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儒奎:從巢湖新城小學一張畢業合影說起

2019-10-31     最憶是巢州

作者:朱儒奎

我是1953年從巢縣新城小學畢業的。在我的書桌的玻璃板下壓著一張當時我們的畢業合影,這是我畢業50年後才獲得的,所以它無比的珍貴。複印這張照片是劉毓琴同學。2004年,她去看望老班主任劉振環老師,發現了這張畢業照,就借回去,到照相館裡放大、複印了許多張。後來她又和劉老師、任木蘭同學一同回憶照片中師生的名字,並且列印、複印在每張照片的後面。由於劉毓琴同學的愛心和細心才使我們得到這張照片。所以我們全班同學都要好好謝謝她!





巢縣新城小學是現在的東風路小學的前身,始建於淸光緒31年(1905年),離現在已經有114年了。從臥牛山的青年路走下來,徑直橫穿東風路,就是原來新城小學的大門。學校有幾座平房教室,還有一幢高年級用的二層樓的教室。教室中間的一塊空地,既是操場,又是全校師生集會的地方。

難忘的老師

我久久注視著那張合影,全校大部分老師都在合影里。照片最後一排右起第一人是劉振環老師。他帶了我們三年班主任(3、4、5年級),一直教我們語文。他講課,趣味橫生,很能吸引學生;他教育學生,動之以情,曉之於理,大家都能聽他的話。他擔任學校的少先隊大隊輔導員、教導主任後,就不再擔任我們班主任了。他是《新少年報》特約記者,還輔導過我向該報投稿。每次回國,我都要去看望他。我還把我訪問一中百歲老校友項展驥先生的視頻帶給他看,盼望他健康、長壽。他說:他對我印象最深的是:上課時總是盯著兩隻大眼睛看著老師了,注意力非常集中。2008年有三位女同學要來看望劉老師,她們是:黃泰華、高惠玲和徐一玲。她們是班上文娛活動的積極分子。黃泰華的父母是巢縣街上有名的醫生;高惠玲的父親是一中的老校長高啟沃。徐一玲的父親是巢湖軍分區的政委,52年調到合肥,所以徐一玲六年級就跟隨父親到合肥去了。反右時,她父親被打成右派,母親過世。她失去了升大學的機會,隻身參加文工團,到新疆工作許多年。現在退休了,才回到家鄉合肥。我和邱長富陪同她們去看望劉老師和任木蘭同學。久別重逢的師生,緊緊地握著手,深情地回憶起在新城小學的學習和活動。我們留影后,在「四三飯店」聚餐,同學們紛紛舉杯祝願老班主任健康、快樂!劉老師於2014年5月30日逝世,我那時候在國外,很遺憾,沒有參加他的最後的告別儀式。




照片中最後一排右起第六人是賈殿福老師,是我們六年級班主任和數學老師。他身體瘦削,面帶愁容。師母在農村,子女又多,家庭經濟比較困難。他教學非常認真,對於同學們不懂的問題,他總是想方設法,改變講法,直至講到同學們懂了為止。他對成績差的同學,總是勤輔導,決不放棄。他送給我的兩本《兒童自然界》的書,到現在我還保存著。後來他為了照顧家,調回農村工作。晚年時,師母為生產隊放牛,不小心從牛背上摔了下來。由於傷了不輕,她臥床治療了很長時間。賈老師那段時間,既要照顧老伴,又要做好繁重的工作,瘦弱的身體無法承擔,他累倒了。從此他常常生病。有次病的不輕,在三康住院,劉老師夫妻倆和我、邱長富、王祥寶、楊應龍帶著慰問金和慰問品一起去看望他。離開時,他深情地注視著我們,眼睛濕潤了。想不到這是我和賈老師的最後一面,他逝世時,我正好在加拿大。

站在賈老師右邊的是俞祥林老師。他是美術老師,性情直爽,美術字寫得特別好。他送了我一本精美的筆記本,上面抄錄了一位革命導師關於毅力對於學習和工作重要作用的語錄,它使我終身受益。俞老師後來調到縣文化館工作。年老時,堅持長跑鍛鍊。他說:跑到最後,幾乎達到忘我的地步。



新城小學(東風路小學)木樓教室


體育老師衛如山站在賈老師的左側。他帶我們操練時,主要用哨音指揮。我們學校開展了多項體育活動。衛老師經歷坎坷。反右時,他可能屬於舊人員,為湊數納入右派之中。他勞教期間,沒有工作的愛人帶著孩子回到東北老家,恰逢三年困難時期,孩子病故,愛人改嫁。他改正後 ,返回老家尋找愛人和孩子,但是失望、痛苦地歸來。令人欣慰的是,回來後他被安排在縣教育局工作。因為離我家很近,閒暇時,他常到我家坐坐。領導幫他成了家,生有一子。衛老師2005年去世,享年88歲。兒子讀書用功,考取大學,畢業後已成家生子。

