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寧鏡誠
《月亮與六便士》
1897年對於23歲的毛姆來說,註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此前,已經在倫敦聖托馬斯醫學院研讀了5年的毛姆一直以為,自己將來終會穿上白大褂站在手術台前,成為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覺得:就像溺水的人必須掙扎一般,自己必須要寫作了。這個念頭就像是一簇火星掉進滿是創作慾望的柴火里,瞬間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燒起來。
於是,他放下手術刀拿起紙筆,開始重新定義自己的後半生。
一開始,毛姆並沒有獲得所謂世俗意義上的成功,當時他自己也自嘲道:「我沒有一部能夠「使泰晤士河起火」的文章。」
直到5年後他轉向戲劇創作,毛姆的天賦才開始逐漸顯露,並成為當時紅極一時的劇作家。
毛姆
17年後,也就是1919年,《月亮與六便士》問世。
這部佳作以法國後印象派大師保羅·高更為原型,講述了書中主人公查爾斯身為一名證券經紀人,在事業有成、家庭美滿的境況下,雖年過四十,但卻為了響應內心的創作呼喚,毅然決然地拋妻棄子,在異國他鄉追尋自身藝術夢想的故事。
而對於本書的命名,則是一位讀者在《泰晤士報文學增刊》上針對毛姆的另外一部作品《人性的枷鎖》寫下書評時,賦予了毛姆新的靈感。
那位讀者對《人性的枷鎖》主角菲利普的評價是:「和許多年輕人一樣,為天上的月亮神魂顛倒,對腳下的六便士視而不見。」
滿地都是便士,而他卻看到了月亮,這就是主人公查爾斯的一生。
高曉松
對於物質追求和理想生活兩者關係的思考,一直是困擾眾生的難題。距離《月亮與六便士》成書後的近100年過去了,一位名叫高曉松的作家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但和生活優渥的高曉松相比,大多數人的回答又會是什麼?
01
年輕時最痛苦的,就是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
作家王小波曾說:「年輕的時候最痛苦的,就是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
這句話其實放在生活中很容易理解,因為生活不會和我們談理想,它只會提醒我們:這個月的房租該交了,工資為什麼還沒發。
就像書中的主人公查爾斯一般,他辭掉收入頗豐的工作離家出走,追尋自己內心的夢想,但從查爾斯沒有穩定收入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基本上可以用「貧困交加」來形容。
他幾乎向書中所有出現的男性配角都借過錢,因為他的心思已經完全放在了創作上,只有兜里連買一塊麵包的錢都沒有的時候,查爾斯才會主動去找一份兼職做。
當然,他掙錢的目的就是為了充飢以及買一些繪畫的工具,對於更深層次的財富追求,他沒有想法,也很不屑。
我們之所以會因為找到自己鍾情的事業而痛苦,就是因為短期之內,甚至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這件我們投入了無數心血的事業,不僅帶不來收入,還會摧毀我們之前辛苦搭建起來的認知。
不信的話,去看看萬千創業者的心酸經歷便能略知一二。
沒有穩定持續的收入,意味著我們不僅無法自立,更無法照顧身邊的人。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是大部分人的認知,也是一種共識。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優先選擇那些會給我們帶來豐厚收入的工作,逐漸成為了主流,人們在低頭撿拾灑落在街上的便士時,逐漸忘記了自己頭頂的月亮。
但,查爾斯就是這麼一個另類。
他說:「我總感覺,大多數人這樣度過一生,好像不大對勁兒。我承認這種生活的社會價值,我也看到它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是,我的血液里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渴望一種桀驁不馴的旅程。
這樣的安逸總讓我驚懼,我的心渴望更加驚險的生活。只要我能有所改變,改變和不可預知的冒險,我將踏上嶙峋怪石,哪怕激流險灘。 」
這樣的人放到今天,總是會被人扣上「不安分」的帽子。在他們看來,穩定和冒險就像鏡子的正反兩面,穩定的那一面照耀出幸福的光澤,但又有一絲安逸的懶散;
冒險的那一面雖藏在黑暗之下,但總是讓人心嚮往之。
這時候,如果和查爾斯談論責任以及擔當就顯得有些無趣,他連自己的日常生活標準都降到了最低,甚至對一切干擾自己創作的本能感到厭惡,我們又怎能用世俗意義上的概念去描述他?
但老實說,如果是我,不會去選擇過查爾斯那樣的生活,我更喜歡書中布魯諾船長那樣的生活方式:
「從某種角度來說我也是個藝術家,我意識到在我身上也有激勵著他的那種熱望,所不同的是,他靠的是繪畫,而我是生活。」
如果說查爾斯用繪畫表達了自己的藝術態度,而布魯諾船長則是將生活當成了藝術,前者更純粹,後者更智慧。
我們可以將生活過得極具藝術感,比如賦予它儀式感,賦予它感情,用親情、友情和愛情去書寫生活的美,即使它平凡如斯,但誰又敢說,平凡不是一種藝術?
