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十點電影原創
網劇《漫長的季節》正式收官。
評分高開高走,一路漲至9.5,讓許多人感嘆:
沒想到《狂飆》之後,還能有這麼好的國產劇。
但老妹兒認為,《漫長的季節》其實是另一種形式的「狂彪」,到處都是對《馬大帥》的call back。
比如,秦昊飾演的龔彪,名字和個性實打實致敬。
做夢、如夢、弗洛伊德,可以說是點對點的呼應。
王響去K歌,點了一首《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
特殊頓句方式,也是彪哥專屬。
導演辛爽,曾在接受採訪時,明確表達對《馬大帥》的喜愛:
「我其實就是喜歡騎騎摩托、買點衣服,然後躺著看會兒《馬大帥》。」
不止如此,他連日常穿的文化衫都印著彪哥。
大型「東北文藝復興」,將目光引向《馬大帥》本尊,令很多人紛紛補評。
但談及,20年前的作品到底有什麼魔力?
同為「《馬大帥》愛好者」的老妹兒,特別翻出一篇舊文,與大家一同重溫這部被低估的經典之作——
瞧瞧這海報,一眼夢回《故事會》。
配色不洋氣,摳圖也挺初級。
卻很符合它所呈現的帶有一絲荒誕色彩的現實主義粗礪質感。
作為2004年的電視劇,這部作品沒有高清,集集都是讓人禁不住咋舌的渣畫質。
但就是這貨,偏偏憑藉兩個閱歷豐富、形象飽滿、「極富人格魅力」的小人物,一舉占據B站半邊天。
《我是彪是我》《詠春·彪問》《彪深深帥濛濛》……
你會發現,范德彪和馬大帥的故事可以嵌套在任意IP中且毫無違和感。
任誰看了都想一拍大腿,由衷地說句:
一部《馬大帥》,世界電影史,真·名不虛傳。
本劇劇名雖然叫《馬大帥》,但最出彩的角色卻是馬大帥的小舅子,范德彪。
他本是桂英飯店的一個廚子,因拿著菜刀嚇退來鬧事的流氓,從此一戰成名。
維多利亞的吳總找他當保鏢,他也趁機為自己包裝了幾個身份——
水庫浪子、開原第一保鏢、遼北著名狠人、遼北地區幾場著名惡戰主打人。
彪哥沒啥文化,卻有一顆不甘於平庸的心。
當一輩子農民?
不行,田間地壟溝禁錮了他的夢想,他必須到外面的世界闖一闖。
彪哥買書,說要武裝頭腦,張嘴就是受驚若寵。
吳總給他拿瓶好酒,他挺稀罕,左看右看問一句「這酒假的都得一千多吧?」,賊虎實。
說話掛不上檔,情緒一到,那就是「咔咔咔、崗崗的」。
但別看他智力不高,還挺好信兒(東北人口中的好奇心)。
人家使用說明警告不讓吞燈泡,他開始琢磨:這能拿、拿不出來?同一個燈泡,能放進去就、就能拿出來!
可任性了~
彪哥擁有市井小人物的圓滑世故,深諳溜須拍馬、欺軟怕硬等社會厚黑學。
所以,他會一本正經地告訴你「你就好好和我處,處不好你自己找原因」。
彪哥算是早期普信男的典型代表,一身本事全靠裝。
馬家堡子的茄子苞爺倆曾跑到城裡去抓逃婚的馬大帥女兒馬小翠。
靠著一見鍾情的力量,吳總在幕後擺平,而范德彪則在幕前邀功。
為了在村民面前做個解除婚約的憑證,也為了榮歸故里藉機裝X,彪哥專門帶著一眾小弟開著吳總的好車回鄉。
發錢,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排隊來領。
吃席,顯擺幾個小弟的絕活,自己卻意外趕鴨子上架。
鄉親們一臉懵逼,不懂就問——
行,你接著裝。
散裝科學最有味兒了,再裝一會兒老妹兒就信你。
毋庸置疑的小眼神透露著無所不知,比比劃劃的手掌頗有指點山河的氣勢。
彪哥情路挺坎坷,但心氣兒特高,屬於寧缺毋濫那掛的。
一把年紀還沒找對象?
沒事,對內四十一,但對外永、永遠二十九!
