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鴻與劉海粟的恩怨,從年輕斗到去世,原因不僅僅是藝術風格

2024-01-18     劉明寶

原標題:徐悲鴻與劉海粟的恩怨,從年輕斗到去世,原因不僅僅是藝術風格

在我國美術史中,劉海粟和徐悲鴻同為現代美術的奠基人,在推進中西合璧的方向上做出了很大貢獻。

他們二人均受新文化的洗禮,但藝術風格卻大不相同:一個主張印象派,為藝術而藝術,一個推崇寫實,為人生而藝術。

劉、徐雖同樣從事美術教育,但彼此間勢同水火,嫌隙近40年,直到徐悲鴻去世都沒能握手言和,這背後的原因,遠遠不止是藝術理論分歧這麼簡單。

談起徐悲鴻,大多數人都知道他畫馬的故事,然而若非專業學習美術,卻很少有人聽過劉海粟的名字。

其實這個中年時路途坎坷、埋頭從事教育事業的藝術泰斗,早年也曾意氣風發,一路高歌。

劉海粟家境富裕,父親是棄政從商的錢莊大亨,母親是博通古今的學者後人,自小家境優渥、接受過良好教育的他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喜歡上了繪畫。

劉海粟在家中曾辦起過圖畫專修館,和一些西洋畫愛好者一起研磨與交流。

16歲時,因不滿父母的包辦婚姻,他和相愛的表妹私奔到上海,兩人打算輾轉去日本留學。

不願兒子遠渡重洋,迫於無奈的父親,承諾資助他200銀元,可以創辦一間學校,實現他自小的志願,於是便有了上海圖畫美術院。

這是中國第一所專門學習美術的學校,劉海粟、張聿光等創始人,成為了中國美術專業教育開創了先河。

當時,意氣風發的劉海粟,滿心都是用藝術來解救社會枯寂的責任感,這群少年利用一切可以宣傳的媒體來進行招生。

但是令劉海粟沒有想到的是,也就是這個舉動,造成了日後和徐悲鴻恩怨的開端。

在上海圖畫美術院如火如荼招生的1912年,徐悲鴻正值17歲,家境貧寒的他彼時還在以賣畫謀生。

在《申報》上看到告示的徐悲鴻,對西方繪畫很感興趣,於是報名來到了這所劉海粟精心創辦的學校。

到了地方徐悲鴻才發覺,這所學校和自己想像中的大有出入,老師資質不如人意,而且校長竟然比自己還小。

恃才傲物的徐悲鴻認定這所學校是「野雞學校」,待了半學期之後,因家中父親病重,於是他回到宜興老家。

此後,徐悲鴻對這段「上當受騙」的經歷三緘其口,而對於他的不告而別,不明緣由的劉海粟作為校方還曾去尋找,但是偌大的上海城找尋一個人何其容易,這件事情最後便不了了之了。

那時,劉海粟並不了解徐悲鴻的想法,還以為只是年輕氣盛下的一時衝動罷了,也就沒特別放在心上,依舊專心辦學。

直到一段時間後,徐悲鴻的才氣逐漸被人發現,他開始變得有名氣起來。

作為商賈之後,劉海粟敏銳地發現,可以利用和徐悲鴻之間的關係,為自己招納更多的學生。

所以在很多場合,劉海粟便宣傳自己和徐悲鴻之間的師生過往,這令徐悲鴻不勝其煩。

1932年,《新時代》上一段對劉海粟的報道成為了劉、徐二人決裂的導火索。

當徐悲鴻看到「徐悲鴻是劉海粟的學生」這樣的論述,以鉛字的形式在眼前呈現,怒火中燒的他,當即寫了一篇文章痛斥劉海粟辦的學校是「野雞學校」,更是批評劉海粟本人是「流氓西渡,惟學吹牛」的敗類。

當時,劉海粟在畫壇的名氣同樣不輸徐悲鴻,自小順風順水沒受過什麼委屈的劉海粟,聽聞徐悲鴻不僅侮辱自己的人格,而且誹謗自己的事業,當即發文諷刺徐悲鴻未免自視過高,美專的實力遍布海內外,僅憑几句「讒言毀謗」無法抹殺。