漁人撒網
02
如若年華虛度,難免空有一身孤獨
《北京遇上西雅圖》中有這麼一句台詞,敲中了不少觀眾柔軟的內心:「人,生而孤獨。」
《月亮與六便士》中,亦有作者對於「孤獨」的理解:
「我們每個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孤獨的,每個人都被囚禁在一座鐵塔里,只能靠一些符號同別人傳達自己的思想,而這些符號並沒有共同價值,因此它們的意義是模糊的、不確定的。我們非常可憐地想把自己心中的財富傳送給別人,但是他們卻沒有接受這些財富的能力。」
有多少人認為,自己的語言確實能百分之百地準確反映自己的想法?
筆者認為沒有。
就像書中作者對於語言本身的理解一樣,它只不過是人們藉以表達自己思想的符號,但有時這些符號傳遞的思想是模糊的,別人接收不到。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除了文字,這個世界上還會有音樂、繪畫以及攝影等描繪創作者思想的媒介,就是因為有時候,作者想要傳達的思想光靠語言實現不了。
在這種背景下,孤獨是難免的。
「我們只能孤獨地行走,儘管身體互相依傍卻並不在一起,既不了解別人也不能為別人所了解。我們好像住在異國的人,對於這個國家的語言懂得非常少,雖然我們有各種美妙的、深奧的事情要說,卻只能局限於會話手冊上那幾句陳腐、平庸的話。」
查爾斯可能就是這樣的人吧,他的畫背後的內涵,在當時也只有自己能夠看懂,這樣的人,人們事後習慣稱之為天才,而和查爾斯同出一個時代的人,大部分將其視作瘋子。
既然孤獨是難免的,那麼如何利用寶貴的時間,詮釋自己對於這個世界的理解仿佛就成了一件急不可耐,定要完成的事。
縱觀當今社會在各個領域上出類拔萃的人物,無一不是用自己的角度定義了世界:
岳雲鵬對於世界的理解,是用相聲來表達的,在《五環之歌》中的得到了認可;
毛不易對於世界的認識,是用歌聲來傳遞的,在《消愁》中得到了升華;
路遙對於世界的感知,是用文字來詮釋的,在《平凡的世界》中得到了共鳴。
你瞧,如若年華虛度,難免空有一身孤獨;如若善待時光,孤獨在我們身上留下的痕跡,會成為我們描繪這個世界最真切的素材。
年輪
03
讓我們內心平靜的地方,才叫故鄉
本書帶給我的最後一層思考,則是人生最後的歸宿問題。
很多人喜歡把自己出生的地方,當成自己的故鄉,但毛姆不這麼認為:
「我認為有些人誕生在某一個地方可以說未得其所,機緣把他們隨便拋擲到一個環境中,而他們卻一直思念著一處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坐落在何處的家鄉,在出生的地方他們好像是一位過客。」
那麼這種人一般會怎麼辦呢?
「他們在自己親友中可能終生落落寡合,在他們唯一熟悉的環境里也始終孑身獨處。也許正是在本鄉本土的這種陌生感才逼著他們遠遊異鄉,尋找一處永恆定居的寓所。」
思故鄉
這種感覺,對於很多從小隨父母離開家鄉四處漂泊的孩子來說,再熟悉不過。
家鄉之於他們,只是而是一段模糊的記憶,自打記事起除了過年回去,故鄉仿佛一直和他們隔著好遠。兩者之間隔著的,不止是生活習慣、語言以及認知。
還有一種因為距離感帶來的不適和盲從,由於陌生感到不適,因為傳統所以盲從。
最後,他們偶然到了一個地方,會宿命般地感覺到這正是自己的棲身之所,是他們一直在尋找的家園。
於是,「他們就從這些從未寓目的景物里,在不相識的人群中定居下來,就好像這裡的一切都是他們從小就熟稔的一樣。」
他們在這裡終於找到了平靜。
對於查爾斯而言,南太平洋上的那座孤島就是他的故鄉,在那座土屋內,這位由於身患麻風病早已雙目失明的老人,窮盡最後的想像和精力,在房間的牆壁上描繪出了自己的一生。
最後一把火,一切歸於寧靜,就像查爾斯當初創作時的心境一樣。
南宋詩人陸遊在《放翁詞自序》中曾寫道:
「少時汩於世俗,頗有所為,晚而悔之。然漁歌菱唱,猶不能止。」
能讓他安心漁歌菱唱之所,大概就是陸遊的故鄉吧。
最後我想說,每個人內心其實都渴望幸福,有的人希望安穩度過此生,有的人覺得不闖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就白來這世上走一遭,其實這兩者並沒有孰優孰劣之分。
就像毛姆說得那般:
每個人選擇的路不一樣,有的人只是走了一條少數人走的路,普通人覺得那些放棄令人惋惜,可對有些人而言,那或許是一種解脫,一種單純追隨內心的追求。
而這,完全取決於你如何看待生活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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