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蹟為什麼總偏心笨小孩

2022-02-03     我實在是太CJ了

原標題:奇蹟為什麼總偏心笨小孩

春節檔最好懂也最「看不懂」的電影,絕對是《奇蹟·笨小孩》。

它有太多值得關注的點了,光是文牧野+易烊千璽的組合就足以點燃大家的興趣:都是被寄予厚望的國產電影新秀,也因此在同一屆百花「最佳新人」票選中狹路相逢過。

誰不好奇出道就是超高起點的兩位能否憑藉這次合作證明自己?但《奇蹟·笨小孩》又偏偏是條不好走的路。

因為這是一部聚焦小人物逆襲的創業喜劇。

創業喜劇並不好拍,因為它在情節上很難有什麼懸念,而且文牧野的設定是「生活就是最大的反派」。

但生活予人的重壓如果形成文字還算容易,要影像化、要拍成商業片卻很難。

好在看完電影之後,我的第一反應還是「好看」。

因為影片完成度夠高,以至於我這次觀影是全情投入的,壓根沒發覺106分鐘這麼快就過了。片尾黃貫中歌聲響起的時候,我竟然還在回想剛剛看過的那些場景那些畫面……而且內心逐漸被幸福所填滿。

能讓觀眾在走出電影院時覺得自己被治癒了,比什麼市場指標都強。所以我才發了那條微博,說「片名說不定真的能成真」,因為笨小孩往往會創造奇蹟。

看看這兩天全網發酵的口碑,和逐漸追上來的票房、排片。果不其然。

----注意,以下內容略有劇透----

在《奇蹟·笨小孩》里,看不到頂流易烊千璽,因為故事發生在2013年的深圳。

20歲的景浩仿佛過著40歲中年人的生活:穿polo衫、背黑色斜挎包,騎著小電驢穿梭在深圳大街小巷,連華強北檔口的老油條們都沒法從他手裡討到便宜,只能嘴上發泄兩句「該你發財啊景老闆!」

可是觀眾不會覺得景浩是什麼老闆——

他的衣服都洗到發白了,臉和四肢的皮膚卻是黝黑的,嘴唇常常乾裂著,而且總會無意識駝背。

20歲男孩應該有的朝氣和景浩沒什麼關係,過時的穿著、老舊還碎屏的手機不過是因為沒錢換新。

2010年代去深圳打工,要麼是因為那裡有最前沿的產業和最理性的崗位,要麼是因為偌大的城市總能找份工作混口飯吃。景浩是後一種。

但他的落魄卻不是因為懶惰或者受限於學歷,而是為了能更好地照顧妹妹景彤。

景彤遺傳了媽媽的先天性心臟病,必須在一年半之內湊夠錢做手術。

都說長兄如父,但獨力拉拔妹妹的景浩卻是又當爹又當媽,並且因為手術需要花費的驚人數字而不得不冒險去賭。

賭什麼?賭能不能把砸在手裡倒不掉那批翻新機,拆解出可投入再生產的合格零件。如果成功,四個月就可以賺回80萬,但在檢驗達標之前拿不到錢。

沒有啟動資金也沒有廠房員工,景浩在合約上簽名的神情真的好似在扔骰下注。因為就連這個聽起來有點像是刁難的機會也是他努力爭取來的。

文牧野在節奏感上的把控自如,從景浩找手機公司趙總談合作這場戲就能看出來:

到辦公樓見到趙總本人,只想要十分鐘時間說服對方,但趙總馬上就要坐車去深圳站搭高鐵出差,再回來是一個月後。

三十分鐘還是一個月?景浩果然選定了前者,然後騎著上不了高速的小電驢在高樓之間的巷道里一路發力。

前路被堵死怎麼辦?果斷換條路繞開。被車撞翻也來不及管傷勢,把小電驢留在原地,靠腳力與車輪比速度。

景浩所穿行那些小道,從空中俯瞰幾乎被高樓和大片屋棚淹沒了,和趙總所坐轎車在高架上行駛所看到的那些城市景觀截然不同。可是觀眾沒空感嘆這些,因為心都被拼盡全力向前跑的男孩揪緊了。

