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3期文化產業評論
近日，B站已被徹底占領，迎來了空前的「劉華強」熱潮。廣大網友將劉華強買瓜片段的每一個動作與表情解構成獨立的段子，再以彈幕或評論的形式傳播段子，反過來為二創作者提供了許多靈感。在B站上，改編經典影視、老梗翻紅已不是第一次，B站會經常出現經典影視的「文藝復興」。一方面，鬼畜視頻作為一種具有後現代風格的藝術形式，以狂歡的方式讓經典褪下「光環」；另一方面，這一現象也離不開B站本身的發展邏輯，其背後是用戶、UP主以及平台多方合力下的產物。
作者| 胡雁南（文化產業評論作者團）
編輯| 田佳寧
來源| 文化產業評論
正文共計4048字 | 預計閱讀時間11分鐘
最近，「劉華強買瓜」又在B站重新竄紅了。這幾天，只要打開B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孫紅雷憨笑的一張臉，然後滿腦子就是「你這瓜保熟嗎？」
B站上的「華強買瓜帝國」
「華強買瓜」這個情節出自2003年首播的犯罪片《征服》的第8集，已經有些年頭，但變成鬼畜素材庫，大概還是近兩年來的事情。
由孫紅雷飾演的劉華強，去小攤檔買西瓜，成功識破了小販在稱下藏吸鐵石的詭計後惹怒了小販，小販本想叫旁邊的兄弟一起收拾劉華強，卻不料反被劉華強直接用水果刀捅了肚子，最後劉華強騎上小摩托揚長而去。大家可以看看原版視頻感受一下：
伴隨著B站UP主們的激情創作，B站上成功構建起一個龐大的「華強買瓜帝國」。同時一個弔詭的現象也出現了：在《征服》里劉華強實際上是「衡州」的黑惡勢力悍匪，本作的最大反派。但在B站的改編中，劉華強儼然成了正義的一方。當完整的語境被切割、拼接，原本人物角色脫離了原來的語境，孫紅雷的這場戲也被賦予了更多可能性。
B站UP主「小豬要吃好果子」在作品《買瓜大隊》中，創造了6個劉華強前去瓜攤買瓜。
圖源：UP主「小豬要吃好果子」
在UP主「無牙人」作品《內向顧客》，劉華強就變成了一位社恐人士，想要買瓜，卻在老闆的答覆下撒腿就跑。經歷多次買瓜失敗，最終等到老闆發飆時，社恐人士劉華強不敢反駁，只能買走老闆攤上的所有水果。
圖源：UP主「無牙人」
在「華強買瓜」火了以後，短短半個月內，越來越多的UP主加入到二創中來，簡單的剪輯已經無法滿足網友們日益增長的精神娛樂需求，極度內卷的鬼畜區里，對「華強買瓜」改編變得越來越離譜。
在被華強無數次的擊殺後，網友開始同情賣瓜老闆，大家希望老闆可以無傷通關。B站UP主「咆哮土拔鼠」的視頻《賣瓜老闆無傷通關劉華強》中。老闆賣的瓜不僅保熟，還沒有吸鐵石，讓劉華強根本找不到理由去捅人。
更離譜的，有網友希望老闆可以反殺華強。於是乎，在老闆與華強之間，網友為他們設計了一場場軍備競賽，雙方的戰鬥從西瓜刀進化到了AK。
為什麼二十年前的「華強買瓜」還能火？
為什麼「這瓜保熟嗎」的梗在接近20年之後，又能被年輕的B站群體喜歡？以至於熱門視頻達到幾千萬播放量？為什麼B站怎麼這麼喜歡經典影視劇老梗？
顛覆封閉文本，解構經典劇目
劉華強買瓜的情節簡單，細節豐富，這就給了UP主們很大的發揮空間，通過對原有的幾句台詞和片段重新排列組合，華強買瓜的劇情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瓦解了穩定的意義鏈條，高雅與低俗、嚴肅與惡搞元素並置在同一作品中，呈現出後現代的審美風格。
除此之外，UP主將「生意行嗎」「殺人了」「臥C」空耳成「生異形嗎」「薩日朗」「what's up」，前一句話與後一句話之間並不存在含義上的連貫性，使素材人物所「說」的話完全脫離出視頻的原有語境，成為一種新的話語形式和語義空間。
B站UP主「夜雨星繁y」更把劉華強買瓜這個場景，改編成了歌曲《薩日朗》。這樣改編的根據是：原片中老闆朋友大喊的那句「殺人啦」與「薩日朗」諧音。
打破遊戲規則，狂歡化傳播
技術帶來了一種非邏輯性的視頻組接方式，滿足了製作者們對於自我主導權的追求，刺激了視頻製作者們對於鬼畜視頻的重複生產和創造。
UP主「東方Jay館長」用谷歌翻譯來回翻譯20次華強買瓜後，原本的台詞已經面目全非。原本「你是故意找茬嗎」台詞變成了「你是故意找bug嗎」，「西瓜不熟，我吃了它」變成了「它滿足地吃我」，配合聯想能力豐富的彈幕——「西瓜吃人事件」，讓人忍俊不禁。
