺,以彰顯上層宗室的權威。為阻止孫子行使權力,朱桂竟不顧藩王臉面,與宣寧王朱遜炓、懷仁王朱遜焴二子,跑到聳立於王府前的欞星門下,鞭打有關官員,阻撓他們入府參見。甚至一度率宮人用磚石鐵錘打破世孫府門意欲謀害,世孫緊急避險才得以逃脫。為此在正統五年(1440年)五月,收到明英宗表達嚴重關切的敕書。

正統三年(1438年),朱桂還因與宣寧王朱遜炓、懷仁王朱遜焴父子三人「短衣小帽,執大杖,袖斧錘」當街打人等事,遭到明英宗「宜自改悔,副予親親至懷。不然則祖宗之法具在,予固不得而私」的嚴厲警告。

朱桂共有十一子,其中老九、老么夭折,其餘九子中,庶三子潞城王朱遜(火寧)、庶四子山陰王朱遜煁、庶六子靈丘王朱遜烇、庶七子宣寧王朱遜炓、庶八子懷仁王朱遜焴、庶十子隰川王朱遜熮六人都是徐小妾所生,可見她在朱桂後宮的受寵程度。因此,在唆使朱桂「寵妾滅妻」後儼然以王府女主人自居,為保住自己的地位,容不得有人跟她爭寵。

徐小妾年輕時應當生的妖艷動人,否則也無法將朱桂的心牢牢地攢在手心。可終究敵不過歲月這把殺豬刀。於是正統六年(1441年)七月,代王府爆發出一樁令整個宗室都羞於啟齒的醜聞。徐小妾年老色衰後,朱桂身邊自然又有了新歡——榮花、菊花,醋意發作的徐小妾頓時惡向膽邊生,先是派人「糞其鼻口,漆其身成癩,已而傅藥潰爛之」,而後護衛的帥哥陰仲謙引誘二人私奔。事情暴露之後,大同城內輿論大嘩。明英宗出於照顧朱桂這位曾叔祖的情緒,沒對徐小妾作什麼具體處分,只是勒令其「凡有當行之事,悉令世孫奉行,不許妃嬪干預」。

顯然,明英宗知曉徐小妾此前仗著朱桂的寵愛,一直在干預代府事務。事實也是如此。

比如,親王世子的冊寶、冕服,代表著其繼承人身份,代世子朱遜煓去世後,他的冊寶、冕服本應交由代世孫朱仕壥掌管,結果卻落在了徐小妾手裡。正統六年八月,明英宗得知此事後,令徐小妾交出。結果當年十月,朝廷收到朱桂的奏疏,稱因為此前王府失火,世子冊寶、冕服都被燒掉了。明英宗內心直呼信了你的鬼,可礙於朱桂,只能勸朱仕壥忍讓為上。

徐小妾還是朱桂一家虐待朱仕壥的幕後主使之一。正統年間,眼見代王垂垂老矣,世孫春秋鼎盛、子嗣綿長,自個親兒子襲封無望,本著為兒孫積累家產的目的,瘋狂的盜取王府財產給宣寧王、懷仁王兩個兒子。為遮掩自己做下的醜事,竟謊稱強盜入宮大量財寶。然而這種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正統八年二月事情敗露。

面對窘境,徐小妾不僅不設法進行補救,反而跑去威逼代世孫,以求自保,逼得朱仕壥倉皇逃入山西行都司衙門進行緊急避難,這腦子也是沒誰了。明英宗終於被惹毛,下旨嚴令徐小妾自後「不許擅出宮門」,如有違反,必然以祖宗之法處置不宥。經此一事,徐小妾終於變老實了。不過從正統十三年,剛襲封代王的朱仕壥為其求取夫人誥命來看,估計也沒收斂多少。

從以上文字中,還可以看出,朱遜烇的兩位兄弟,宣寧王朱遜炓、懷仁王朱遜焴也不是什麼好鳥。而他卻沒有因「近墨」而被染黑,成為了家族中的一朵白蓮花。

宣德元年(1427年)九月,代府長史戴禮上疏控告朱桂種種惡行,其中一條為教子無方,以至於潞城王以下已經封王的四子不肯讀書,只知道只知玩樂。當時已經15歲的朱遜烇在幹嘛呢?「靈丘王多出金銀鞍馬以與私昵,逞驕侈之志,無恭儉之心。」妥妥地是一個酷愛炫富的中二少年。