本來沒什麼懸念的故事因為視聽手法而變得緊張起來,這正是電影的魅力所在。

文牧野用警匪片的敘事風格來完成《奇蹟·笨小孩》這篇命題作文,讓它變得面目可親起來,也才有了可以勇闖春節檔的商業片氣質。

是的,《奇蹟·笨小孩》的商業屬性跟主演易烊千璽沒什麼必然聯繫。

這話並不是在否認易烊千璽的人氣和號召力,而是我在電影里看不到平常出入就能吸引大批迷妹跟隨的頂流明星。

哪怕是參加好景電子元件廠員工劉恆志婚禮時,被大批未婚女青年「圍堵」,那種驚慌、羞赧和不知所措也是屬於景浩而不是易烊千璽的。

這很厲害。

文牧野導演在某個採訪中說,自己最喜歡的就是這段婚禮戲:不過八分鐘時長,七八百人在現場用了十四場小分場才拍完,而且「沒有情節,全是人物」。

但人群之中,景浩笑著鬧著卻又帶著一點疏離。

易烊千璽用自身特質賦予了角色這種迷人特質:堅強是吹彈可破的,20歲的孩子再成熟也還是會脆弱。

給了景浩父親般疼愛和支持的梁叔梁永誠問他,如果成功了想要做什麼?景浩馬上回答「要把妹妹的病治好」。梁叔卻說問的不是這個,而是「你自己的打算呢」,景浩愣了很久,才輕顫著嘴唇說想把大學讀完——

之前的劇情里從沒介紹過景浩是大學肄業。

回憶劇情里,媽媽的臨終託孤里明明也包括「你也要照顧好你自己」,但已經窮到四處欠債只能放手一搏了,景浩只能把「我」排在所有人事物的最後一位。

文牧野說景浩既當爸又當媽還是廠長,可是內里仍然是個20歲的孩子……很複雜,而且這麼多側面只能在易烊千璽身上能找到。

好在演員和角色年齡狀態有諸多貼近之處,連合作的小演員陳哈琳都是衝著「千璽哥哥」來的舊相識。

他用他的天賦和技巧讓景浩得以成立,鮮活靈動地在不同場景情緒中極速切換著。

就像婚禮那天微醺的景浩靠在椅子上看著眼前大家都那麼快樂幸福,幸福到他也有點想要放鬆了。可是妹妹景彤舞著彩獅突然向他跑過來,景浩馬上繃緊了身體。

電影里的景浩還有很多這樣突然「繃緊」的瞬間,他好像只在喝過酒後返程的公交車上睡著過。

吃和睡是人類最基本的需求,畢竟機器運轉也需要獲取能量和暫時休整,可景浩幾乎做到了不吃不喝,到後來他甚至不要命地吊在車門上和副駕駛位置上的人搏鬥。

那是兩個小偷,車上載著的是剛從好景電子元件廠偷走的貨。連民警都覺得太危險了,「至於嗎?」可是景浩覺得太至於了,因為這些手機是自己唯一的希望,是妹妹景彤的命。

「賺錢給妹妹治病」是景浩咬緊牙關往前闖的驅動力但支撐他不曾倒下的卻是來自妹妹的愛和關心。

他們是彼此和這個世界產生連接的唯一理由,也只有景彤會拋卻所有外在因素,單純出於擔心地叮囑景浩,「哥哥慢點騎」或者「哥哥疼不疼」。

她乖巧、懂事,哪怕知道進不去出租屋了也沒有半點催促和慌亂。

只要有個地方能睡覺就很好,不管是「梁伯伯那裡」還是工廠廠房,亦或者是孫爺爺的值班室,哥哥在的地方就是家。

景浩追車而去的時候也不知道車開了多遠多久,但他拼掉半條命把其中一個小偷抓住時,才發現景彤原來一直跟著。6歲半的小姑娘走到鞋都掉了一隻,可是看到哥哥和他受傷的手之後,她只是蹲了下來望著哥哥。

兄妹倆沒哭,觀眾都哭了。

《奇蹟·笨小孩》連情緒表達都是隱忍克制的,因為生活不會允許誰存檔再重來,大家都在咬著牙往前走。

好在文牧野用多維度、全細節和平實語言壘出了深圳這片土地的熱,而那些夢想和命運抗爭到底的小人物們就成了協力對抗命運的關鍵。

他在導演特輯里說,這次拍的是沒什麼生死負荷的小人物,求溫飽也求尊嚴,和前作《我不是藥神》絕無重複。或者說兩部電影連基調和方向都是截然不同的,《奇蹟·笨小孩》是用情緒推動著人物來構築觀眾眼前的希望圖景。

好景電子元件廠的「奇蹟小隊」里不僅有梁叔,還有他們倆從人才市場「招聘」來的員工:

聽力受損所以找工作困難的汪春梅、因為痛打過工頭而無人敢用的張龍豪、創造過網吧包宿紀錄的「三和大神」劉恆志和張超,以及退伍老兵鍾偉和一幫住在養老院的白髮老人。

這些游離在主流世界之外的「野路子」打工人也不是一開始就相信了奇蹟,但他們心底仍然有自己的英雄主義:

因為之前工作才損傷了聽力的汪春梅其實一直在上告維權。

哪怕她點頭認慫可能更容易拿到一筆只針對她個人的和解賠償,但維權並不全是為自己,汪春梅不想再有人重複自己的悲劇才堅持要告到底。這也讓她持續遭遇了來自前老闆的威脅,甚至混混們還追到好景電子元件廠叫囂和威脅。