純情彪哥本著找一個「膚白貌美大高個兒」做媳婦的求偶理念,先對維多利亞的美女領班阿薇自作多情,後來又對未來嫂子玉芬天天上聽(來,跟我讀,tìng)。
但兜兜轉轉,最後才發現不過大夢一場。
范德彪做過許多讓人啼笑皆非的事,但你又不得不承認,他的形象確實放大了現實生活中絕大多數人的性格缺點。
為人自負還沒本事,愛耍小聰明又不夠高明,處於人生逆境時也能對精神勝利法信手拈來。
而這些說白了,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小人物的苦中作樂。
在他喊著「論成敗,人生豪邁,大不了從頭再來」而被騙得血本無歸的時候,必要有個人幫他收拾殘局。
這個人,就是馬大帥。
不同於彪哥追夢的心情,馬大帥這個喪偶的老實男人之所以進城,全為尋找逃婚女兒馬小翠。
後來因為小翠在維多利亞廣場當服務員,剛出大獄的流氓牛二又對玉芬虎視眈眈,所以大帥便和玉芬合計,乾脆留在城裡。
城裡不種莊稼,為了掙錢,馬大帥干過五花八門的活。
而至今仍被人們津津樂道的「搓澡飛人」一幕,正源自於他打的第一份工。
怎麼就這麼吃勁呢?城裡人可太難伺候了。
大帥一邊琢磨一邊閉上眼睛用力,當乾瘦的男人順利發射,留給大帥的也只有「夢碎澡堂子」。
有一陣,玉芬被牛二打傷住院,日子雪上加霜。
為了填補窟窿,大帥去幫人哭喪、給拳擊教練當陪練、給老太太做護工。
每天疲於奔命,做的都是不入流的工作。
他時常哭到嗓子喑啞,也被人打得鼻青臉腫。
但,多奇怪。
馬大帥明明已經非常努力,生活還是一點起色都沒有。
這,才是殘酷的人生現實。
而如今的國產劇里。
那些真正品嘗生活苦厄的人,已經不配成為主角。
主角們披著「底層奮鬥」的精緻斗篷,頂著風吹日曬不脫妝的粉底,用著品牌贊助的旗艦手機,偶遇著面容姣好的愛情對象,還要寫著「生活好難」的日記。
《夢回》里,沒錢沒勢的小北漂,住的是loft精裝房,家居擺設樣樣價值不菲;
《我的真朋友》里,初入職場、月薪兩千的房產中介,其生活環境也看不出一丁點窘迫感;
她們不用操心水電、交通、一日三餐,假裝得很忙很疲憊,等得不過是導演一句「殺青」。
窮人假窮,富人更是恨不得跩成二五八萬的作。
偉大的《小時代》曾留下過醒世名言——
但只要是認真生活的人,不用一秒就能判斷出這是不是人話。
什麼散沙不散沙,光是每天想要竭盡全力築牢生活就已經很難了,有瞎琢磨的工夫還不如眯一覺。
所以,在馬大帥和范德彪兩個人身上,老妹兒看到的不只是接地氣。
他們是被生活拍到泥土裡的人,拍還不算,更要壓平踩實。
兩個人一路打打鬧鬧,彪哥對大帥的態度是從姐夫到情敵再到姐夫,又愛又怕。
編劇為彪哥設計不少笑料,而馬大帥的存在更可以平衡他的彪和飄。
當然,這部劇想讓觀眾看到的,遠不止馬大帥、范德彪,以及圍繞他們發生的一系列故事。
它還針砭時弊地反映了許多社會問題。
馬小翠遭遇包辦婚姻、玉芬被蹲過大獄的流氓前夫糾纏、剛子為弟弟染上毒癮一事要找老疤報仇。
馬大帥剛進城就被偷了錢包、後來又被人陷害捲入假鈔案、自顧不暇還收養六個流浪兒童、見證民間哭喪產業興起、應和著退休的文化局局長打官腔。
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個是青春少艾小編劇們,在咖啡廳里吹著空調就能隨意編撰出來的?
在《馬大帥》的世界裡。
老實人最好欺負,吃虧也不是福。
情份如紙薄,大家看人下菜碟。
你有錢有勢能帶我們發財,你就是彪哥。
現在錢被捲走了,不能緩,必須叫德彪還錢。
很鄉土,但又不只有鄉土的黑色幽默,書寫出來的,都是不留情面的悲涼。
就像許多東北笑話一樣,自嘲又自毀。
於是我們才看到那些,現實土壤中掙扎出來的野草狂花——
《馬大帥》之後,趙、范二人也分別遇到了事業上的分水嶺。
一個安心發展趙家班,一個當上金馬影帝,但《馬大帥》留下的那一抹色彩,卻多年揮之不去。
老妹兒回想起,彪哥當保鏢的時候拜關老爺子,自從做生意便天天給財神請安。
剛轉戰解夢行當那陣兒,彪哥又換了信仰,天天拜弗洛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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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知道,那不是瞎拜嗎?
那能有啥用呢?
那到底,啥有用呢?
渾渾噩噩大半輩子,時刻在追逐,卻沒追到什麼。
一切,不過如莊周夢蝶。
但究竟,幾時醒,幾時夢;
誰是莊生,誰又是蝶?
一生求索,終不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