為此戴禮「伏望」明宣宗專門降敕給代王朱桂,「使就學,親近儒臣,以德義治心,以禮法律身,庶幾革其舊習,成其賢行。」

明宣宗閱覽戴禮的奏疏,很是氣憤,表示自己要親自處理此事:「上覽奏謂侍臣曰:長史之言皆是,君臣上下須是情意浹洽,然後匡弼之說行。今既乖隔,彼安能盡言。況此皆王家事,外人所難言者,朕須有以處之。」(以上引文都出自《明宣宗實錄》)

朱遜烇正處在人生觀形成的關鍵期,明宣宗出手親自處理,顯然還是很有效果的,在師長的薰陶下,開始收心養性,將愛好轉向了文學、醫學方面。《明實錄》中涉及朱遜烇的記載極多,可除戴禮的奏疏所提之事外,並無其他作惡的記載。

相反《明史》和《大同府志》稱他「好學工詩,尤善醫」。文學上有《雲溪稿》詩集傳世,醫術更是精通。有一年大同地區鬧瘟疫,朱遜烇以他的醫術和藥劑,救活了無數的百姓。

朱遜烇以身作則,為靈丘王一脈樹立了良好的家風,《明史·諸王傳》稱「子仕(土臱)、孫成鈠、曾孫聰滆,三王皆以孝旌。聰滆子俊格,能文善書。」

是故,成化八年襄垣王府被廢鎮國將軍朱仕堲,被大哥襄垣王朱仕?逼得走投無路,寧願冒著再被重處的風險,擅自離開封地蒲州,跑到數百里開外的絳州,尋求六叔朱遜烇庇護,而不是找近在咫尺的四伯朱遜煁。最終的結果,也證明他的眼光不錯。

嫌棄絳州,各種作妖

代藩所在的大同,本身是一座邊塞重鎮,軍事功能突出,自己能力卻不足,需要靠內地千里迢迢的轉運才能滿足,代藩龐大的宗室人口,進一步加劇了大同的窘境,嚴重拖累朝廷。有鑒於此,天順三年(1459年)十月,都察院左僉都御史王儉上疏朝廷,建議在山西腹地挑選合適的地方,重新修建王府,將部分代藩郡王支系遷移過去。此舉被明英宗所採納。

圍繞遷國事宜,代王朱仕壥與本藩各支郡王及朝廷,經過一年多的鬥法,終於在天順五年(1491年)正月圈定了最終名單,共有六家郡王外遷,朱遜烇的靈丘王府赫然在列。

六家郡王的目的地遠在山西南部,離大同有數百里之遙,以當時的交通條件一家老小齊出動,行路之難可想而知。宗室畢竟是天潢貴胄, 在半途鬧出什麼事情來,他明英宗臉上也需不好看。故而在一個月內連下兩道聖旨,對此作出特別安排。正月二十二,「敕鎮守、巡撫、大同總兵、都御史等官遣人護送。」二月十八,「各王宮眷、將軍、夫人、縣主,令沿途官司如數量辦廚料、米麵下程,儀賓、兵馬內使、教授、典仗、典膳,日支廩給米五升,廚役、校尉、醫士日支口糧米一升。」(以上《明英宗實錄》)

在明英宗做出各種沿途保障後,各郡王支系紛紛踏著明媚的春光,啟程南下了。朱遜烇在離開大同時,估計心情還是比較美好的,可在踏入絳州,望著眼前一副城池衰敗,地瘠民貧景象的那一刻,頓時有如墜入冰窟。

這不是我想像中的景象,我不要在這種偏僻的小城過一輩子,我要回大同!