忍無可忍的耳光回擊,是汪春梅心裡的英雄在發力。而好景電子元件廠員工們哪怕老的老、弱的弱,在目睹同伴受委屈之後也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自言在戰場上斷了條腿的鐘老爺子哪怕坐在輪椅上也要舞著拐杖去教訓混混,小身板的景浩也在關鍵時刻一記飛踢踢倒了欺負汪春梅那個人,因為「我是他廠長」。

曾經動手傷過人所以一直在努力壓抑脾氣的豪哥本來還在猶豫,但看著夥伴們一個個衝出去,他無法坐視不理,於是毅然決然出手了。

汪春梅對豪哥的仰慕也在這一刻萌芽滋長,不管別人如何看這破亂工地上的無名野架,至少好景電子元件廠員工們從中確認過彼此是可以依靠和跟隨。

王傳君飾演的李平和章宇客串那位清潔隊隊長越哥又剛好形成了鮮明對比——

前者是冷漠的精緻利己者,習慣把自己當做世界的中心,連被老闆問及「幾歲來深圳」時也會下意識答覆「是碩士畢業那年」。

他傲慢且高高在上,待人處事其實狹隘且刻板:學歷、工作、職稱甚至穿著都可能是李平評判一個人的標準,所以跟景浩說話的語氣才充滿鄙夷:

「這不是你一個修手機的/你這個年紀該想的事。」

又或者「你這樣的打工仔我見多了。」

倒不能說這樣的人就是壞人,就像景浩回懟那句「你不也打工的嗎」一樣,李平的防備、抗拒也和他平常看到的、接觸到的有關。

作為趙總的下屬,如果李平沒對來訪者嚴格把關,那不曉得有多少別有用心的人要渾水摸魚,但能預估到的是這會浪費趙總、浪費李平自己大量時間。

只是在趙總答應並明顯表示出對景浩的興趣之後,覺得趙總僅僅是因為當下的尊重才簽約、認為老闆把自己名片給景浩就是一種拒絕,本質上還是李平不相信打工仔也能創造奇蹟。

所以才有面對走投無路只能冒著颱風前來詢問能不能預支定金的景浩時,那副「果然被我猜中了」的自作聰明表情。

而越哥卻是粗糙暴躁又不失溫柔的。

當景浩找過來問能不能給點活兒的時候,越哥確認他有相應證件就很快放行。發現景浩刻意隱瞞手指傷情後,又急得大罵是不是「要錢不要命?」

急的是曾有員工因為工作發生意外而離開了,他氣的是景浩明明知道這一切卻還要帶傷開工。違規作業自然是要被開除,可越哥也心知肚明,如果景浩不是真遇到了難處也不至於帶傷上陣。

所以大喊「滾」的時候,越哥也多給景浩結算了一點工資,雖然對景浩來說是杯水車薪的,可沒用追問戳傷自己尊嚴的體恤卻很有溫度。

景浩這一路接受過太多類似的照顧了。

比如梁叔老伴趁著夜班悄悄把他和妹妹接進了養老院讓景彤有地方可以睡覺,比如景彤放學後總是在學校門衛孫爺爺值班的地方等哥哥來接,甚至颱風天裡兄妹倆還在學校門房「湊活」了一晚上……

包括租貨櫃給他的老楊,能容忍景浩拖欠房租水電費用還隔三差五鬧出大動靜,本身也是一種體諒了。

只是小人物們活得都不太容易,寬容和理解都被現實限制著,沒有誰能無條件地支持景浩到解決所有問題那天。但這也足以讓景浩還能堅持繼續「賭」下去。

有人說《奇蹟·笨小孩》的離場感頗似《當幸福來敲門》,但我卻覺得不如把那種觀影結束時洋溢在胸中的滿滿希望比作「烏雲背後的幸福線」。

就像奇蹟小隊們搬家,明明是景浩「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的絕境,卻因為人與人之間的脈脈溫情而變得熱血、變成了一路向上的轉機。他們在貨車車斗里大唱著《海闊天空》的時候,正好颱風過去天快轉晴,於是銀幕內外的人都看到了烏雲漸漸散開時那劃破長空來照耀大地的金色光芒。

電影最終敲定的海報定格了景浩帶著奇蹟小隊談成合作後在電梯里全情釋放的瞬間。

我悄悄想,如果易烊千璽和文牧野真的憑《奇蹟·笨小孩》獲得更多獎項肯定,那麼宣布結果時他們或許就像電梯里景浩抿緊了嘴唇邊笑邊落淚的樣子。

那是創造了奇蹟的笨小孩們,應該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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