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嚶嚶鐵錘
1
「你又去賭，你這是逼著我們娘倆住大街啊！」林木一抱著四歲的兒子，淚水止不住地流。
吳曉澤伸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他兩年來輸光了全部家底。
今天他拿了房產證想玩兒把大的，也許能把那些輸了的連本帶利拿回來。
房產證剛拍上桌子，林木一就抱著兒子沖了進來。好在林木一當時給他留了面子，並未發作，一路回到家裡才大哭出聲。
「木一……我錯了，我再也不賭了。」巴掌打在臉上發出響亮的聲音，吳曉澤下了狠勁兒，右邊臉已經高高地腫了起來。
「我再也不信你的鬼話了！孩子要上學，你要是再去，我們就離婚。」
「木一，你信我。」林木一擦乾臉上的淚，孩子瞪大了眼睛，小手也跟著在她臉上抹了兩把。
「媽媽不哭，不哭。」剛止住的淚又流了出來，孩子多乖啊！怎麼就攤上這麼個不爭氣的爹？
吳曉澤低下了頭，他原來是一個工程師，拿著不錯的薪酬，老婆孩子熱炕頭，家庭美滿幸福。
千不該萬不該一時腦熱上了賭桌，他那時昏頭昏腦的壓根沒意識到是個圈套。
一開始賺了不少錢，後來越玩越大，越輸越多。
工作也沒了，手上那些存款連帶著林木一的都輸了出去。
吳曉澤不甘心，想再賭一把。他不斷地告訴自己：萬一回本了呢？不多賭！回本兒就好。
本兒沒回來，老婆孩子先衝進來了。
2
吳曉澤是最底層的存在，沒有老手的老謀深算，沒有新手的一腔孤勇，有的只是內心極度的忐忑不安。
他又來了，即使上次跪在媳婦兒面前抽了嘴巴子立了誓，但是誘惑太大了。
這就像是一個命運的輪盤，贏了家財萬貫，輸了萬丈深淵。
房產證被林木一收起來了，這次他走了別的路子——借了五萬的債。
開了——吳曉澤死死盯著桌面上，涼意從腳底滲到頭頂，他又輸了。
「按吧。」那個叫龍哥的大塊頭男人把欠條印泥放在了他面前。
吳曉澤心如死灰，手好像有千斤重一般抬不起來。
「我讓你按！」龍哥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伸手去拉他的右手。他想躲卻沒躲過，手腕被緊緊地拽上去。
「別磨嘰，你看看這是誰？」龍哥另一隻手掏出了手機，螢幕里是一張照片，林木一抱著孩子逛超市。
「我按，我按！」吳曉澤慌了，伸出手按上印泥，在欠條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紋。
「記得還錢，你要是敢跑，我們就弄死你兒子。」龍哥扔下一句狠話，帶著一眾小弟走了。
吳曉澤癱坐在地上，無助地抱住了自己的頭。
3
「你今天找到工作了嗎？」林木一把湯端上了桌。
「我，我沒找到合適的。」吳曉澤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沒事，不著急。只要你不去賭，我就放心了。」聽到這話，吳曉澤趕忙低頭喝湯。
「爸爸，你的手怎麼在抖啊？」兒子目目突然問。
「碗燙。」
「慢點兒喝，沒人和你搶。」林木一轉身進了廚房。
「嗡——」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螢幕亮了起來，是一條簡訊。
「最好快點還錢，不然小心你老婆兒子的命！」
吳曉澤的手抖得厲害，手機「啪」一下掉到了地上。
五萬塊，這麼一天天下去，他要怎麼還？
他不是沒想過問別人借錢，只是以前的朋友同事都知道他這事兒，沒有一個人願意接他電話。
父母走得早，這事兒也不敢跟林木一提。
他真正成了孤家寡人，渾身上下連二百都拿不出來，這筆錢要怎麼還呢？
「爸爸，你手機掉了。」目目把手機撿起來，又遞到他手上。
目目一直都很聽話，就算每次他因為賭和林木一大吵，目目也不哭。
他摸了摸兒子的頭，深深嘆了一口氣。孩子上學要錢，水電物業要錢，吃喝拉撒都要錢。林木一那點兒工資能養活自己都不錯了。
深深的無力感籠罩著他，一個大男人忽然就流下了眼淚。
4
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吳曉澤不耐煩地按下了接聽鍵。
「喂？」
「您好，這裡是XX保險。或許您願意給自己買一份人身保險嗎？我們提供……」
「不買，沒錢。」
「我們是正規的保險公司，萬一您有個三長兩短……」
「你有完沒完？」
「先生，購買一份保險也是對人身安全的保障。萬一發生意外可以獲得高額賠償……」高額賠償？吳曉澤愣住了。
電話里推銷員喋喋不休講著購買保險的好處，吳曉澤使勁吞咽了幾口口水，眼睛裡迸發出光芒。
「喂？先生，或許您想要了解一下嗎？」
「嗯。」
