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茶

2024-10-11     山西新聞網

坐在樹下,一桌一凳、一壺一碗,一把簡陋的扇子,扇出一個古意盎然的夏天。

桌不必朱紅,凳不必橙黃,壺和碗也不必是紫砂、青花或者別的什麼名貴上品,鄉間最通俗最簡單的就行。一把扇子,許是被人遺棄好久的蒲扇,許是一張廢紙摺疊而成的紙扇,也或許就是一片從葵花稈上摘下的葉子,缽碗大小,葉梗仍在,莖脈分明,握在手上,一股清新植物的味道提神醒腦,隨意一扇,淡淡的風,不張揚,不矯情,掠起的頭髮和頭頂上面的樹葉,在夏天一起成為風景里的風景。

頭頂上是一棵樹,老榆樹最好,彎著腰的最好;葉子不是很多,皺紋或許很多,皺紋支撐著樹枝、樹枝支撐著葉子,葉子又一次綠了夏天。綠了黃黃了綠,幾十年幾百年了,鄉村因為有了這爺爺般慈祥的身影,冬也溫暖,夏也涼爽。

最好的時間是在午後,濃睡初醒的時候。

腦中空空,心底靜靜,往事的記憶還沒有泛起;眼裡無色,耳中無聲,現實的雜塵尚沒有浸染。淡淡的情緒,淡淡的陽光,一曲無聲的古典樂曲在樹影下讓一個夏天一點一點地變得綿長。

茶是粗茶,是不上講究的茶,是鄰村大爺來了喝、隔壁二伯來了喝、牛和羊中了暑也要喝的普通茶。但粗茶不是粗魯的茶。

青梗大葉在壺中翻飄,忽上忽下;水由清純一點一點地變色,茶葉東一片西一片,最後都聚到杯子的底部,味兒,卻從茶壺的縫縫嘴嘴裡擠出來。

敞口的碗,冒著熱氣。一片影子飄過來,一點陽光漏下來,泡出來的粗茶的味道,卻是帶了鄉村口音般,飄起來。

耐不住寂寞了,或是受了感染似的,一片榆錢兒從榆樹的某一個角落掉下,在那空中晃著晃著,尋了味兒般,清清爽爽地飄到了茶碗里。

又一片榆錢兒,追趕著另一片的樣子,也一晃一晃地似要飄到別的什麼地方去,卻也飄到了這濃起來的茶碗里。兩片榆錢兒、三片榆錢兒、四片榆錢兒……茶碗已不是原來的樣子。

也有時候,飛進茶碗的,是一片兩片三片四片……榆樹的葉子,綠綠的,嫩嫩的,上面,或許粘著、或者趴著一隻兩隻牙樣的蟲,是坐了降落傘的樣子,臉上還帶了興奮的笑。

端起茶碗,茶已不是原來的茶,味也不是原來的味,卻是融了一棵榆樹、一縷陽光、一點塵埃的味道,卻是融了一個鄉村夏天的味道。

我把這茶叫「飛來茶」。

飛來茶不是經常能有的,遇上,也是一種機遇,或者際遇;或者,也是一種無意之中的緣分。飛來茶,也不是誰都能品出其中真味的,需要有一份淡然與從容,須積了山野風塵的鄉村情懷。

侯建臣

(責編:溫文、馬雲梅)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94a5f7c6a066c461f8af13c22d84d03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