當年六月,朱遜烇上疏朝廷,以本府「城池不固,地瘠民貧」,比不上蒲州(今山西永濟市蒲州鎮)和澤州(今山西晉城)繁華、安全,請求返回打聽,或者遷往代州(今山西代縣)。為求遷國甚至連當地天氣太過炎熱,無法忍受這種奇葩的理由都用了出來。

遷國乃國家大事,豈是你想遷就遷,想不遷就不遷?結果毫無意外地遭到明英宗劈頭蓋臉一頓責罵。

朱遜烇挨罵也是撞在了槍口上,因為遷國澤州的宣寧王朱遜炓、隰川王朱遜熮二人,幾乎與朱遜烇同時上疏朝廷請求遷國,他們稱澤州這個破地方水土不好,之國後屢屢患病,故求遷他處。

當初朕給了爾等遷與不遷的選擇權,為此還多次下旨訓斥代王朱仕壥不得阻撓爾等進行選擇,所以遷國都出自爾等自願。特別是宣寧王,澤州是你自己選的,且不等王府建成,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遷國。而今遂了你們的願,怎麼又不想要了?這是仗著輩分高,就不把朕這個皇帝放在眼裡?所以不罵你們罵誰?

可朱遜烇挨罵過後仍不死心,當年八月,派嫡長子朱仕(土臱)以代父朝覲為由,不打招呼就擅自赴京。宗室不得朝命,擅離藩地向來是明朝的一大禁忌。許是見老爹朱桂胡鬧慣了,以至於多少有些缺乏應有的敬畏,更忘了洪武二十二年(1389年)冬,伯父周王朱橚,因擅離藩地赴鳳陽會見老岳父,而差點被廢的故事。以至於做出如此拎不清輕重之事。對此明英宗自然不會慣著,再次下旨對其進行嚴厲訓斥,要求其上疏自陳罪狀。並將其罪狀抄送天下諸藩,以儆效尤。

同時靈丘王長子朱仕(土臱)抵達京師之日,就被押解回絳州。至於同行的王府儀賓張惠,以及不能諫止的王府教授一併逮問。張惠被羈押在京近年,直到次年五月,朱遜烇上疏朝廷哭訴,女兒聞喜縣主去世,因家中無主喪之人,經歲未葬,乞求赦免其夫婿張惠之罪,讓其回家主喪。張惠才被放歸。

經過此番毒打,朱遜烇總算清醒了,卻再也不敢動什麼歪念頭。可遷國已成為他餘生最大的期望,雖然希望渺茫,但行動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具體做法嗎就是屢屢上奏表達心愿。比如天順六年八月,他上奏朝廷稱,臣遷居絳州以來,因水土不服致疾,綿延至今依然未痊癒,兼且有子女也因此而殤,乞求陛下垂憐,讓臣離開這個傷心地,遷居代州。結果嗎,自然是「上不聽」。

成化十一年(1475年)八月初八,靈丘王帶著未能離開絳州的遺憾撒手人寰,享年63歲,在位52年。訃聞,明憲宗宣布為這位曾叔祖輟朝一日,賜祭葬如制,並賜諡曰榮順。

「寵祿光大曰榮」、「先義後利曰榮」,「慈和遍服曰順」,無論哪個字都屬於美諡,且與朱遜烇的一生表現相貼合,以「榮順」為諡,可見無論是朝廷,還是明憲宗,對他的評價是相當之高的。

阿越說

《大明靈丘榮順王墓志銘》稱他「勤學好問,手不釋卷,凡過目遂不忘,發為詩歌,溫厚典雅,率多奇句,有雲溪稿千餘首。」晚年「遂怡然自退,平居優遊,以琴棋書畫為樂」。他的存在,證明了近墨者並不一定會黑。

他奠定了靈丘王府良好的家風,給後輩樹立了良好的榜樣。在他的影響下,靈丘王一脈文風盛行,且子孫中不乏工詩能文善畫者。比如莊和王朱成鈠的《停舟觀雁圖》、《溪山高隱圖》皆被認為是畫中精品,一直傳世至今。康悼王朱俊格(追封)「嗜學善屬文,聚書數萬卷,尤好古篆籀墨跡,手模六十餘卷勒石,名崇理帖。」

不僅如此,靈丘王府在駐居絳州的140多年間,憑藉尊崇的地位、優裕的條件、高深的涵養,在當地多有行善積德之舉,於造福百姓、培育文風等方面,做出了積極的貢獻。靈丘王府宗室成員,也因此屢屢受到朝廷的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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