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一字,如冰上燃火,火烈則冰融,冰融則火滅。故此,佛曰不可說。」倉央嘉措曾在《問佛》中如此闡釋「情」這一字,心有千千結,情字百般繞。凡有情,必被擾。
對季羨林先生來說,與在異國他鄉求學時結識的伊姆加德小姐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是迫於傳統道德和禮教最終和平分開。同樣,季先生的兒子季承與小他40歲的保姆的相愛,也是傳統意義上的悖德,無法得到父親的支持和祝福。
愛情是情,親情也是情,季家父子親情有隙,也因各自的愛情對對方心懷不滿,且看這對父子如何冰釋前嫌,如何握手言和。
有國無家的浪人
1911年,一代國學大師季羨林出生在山東的一個農民家庭。垂涎之年的季羨林隨馬景恭老師識字,稍大些便進了私塾學習儒學啟蒙,而從小學便學習英語、高中期間學習德語的經歷為日後的文學翻譯生涯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日軍侵華,占領濟南,季羨林以「希道」為筆名創作了《醫學士》等短篇小說,希道希道,希冀中國的光明前程康塗大道,這也是那一代文人手握筆桿喚醒中國人的尖刀利刺。
在翻譯了屠格涅夫的散文《老婦》、《世界的末日》等之後,季羨林在翻譯的路上越走越遠。入清華之後,專修德文,赴德國交換學習期間,先後學習了梵文、巴利文、吐火羅文、俄文等語言,季羨林在語言上的天賦得天獨厚,也始終勤奮向學,一顆新星就這樣冉冉升起。
不難想見,季羨林的事業發展勢頭良好,不論是他的原創散文小說還是其翻譯著作都對中國文化有著巨大貢獻。但其子季承卻評價:「他是一個有國無家的浪子。」事業上的成功和輝煌並不能掩蓋生活上的失敗和無能,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親緣淡薄的父子
季承曾在《清華園日記》中寫:「家庭對我來說總是沒有緣分的,我一看到它就討厭。」其中對家庭的反感不言而喻,若要追根溯源,季承對家庭的整體感受受其父季羨林的影響巨大。季羨林與其妻彭德華是舊時代包辦婚姻的結合,彭德華符合傳統時代對賢妻良母的要求,她溫和孝順,體貼有加,操持家務,還為季家生育了兩個子女。對季羨林來說,彭德華對他有恩,對他有德,但獨獨沒有愛。
可是自由戀愛的火種在十九世紀二三十年代已被人們點燃並不斷地得以推廣。季羨林在德國求學時與一位有一台打字機的伊姆加德相識,在漂泊異鄉的近十年里,季羨林與她相處墜入了愛河,但最終還是因為國內家庭的羈絆和道德的束縛使得他們最終分開。
對於季承而言,從小缺失的父愛便已讓他足夠不安,而父母貌合神離的婚姻更是讓他對原生家庭產生了懷疑和失望。對親生兒女,季羨林不允許他們給他洗衣服,寧願和一隻貓待在一起,也不願意和妻兒共度。母親住院時,季羨林要求各付一半醫療費,而季承認為父親虧欠母親而不願支付,兩人因此也結下了疙瘩。
在季承的眼裡,父母的婚姻了無愛情,卻還在外人眼中苦苦維持形象,於他而言,這極度虛偽,而自小缺失的父愛和父親的刻意疏離,也加劇了父子間兩兩相厭的狀況。
離經叛道的愛戀
對感情有所期待卻落空的人們,往往要麼就是一蹶不振,要麼就是將自己的不甘轉換到事業上。作為物理學家,季承也是如此。前大半輩子渴求家庭的溫暖卻苦苦不得,將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躋身學術高位上。但越是不得,在偶然遇到時,比之常人,更易轟轟烈烈。
季承年事已高,妻子卻遠在海外,枯燥的生活無人陪伴,與父親季羨林的矛盾也不見軟化,老年的日子越發難過。而保姆馬曉琴的出現打破了這份麻木和枯燥,性格開朗處事體貼的她攻破了季承的心防,相差40歲的一對愛人,很難受到輿論的認可。
父親季羨林首先表示了激烈反對,但季承對父親不聞不問不愛不護的態度早已失望,他的反骨使他毅然決然地和保姆馬曉琴結了婚。從那以後,季羨林與季承斷絕父子關係,整整13年,沒有一絲一毫音訊聯繫。
在外界看來,季羨林是國學大師,季承是物理學家,而馬曉琴只是一個保姆,最重要的是,年齡相差40歲,很難讓人對這段婚姻保持一個單純的看法和眼光,這讓外界在一段時間內對季家關注不停。
13年後冰釋前嫌,何罪之有
風波終會止息,但日子照過。70歲的季承與30歲的馬曉琴結婚後,有了兩個孩子。老來得子的季承在自己成為父親後,與孩子的朝夕相伴中,季承開始明白親人的意義和家庭的重要。父母兒女都是頭一遭,沒有什麼隔夜仇。
季羨林逝世前,看護特意找到季承,希望父子能在13年後冰釋前嫌,讓季羨林了卻遺憾,安詳離世。當白髮蒼蒼的季承跪在地下,對13年不見的父親痛哭歉疚時,已過期頤的季羨林緩緩地說:「你何罪之有啊?」
那一刻,血緣的力量終歸是強大的,它重新連接了父子的溫情,它讓父親知道了對於家庭的虧欠和對兒子的辜負,它讓兒子明悟了自己的執固和不滿。父親是第一次做父親,兒子也是第一次做兒子,都是人世間第一次走一遭,只不過他們的過程無比曲折,歷經數年。
有一種愛啊,是季承的:「父親你看看我」;有一種愛,是季羨林的:「你何罪之有啊」;有一種愛啊,是我們的:「今生今世更要珍惜,下輩子就都是旁人家的了。」
善妙玄機在《白澤夜沼》中寫道:「我也不會把過錯推到原生家庭上,它已經把能力範圍內最好的都給了我。」正是如此,季承起碼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不曾缺失父母親人,只是其中的苦楚和痛腳,誰
也說不得。我們無法細說季家父子孰對孰錯,只是在他們的和解過程中,每個人都飽受傷害。
愛情是一往而深,親情是細水長流。當愛情的火燒盡,留下的是一片荒蕪的廢墟,親情給予你柔和的安撫,盼你春風又生。當親情的水竭源,忘記了來路和歸途,愛情給你浪漫的玫瑰,與你共度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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