這樣完全混沌、沒有人為干涉且無厘頭的句子，意義變得更加支離破碎，也就不存在任何曲解的可能，就只剩下了沒有意義的位元組片段的狂歡。角色和內涵逐漸淡化了素材的原有語境，使它們成為純粹的娛樂符號。觀看者在無需理解符號原本內涵和對符號進行後續解釋的情況下，能直接接收到符號所傳達的娛樂意義。
構建社群文化，尋找身份認同
「劉華強買瓜」真的那麼有趣嗎？看多了似乎也有點審美疲勞？那為何B站用戶會樂此不疲、甚至為之痴迷呢？歸根結底，是作為社區的B站為用戶提供了一種文化價值認同。
B站具有其獨特的二創文化和彈幕文化。前者指的是針對某些已有作品的再創作，後者是指消費者通過發送彈幕參與文本意義的解讀，在文本的裂縫中展開對話。消費者通過獨特的表達方式，聚集在一起形成虛擬社群，認同並創造出群內部認知的符號語言，以此形成價值認同與身份認同。
當經典影視碰上鬼畜文化
在B站上，改編經典影視，老梗翻紅已經不是第一次，B站會經常出現經典影視的「文藝復興」。比如經典劇集《三國演義》的曹操、諸葛亮、張飛就是B站上經久不衰的鬼畜素材主題。
還有姜文執導的《讓子彈飛》，長期位於B站電影播放量前列，各種影評解讀、鬼畜視頻更是數不勝數，誕生了「吃著火鍋唱著歌」「翻譯翻譯」「掙錢嘛不寒砂」「吃了幾碗粉」「站著把錢掙」等經典梗……堪稱真正的B站"頂流"。
在B站的影視、鬼畜區，《武林外傳》《亮劍》和《甄嬛傳》等老劇都是重要的素材，除了二次創作外，受眾也在反覆觀看的基礎上，結合現實對具體文本進行解讀和重構。《情深深雨濛濛》何書桓居然是「渣男」，杜飛則變成了反矯情達人，《武林外傳》教會你如何對抗內卷，《我愛我家》中的「葛優躺」還成了年輕群體喪文化的代表符號。
一方面，鬼畜視頻作為一種具有後現代風格的藝術形式，以狂歡的方式讓經典褪下「光環」，更契合後現代語境下解構、破壞、顛覆傳統、解構經典，心理上的貼近使青年一代所接受，用戲謔和揶揄等近似狂歡的方式緩解了現代人對於工具理性壓制下的焦慮。
另一方面，B站上經典影視劇的鬼畜改編熱、老梗的文藝復興，也離不開B站本身的發展邏輯。只要你點開一個「華強買瓜」，你的首頁就會因為B站的算法推薦源源不斷推送相關視頻。通過這種方式，B站在竭力維持著自己的社區文化，因為B站的商業模式建立在其自身獨特的社區文化上。
B站最早是以 ACG文化為核心，ACG愛好者通過自主創作內容成為UP主吸引粉絲和流量，而高度集中的流量又促進激勵UP進行再次創作，同時被吸引的粉絲也可能根據自己的興趣愛好特長成為新的UP主創作內容。他們形成了高度黏性和極具互動性的社區，而B站則是承載這個互動社區的載體，形成了從內容到社交到商業的的良性循環。
粉絲的高聚集，促使興趣圈層逐漸從 ACG文化演變到上千個興趣圈層，如輕小說、科技、數碼、公開課等，而這些被逐漸展開的圈層又能吸引大批潛在用戶。在此基礎上，B站逐漸鋪開其他業務，比如正版新番盈利方面、遊戲方面、B站相關衍生品及文創銷售方面、官方線下活動方面和影像項目投資方面，從而逐漸完善自己的商業模式。
作為一個服務於網際網路世代用戶的視頻網站，如今的B站已經擁有了龐大的流量。據5月12日發布的Q1財報顯示：營收39.01億元，同比增長68%。月活用戶數來到了2.23億，同比增加30%；日活為6010萬，同比增加了18%。
2021年3月29日，在B站港股二次上市的這一天，B站董事長兼CEO陳睿再次做了解釋，B站做收入的思路其實是消費，我們用內容吸引用戶、社區留住用戶，再提供給用戶更多他感興趣的內容或者是內容衍生的東西，如果用戶喜歡就會去消費，這是我們的商業模式。
「劉華強買瓜」一梗在B站的翻紅，更像是一次偶然行為。但在B站鬼畜區經典電視劇的改編和翻紅卻不是偶然，現象的背後是用戶、UP主以及平台多方合力下的產物。
參考資料：
[1]楊璠.「鬼畜」經典影視劇現象研究——以《三國演義》為例[J].中華文化與傳播研究,2020(02):287-299.
[2]胡玉川.從商業模式的角度看嗶哩嗶哩[J].新聞文化建設,2020(02):84-86.
[3]雲遊姬.文藝復興浪潮下，老劇《征服》憑藉「華強買瓜」征服了新生代網友.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12649285
[4]21世紀經濟報道.B站上市！董事長陳睿回應破發：順利上市算是成功，相信長期主義.https://new.qq.com/rain/a/20210329A075KI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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