金文水老師是自然課老師,唐滌心老師教我們珠算,陳其五老師是我們航模小組的輔導員。崔家嫻是一年級的班主任,著名的啟蒙教育專家,她還邀請我參加過他們班上的活動。後排右起第三人是校長吳正法。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我的眼前,雖然他們都已故去,但是他們音容笑貌刻在我的腦海里,永遠不會忘記。

同學情意深

全班同學將近50人,大家處得很融洽。當時課外作業比較少,更沒有課外輔導課。所以不上課的時候,我們有充足的時間玩,玩得很開心。我們跳房子、踢毽子、打彈子。到比較大的時候,我們還玩一種打游擊的遊戲:人數不限,分成紅、藍二隊,在臥牛山上戰鬥。對立的兩對人相遇,誰用手碰到對方,對方的人就退出(犧牲了)。臥牛山很大,又有樹林,容易埋伏。我們滿山上跑著,活動束時,往往滿頭大汗,但是興奮異常!



第一排左起分別為朱儒奎、劉振環、邱長富;

第二排左起分別為任木蘭、黃泰華、高惠玲、徐一玲。

學校成立了許多課外活動小組,由老師輔導。我參加過「航模小組」,我的在南京空軍部隊的二姐還為我買了滑翔式的航模材料。我是在小學學會打桌球的,參加過學校的桌球的比賽。暑假期間縣裡還開辦夏令營,我還記得我在夏令營里學習跳舞的情況。

我最要好的同學是李良陵。我們倆家臨近,雙方的母親又是好朋友。無論是放學還是上學,總是結伴而行。為了顯示友好,用我們自己的特殊設計挽著手。到高年級時我們都是學生會和少先隊的幹部,經常在一起研究工作。後來在中學的6年,我們仍然在一個班。

站在第三排的昂秀芬同學,高挑的身材,烏黑的大眼睛,扎著兩條大辮子。她的爸爸是巢縣街上知名的縫紉師傅。抗日戰爭時參加了新四軍,解放後是我們巢縣被服廠廠長。昂秀芬品學兼優,是我們小學同學中最早的共青團員。我在初中參加共青團,昂秀芬是我的介紹人之一。從一中畢業後,她考取了北京郵電學院,後來留校擔任老師,直至擔任學院黨委副書記。她的職位雖然變了,但是和同學們在一起仍然是那樣親切。同學們到北京,常常去拜訪她,她總是熱情接待。有次王華剛去找她。王華剛小學畢業後,離開巢縣到合肥讀書,他們有40多年沒有見面。華剛是一個愛開玩笑的人,他敲開秀芬家的門,也不打招呼,徑直往裡面走。秀芬很吃驚,這位不認識的人是誰?華剛笑著報了自己的姓名,一個調皮小孩的模樣浮現在她的眼前,她笑了起來。華剛的大哥在加拿大,他想去探親,要到加拿大大使館辦簽證,不知道有哪些手續。秀芬不厭其煩地為他了解情況。這件事給華剛留下了深刻印象。



朱儒奎和王華剛的合影


坐在第一排右起第五人是陳育德,一個文靜、孱弱的小女孩。她母親病故,父親因故不在家。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要照顧年老體衰的小腳奶奶和兩個年幼的弟妹 。一早起來,就要倒馬桶、挑水和做飯,然後帶著弟妹去上學。回憶那時的經歷,她說只能用刻骨銘心四個字來形容。她小學畢業後,父親把他們接出去讀書,結束了這段艱苦

的經歷。後來她大學畢業後,留在高校工作。她弟弟在「漢語大辭典」編輯部工作,直到退休;後來因為工作出色,又被返聘。

同學中王瑞麟是最早過世的。寬大的臉龐上永遠帶著微笑,幽默的言語常常引起同學們捧腹大笑。他也是和我同班時間最長的同學之一。他高中畢業後進了合工大,後來在鐵道部門工作。他和青梅竹馬的小王結婚,添了個可愛的兒子。小王留在家鄉,瑞麟每次回家探親,都要邀請在巢的同學到他家相聚。但是不幸的是,瑞麟在一次出差途中染上出血熱,不幸過世。他所在單位照顧招聘他愛人到他們單位工作,至此我們就再也沒有聯繫了。



考入一中的同學合影:

第一排左起李良陵、邱長富、朱儒奎、孫新財;

第二排左起分別為王萬選、王瑞麟、昂秀芬、鄧立珍。

站在第三排的錢家華同學,他的眼睛因為幼年生病幾乎失明,視力非常差。但是他克服困難,努力拚搏,學習成績很好。小學畢業後考取了一中,初中畢業後進了黃師。他因為身體關係,中途失去工作,靠擺小攤為生;妻子也離他而去,丟下一個嗷嗷待哺的女兒。他咬著牙帶大了女兒,培養她進了醫學院,成了一名優秀的醫生。後來政府落實政策,安排他擔任教師閱覽室的管理員。。

