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容在線
戲劇應該怎麼發展?這是一個不知多少人談論過的一個老問題了。過去由於文化發展比較單一,我們的文藝活動主要就是戲劇,戲劇發展面臨的挑戰較少,我們對戲劇的未來前景不太擔憂。現在的情況不同了,多元文化的衝擊和競爭,年老戲迷的不斷流失,導致戲劇發展出現危機。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對戲劇發展的議論也便多了起來。其實,在過去戲劇發展比較景氣的時候,文化界、戲劇界名人,也對戲劇未來的發展提出過不少見解,這些見解就是在我們現在看來也有不少正確的地方,值得借鑑。
郭沫若是我國偉大的戲劇家,他的話劇《屈原》《虎符》《蔡文姬》等是我們所熟悉的作品。他對話劇的創作,特別是歷史話劇的創作有不少見解,但對戲曲的見解我們所見到的很少,而用詩寫成的對戲劇發展的見解我們就更難看到了。在山西他曾揮毫潑墨而寫的對戲劇發展見解的詩,便是我們所見到的唯一一首。
山西具有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澱,郭沫若對山西無限神往。在他1978年病逝時,「四人幫」已被粉碎,不存在別的人對他威脅和迫害,但他還是自願地留下遺囑,將自己的骨灰撒在大寨,撒在山西就是明證,而戲劇就是山西最具魅力的歷史文化之一,郭沫若儘管身居高位,儘管手中事情繁雜,但他還是抽出相當時間,拿出相當精力,對山西戲劇給予積極熱情的關注--——我們從<<看晉劇種種>>這首詩,便可知曉一切。
解放後,郭沫若不顧年老,曾在1959年和1965年兩次來山西視察工作,社會文化生活都在他視察之列。在1965年12月,郭沫若已74虛歲了,但他還是對山西進行了十餘天的視察,去過山西平定、運城和太原不少地方,聽取了地方黨委政府的工作彙報,最後他把試點轉向山西戲劇,並在太原觀看了由蒲劇和北路梆子演出的現代戲《彩禮》,由臨猗縣演出的現代戲《一顆紅心》,並即刻賦詩。這首<<看晉劇種種>>的詩,就是這樣產生的。
一般地講,我們平時所說的晉劇是指中路梆子,郭沫若這裡所說的晉劇是指山西的戲劇,包括蒲劇、北路梆子和中路梆子等山西境內的地方戲曲。為進一步了解郭沫若對戲劇發展的見解,我們現在不妨把此詩全文寫出:「聽罷南梆又北梆,激昂慷慨不尋常。兩家彩禮嘲封建,一顆紅心賽太陽。革命追求新事物,推陳滌盪舊文章。喜聞樂見存基本,傳統還須善發揚。」從這首通俗易懂的七言詩中,我們看到郭沫若對戲劇發展的見解是:
一、戲劇在思想性方面,應緊跟時代步伐,反映社會發展的新事件、新特點。
從古至今,大凡著名的戲劇,都必須有高度的思想性。思想性是作家對所處那個時期社會發展的高度概括和提煉。郭沫若深知這一點。但作為我們處在新社會、新時期的作家來說,當代戲劇,特別是現代戲又該怎麼寫呢?郭沫若沒有說要概括和提煉社會,而是要大家關注社會新事物,寫新東西。也就是說,現代戲要有新思想,要表現新事物。當然這裡還包含作家的取材要取新事件,新事物。新是戲劇的生命,是戲劇的靈魂。只有新,觀眾才認可和接受;同時對於舊思想,舊素材,郭沫若認為首先應該「推陳」,對有價值和意義的,我們要進行重新加工和改編,讓她賦予新的思想內涵,和新社會裡的「新事物」同步;其次戲劇創作要採用「滌盪」方式,對舊思想、舊素材,要大膽扔去,不要可惜。這一見解在郭沫若的話劇創作的實踐和理論中,我們也能夠找到。
二、戲劇必須接受老百姓的檢驗,必須老百姓受歡迎。
戲劇作品有其特殊性的,她是一門生於民間長與民間最後又回歸民間的藝術。她的質量如何,演出效果如何,更簡單的說是好與不好,是老百姓說了算,也正如郭沫若所說是需老百姓要「喜聞樂見」。這一見解可以說是前一見解的繼續。為「新」字定義:新不是故弄玄虛,標新立異,作家想寫什麼寫什麼,作家寫的東西必須要老百姓「喜聞樂見」才行;反過來就是說老百姓不喜歡不行。這裡至少有三個方面的含義需要我們注意:一是作家在劇本寫作的內容上,老百姓必須「喜聞樂見」;二是在作品的表現形式上,老百姓必須「喜聞樂見」,這裡既有作家的責任,也有導演和表演藝術家們的責任;三是在作品的情感表現上,老百姓也必須「喜聞樂見」。戲劇作品必須以情動人,作家在作品中所傳遞出來的情感信息,老百姓是否接受,是否「喜聞樂見」,十分重要。但我們這裡應該注意一點,郭沫若這裡雖然十分強調戲劇作品要讓百姓「喜聞樂見」,但這裡的「喜聞樂見」不是要讓作家所寫的戲劇作品一味地迎合老百姓,甚至是用一些低俗下流的東西去侵蝕不少老百性還很愚昧無知的思維。這種作品當時也許能讓老百姓一時叫好,但隨著時間的流失,老百姓發現他們上旦受騙,被作家和藝術家們給哄騙。我們現在的一些小戲就存在這方面的一些問題。郭沫若看來當時就知道有這種情況發生,因此他寫到「喜聞樂見存基本」。這裡的「存基本」,就是說戲劇作品不是說凡老百姓喜歡的都行,而是說戲劇作品要在保持基本的思想規範、道德規範和倫理規範的基礎上,讓老百姓去「喜聞樂見」。這一定義表明,讓老百姓喜聞樂見,不可隨心所欲。
三、戲劇不能變調走樣,必須保持傳統的格式,在傳統上改革。
郭沫若在該詩的最後一句說「傳統還須善發揚」,關於這一點,主要是針對戲劇的藝術表演方面和聲腔方面。我們知道戲劇從誕生起,就有自己固定獨特的表演模式和音樂模式,且一個劇種和其它劇種還有區別。如何使某一劇種發揚光大,繼而推動整個戲劇發展,郭沫若認為要堅持傳統,不能丟棄,只不過我們要結合時代,善於改革,在保持傳統的基礎上進行改革。這一點直至現在仍然適應於對戲劇工作的指導。我們這裡需要注意,某一劇種,即使再改革,她還必須保持這一劇種的主要特徵和基本特點,這是該劇種固有的模式,如果改革把該劇種的主要特徵和基本特點取掉了,那麼也就等於把該劇種取掉了,改革將沒有任何意義。
偉大的戲劇家郭沫若離開我們已經三十多年了,我們今天重讀他的詩歌,重溫他的話語,重新理解他對地方戲劇發展的見解,對於我們廓清現在戲劇理論上的好多迷茫,大力發展地方戲劇,仍具有很強的指導性,其現實意義仍不可低估!
本文最初發表於2012年12月《忻州戲曲文論選》(原忻州市戲劇研究所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