最近幾天，吳曉澤以找工作為藉口，壓根不敢在家待。他怕龍哥帶人找上門。
他換著打了好幾份零工，像賊一樣偷偷摸摸的。
即使是這樣，他還是收到了好幾次龍哥的簡訊：「已經漲到二十萬了，我勸你趕緊還錢。最好不要躲著我，我知道你家住在哪裡。」
後面就跟著他的家庭住址，吳曉澤越想越驚，冒出了一身冷汗。
欠的債越來越多，這一大筆錢就算賣了房也還不起。
巨額保險……或許是個機會。
5
「目目，把球給爸爸。」
目目小跑著到陽台，手上拿著小皮球。
「爸爸接。」目目把球扔到了吳曉澤手上，他穩穩噹噹地接住。
「現在輪到目目接啦！」吳曉澤將球拋起，球飛到了欄杆旁邊，目目飛快地跑過去接住。
「我接著啦！我接著啦！」吳曉澤腳步虛浮著過去，眼睛紅紅的。
「目目。」
「嗯？」
「爸爸對不起你。」這句話剛說完，吳曉澤一咬牙，將目目推了下去。
目目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尖叫，吳曉澤的淚水湧出來，抱著頭跪在了地上。
「他是意外墜亡的！和我沒關係！」他不斷重複著這句話，好像剛才他根本就沒對目目下過毒手。
他打工掙了些錢，為目目買了一份人身保險。只要偽裝成目目意外墜亡，就可以獲得一大筆賠款。
「我的目目啊！」林木一接到消息，趕回了家。一推開門，只看到絕望頹廢的吳曉澤雙目無神地坐在地上，嘴裡嘶號。
「目目呢？你告訴我！目目怎麼摔下去的！」
「木一，嗚啊啊——目目，目目。」男人哽咽許久，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我就一眼沒看，目目玩兒皮球就跌下去了啊。」
林木一癱倒在地，樓下已經圍滿了人。她甚至不敢去看孩子一眼，這麼高的陽台摔下去會是怎樣一副樣子？她不忍心啊！
6
「龍哥，錢都在這兒了。」
「呵，你哪來這麼多錢？」
「這你別管，我們兩清了。」吳曉澤把整整一箱子錢推了出去。
「好，哈哈哈，兩清了。」
吳曉澤正要走出門去，龍哥突然發出一陣洪亮的大笑聲。
「聽說你兒子死了？」吳曉澤腳步一踉蹌，後背發涼。龍哥又是一陣大笑，他再也撐不住，跑了出去。
天知道那天以後的每一個晚上，他都夢到目目渾身是血地哭訴，一遍一遍地問他：「爸爸，你為什麼要把我扔下去？」
午夜夢回，全部都是那張小臉，四歲孩子臉上迸發出奇異的悲戚絕望還有怨恨不甘。
他一次次被噩夢驚醒，他一次次看見那個幼小的孩子前來索命。
林木一悲傷過度，整日鬱鬱寡歡。
吳曉澤被自責懊悔恐懼不安的情緒包圍，他把那個玩具皮球扔到了小區的垃圾桶里。
後來，這種恐懼感越來越淡，似乎目目真的成為了過去。時間磨平了一切，林木一雖然無法從失去兒子的痛苦中走出來，卻也回歸了正常的生活。
吳曉澤戒賭了，他哪怕站在門口，也會想起目目的臉。
一切好像回歸了平靜，日子又過了起來。
7
「曉澤，我們再要個孩子吧。」
「嗯。總是要有個孩子才行。」
他們果然又有了一個孩子，是一個可愛的女兒。
女兒叫安安。他們希望女兒能夠平平安安地長大，不會再遭遇什麼不測。
女兒乖巧懂事，就像目目一樣，很聽話，長得也和目目很像。
吳曉澤從來不敢與安安對視，他害怕從安安黑色的眼睛裡看到目目的身影。
他甚至發誓，要改邪歸正，要做一個負責任的好爸爸。
女兒成長得快樂無憂，就這麼長到了四歲，可這四年里他一次都不敢接近女兒。
兒子過世後他與妻子再生一女，女兒長到4歲他卻不敢靠近。
「欸？家裡玩具皮球哪兒來的？」客廳的角落裡躺著一隻玩具皮球，安安在那兒玩得正開心。
冷汗從額頭上流了下來，看著女兒的背影，吳曉澤沒來由地發怵。
從兒子墜亡那天起，他和林木一就不會把任何跟皮球有關的東西帶回家。
「爸爸，我扔你接。」安安突然轉過身，吳曉澤大駭。
安安那張臉，那張臉和目目一模一樣！安安今年四歲了！
8
安安獰笑著把皮球扔向了吳曉澤，他一動也不能動，皮球「嘭」一下砸在了他的臉上。
安安就像那個從地獄過來的孩子，雙目圓瞪，嘴裡發出尖厲叫聲。
她朝著吳曉澤過來了。
安安越逼越近，吳曉澤壓根沒意識到身後是陽台。在安安就要碰著他時，男人從陽台上跳了下去。
「嘭——」一切都結束了，吳曉峰閉上了雙眼。死前，他看見了目目樂呵呵地接皮球的樣子。
血流了一地……
「一男子為還債將四歲兒子推下陽台，今日跳樓自殺。經查實，該男子患有精神疾病……」
吳曉澤遭到了報應，卻把一切痛苦留給了林木一。
林木一抱著女兒，泣不成聲。如果，如果沒有賭，該有多好？（作品名：《他殺死自己的兒子》,作者：嚶嚶鐵錘。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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