同學們很珍惜小學時的情誼。張崇高中學是在合肥讀的,她用樹葉做了許多精美的書籤,託人帶回巢縣,送給同學。我高考落榜,朱國勝第一時間把他剛用過的「高等數學」送給我。我在校辦工廠工作時,常到南京出差,為了節省開支,常住在劉毓琴家。2012年,我得了前列腺癌,朱國勝和我的另外一個堂弟從合肥趕往巢縣看望我。王祥玲得知這個消息後,自己動手,做了寓意深刻的工藝品送給我,鼓勵我和病魔作鬥爭。

十多年前,我和在二中工作的邱長富同學(我們同班至高中畢業)商量,我們組織一次新城小學53屆同學聚會,趁劉老師還健在。他負責聯繫巢湖市的同學,我聯繫在外地工作的同學。但可惜的是,計劃還沒有實施,長富同學因哮喘病突發而意外逝世。他是個熱心腸的人,身體又那麼好……

快樂的童年

照片中的第一排左起第二人蹲在地上的就是作者本人,我在班上年齡較小,個子也比較矮。雖然我離開新城小學已經65年,但是我在新城小學的經歷仍然歷歷在目。

抗日戰爭勝利後,我們隨同父母回到家鄉巢縣。後來父親在合肥找到工作,我們幾個小的又跟著父母到了合肥。一九四七年,我六周歲,該讀小學了。但我們的住處離小學很遠,那時的交通很不方便,我無法去上學。我不想離開父母,但我更想讀書。思考再三,小小年紀的我第一次作出重大決定:和三個姐姐一樣,跟著祖父留在巢縣讀書!我是父母寵愛的兒子,但是他們支持了我的決定。




我們一年級教室在大門口附近,離樓房教室較遠。一天課間休息時,我和幾個小朋友蹲在樓房旁玩耍。因為玩得太專心,以至於上課鈴聲都沒有聽到。老師的叫聲驚醒了我們,我們拚命地往教室跑。路上的一塊石頭絆倒了我,我的額頭跌破了,鮮血直流,我嚇得哭了起來。老師把我的在四年級讀書的姐姐找了來,又請一位工人背著我,送我回了家。回家後,嬸娘打蛋給我吃,中飯時祖父把為他準備的肉糕分了一半給我。這一切都是為我補身體,因為我流了許多血。過了幾個月,我又受了一次傷。那時一天晚上,姐姐們圍坐在方桌旁,唱著歌。我的個子矮小,跪在凳子上,上身在桌子上伏著,專心聽;倆只小腿不停地登著凳子。突然凳子滑倒在地,我的嘴磕在桌子上,上齒受傷不輕,鮮血直流。後來我的上齒長得不好,可能和這次受傷有關係。

我學習非常自覺,要求自己很嚴格,不需要老師和家長的督促。記得有一次珠算測驗,我得了個三分。我難過了好久,還為此寫了篇日記 。我檢查原因,請教老師,平時多加練習,很快地珠算又恢復了五分。我還喜歡課外閱讀。縣文化館離我們學校很近,它裡面還有個不小的圖書館。我辦了借書證,經常借書看。 每逢寒暑假,我都要根據學校的安排和自己的實際情況,制訂假期計劃和作息時間表。記得小學畢業那年暑假,天氣炎熱,但到傍晚時分,涼風習習,我就用那個時間複習《自然》課,雷打不動。小學升初中的考試,自然課我得了九十五分的高分,就是因為我認真複習的結果。



左起朱國勝、李良陵、朱儒奎。我們從小學一直同班到高中畢業。高中畢業後60年再相聚!

三年級以後,由於我的成績優秀,品德好,受到同學們的尊敬,老師的讚揚,所以被同學們選舉為學生會主席和少先隊大隊長。雖然小學的學生幹部,主要是老師在後面幫助和支持,但是你畢竟要主持會議,在大小會議上要發言和講話,這無疑地鍛鍊了我的工作能力。我還常在校內外的大型會議上代表同學們講話,講話稿是我自己寫。每學期學校還要舉辦演講比賽,高年級同學的講稿都由自己寫。由於我的講稿寫得條理清楚,說理透徹;演說時感情充沛,吐字清楚,雖然普通話講得並不理想,但是比賽時仍然經常名列前茅。我的表達能力比較好,和我在小學時代的經歷是有關係的,這也為我當教師打下了基礎。

五三年夏天,我小學畢業了。當時的升學考試是全縣城鄉在一起統一招生,錄取結果張榜公布。當時我考了全縣的第八名,被巢縣一中(即現在的巢湖一中)錄取。我對自己的考試成績頗為不滿意。我們離開了歷史悠久的新城小學,離開了敬愛的老師,踏上了更高一級學校去學習!

最憶是巢州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RSxxIW4BMH2_cNUgq7NI.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