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父母克盡己任,他們就是子女一生最大的貴人。關鍵是給子女他們最需要、對他們最有用的東西。問題是,什麼是子女可以一生受用的東西?
ABC播出的美劇《好醫生》,改編自朴才范執筆的同名韓劇,由大衛·蕭爾開發。
看美劇《好醫生》(The Good Doctor),聽到一句頗堪玩味的對白,大意是:「It's ok not to love your parents. They didn't make us who we are.」(對父母的愛並非理所當然。今日我們是龍是蟲,與他們無關)。對此,一個憤世嫉俗的回應也許是:「But they did. That's exactly why we should hate them.」(我們今日是何許人,往往由父母一手造成。所以,對父母的愛絕非理所當然,對他們的恨才是。)
不管好壞,也不管子女願意承認與否,父母影響他們一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有謂父母可以送給子女兩件最珍貴的禮物,是供他們到外國讀書和幫他們置業。其實父母的責任哪有這麼簡單?
首先,在子女成長的過程,父母給予子女多少愛,會直接影響他們日後愛自己和愛別人的能力。其次,子女對婚姻和人際關係的信心,以及與別人建立親密關係的能力(capacity for intimacy),跟父母是否彼此相愛大有關係。父母的相處是年幼子女唯一可以從近距離觀察的成人關係。若然這段關係充滿傷害、怨恨、齟齬或冷漠,子女長大後又怎會懂得和放膽去愛?
為人父母,當然希望子女在茫茫人海中能遇到幫他們披荊斬棘、開天闢地的貴人。其實只要父母克盡己任,他們就是子女一生最大的貴人。關鍵是給子女他們最需要、對他們最有用的東西。問題是,什麼是子女一生受用的東西?
《老子》是中國的哲學經典,但絕少人把它當作養兒育女的聖經(parenting bible)那樣細讀。比方說,裡面提到「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因為前者只能「救一時之急」,後者卻可「解一生之需」。這是我聽過的有關養兒育女最好的忠告。
孟子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父母若想子女在他們的人生旅途上多助,先要助其掌握友誼之道。父母不只要關心子女的學業成績和運動表現,也要在乎他們的社交生活和朋友圈子。子女交朋結友的能力(capacity for friendship)——心理學家稱之為「人際關係智能」(relational intelligence)——對他們日後的人格和事業發展至為重要。
《科學美國人》特約編輯莉迪亞·登沃斯和她的新著《友誼的神奇力量》。
家長要幫子女做個「多友多助」的人,不妨參考新書《友誼的神奇力量》(Friendship : The evolution, biology and extraordinary power of life’s fundamental bond) 。作者登沃斯(Lydia Denworth)提醒讀者,友誼是孤獨最有效的解藥,能夠增強我們的心臟功能和免疫系統,以及提升認知和抗逆能力,並可改善睡眠質量。她說,要知道一個人到八十歲的時候有多快樂和多健康,只要看看他五十歲時的朋友和人際關係網絡。愈多朋友和愈多好朋友的人愈快樂和愈健康,遠比財富和事業上的成功重要。
父母應該怎樣培養孩子交朋結友的能力?最有效的方法是以身作則(teach by example)。能夠盡朋友之義的人最多真正的朋友,Be a good friend and you will have many good friends. 這是友誼顛撲不破的道理。是故,若父母想子女得到別人的友誼,自己先要努力當別人真誠的朋友。
神按自己的形象造人(God created man in his own image),《創世紀》第一章如是說。父母對子女沒有這種「上帝般的權力」(godlike powers),但通過身教和為他們的人生作重大抉擇,父母對子女的影響還是決定性的。
美國傳奇飛行員林白與妻子安妮。兩人育有六名子女,長子快兩歲時被綁架,林白交付了 5萬美元贖金,但孩子已被殺害。阿加莎·克里斯蒂在寫作《東方快車謀殺案》時據說受到了這一案件的影響。
《紐約時報》早前做了一個專題名為《我的父親母親給我的愛的教育》(Lessons in love from Mom and Dad) 。當中傳奇飛行員林白(Charles Lindbergh)的女兒麗芙(Reeve Lindbergh) 提到,她的父親駕駛單引擎飛機從紐約市橫跨大西洋飛達巴黎,因而名揚四海;但她生命中真正的貴人是她的母親安妮(Anne Lindbergh )。在經歷兒子被綁架撕票、丈夫不忠和孫子夭折的連串打擊後,安妮保持樂觀,對生命的熱情不減。女兒問她怎樣熬過來,母親答:「生命與我功力悉敵,是彼此的好對手。」(I am equal to my life)
「I see you 」(我看見你)是好萊塢電影《阿凡達》中一句傳傳誦一時的對白。意思是我不但看見你出現和知道你存在,也能明白、理解和尊重你的本性、行為和取捨。換句話說,這不僅是一種肉體上的看見,也是一種精神上的發現。
這其實也應該是父母對子女的愛的本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的現代版是「直升機式養兒育女法」(helicopter parenting )。父母像直升機一樣盤旋在子女身邊介入他們的生活以提供保護和指導,故有「直升機父母」之稱。
直升機父母看見的是子女的錦繡前程、成龍成鳳和自己的與有榮焉,看不見的卻是子女真正的模樣、個性(individuality)和需要。他們從不羞於對子女說:「I love you。」 (我愛你)問題是,你如何愛一個你看不見的人(How can you love someone you can't see)?
新書《現身的力量——父母常在對子女的影響》(The Power of Showing up - How Parental Presence Shapes Who Our Kids Become and how their brains get wired )指出,在子女的成長過程中,父母要儘量做到不缺席和不在他們有需要的時候失蹤(missing in action)。這遠比在他們身上大灑金錢重要。
林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