徐悲鴻看過之後當然不服氣,於是繼續刊文,指出劉海粟言之鑿鑿的創造都是「剽竊來的筆法」,畫工可謂和名氣大不相稱。

還斷言劉海粟只有「洗俗骨,除驕氣」,如此堅持苦練十年,才能和自己相提並論。

劉海粟看到後本想繼續回擊,但是蔡元培等人的出面,為這筆戰畫下了休止符。

即便如此,這場風波過後,二人的關係越發惡劣,更加地不可調和。

對於徐悲鴻矢口否認在上海美專學習的過往,劉海粟很是在意。而另一方面,徐悲鴻本人自認為在美專短短几月,根本沒有什麼收穫,自然談不上學習。

而劉海粟與自己論點不同,還把他稱為是自己的老師,人品簡直不可理喻。

對於劉海粟,人們尚且可以理解他的立場,而徐悲鴻為什麼如此唾棄,他在上海美專的這段過往呢?其實,從他自小貧苦多舛的遭遇中,便可窺見一二。

同樣出生在江蘇,徐悲鴻卻沒有劉海粟那樣好的運氣。

徐悲鴻生在普通人家裡,身為私塾先生的徐達章,給自己兒子起名為壽康。

徐家兩代都是畫家,在如此家庭背景的影響下,徐壽康9歲便承下衣缽拿起畫筆,10歲的時候,已經可以給鄉親寫春聯了。

13歲那年,由於家鄉洪水,徐壽康跟隨父親輾轉他鄉,這個時候,徐壽康已經可以依靠賣畫來賺錢養家了。

在如此漂泊的3、4年的光景中,這個天賦異稟的少年也見識到了更廣闊的世界,適逢當時中國正蓄力著新的變革,上學校學習的渴求充滿了徐壽康的心,但是殘酷的現實卻擺在面前:家裡沒有能力支付上學的學費。

因家庭實在貧寒,所以親戚都不敢借錢給他讀書,一是擔心還不上,二是自身也並不是多麼的富裕。

感嘆於世態炎涼的徐壽康悲從中來,猶如鴻雁哀鳴,便自此改名「徐悲鴻」。

於是,他懷揣著兩個目的隻身一人來到了上海:一個是上海經濟發達,賣畫可以賺到更多的錢,另一方面則是打算半工半讀,尋找求學的機會。

由此便可以想像,在如此艱難地湊夠了學費之後,對於校園十分憧憬的徐悲鴻看到剛剛創辦、暫且空空如也的學校時是多麼失望。

也正是因為他自小有同為畫家的父親所教,比較之下,徐悲鴻發覺,老師的水平遠遠不敵自己的父親。這些都給熱切求學的徐悲鴻當頭澆下一盆涼水。

所以才會出現,徐悲鴻如此痛恨那些「徐悲鴻是上海圖畫美術院學生」的事情。

因為在這個擁有文人傲骨的才子眼裡,那個地方根本不能算作學校,自己辛苦攢下用於夢想的學費,被一群「紈絝子弟」給騙走了,在他自己眼中,只有赴法學習的經歷才真正稱得上是學習。

1919年3月17日,徐悲鴻攜妻子遠渡重洋,開始了長達8年的海外學習之路。

在那裡,徐悲鴻終於實現了「在正經學校學習」的夢想,並在眾多的西洋畫技法中,領略到了寫實主義的美。

自此,他放棄了國畫的寫意,一心學習寫實,並逐漸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說來也巧,劉海粟也曾赴法交流,但是這段共同的經歷,卻讓這兩個人站在學術的對立面上。

不同於徐悲鴻崇尚的寫實主義,劉海粟更傾向於和中國寫意畫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印象派、抽象派,他認為這種相似可以促進中西美術的融合。

不僅僅藝術觀點不同,二人的性格也截然相反。

徐悲鴻雖然在法國的時候已經頗具名氣,但是社交圈仍然只局限于海外留學的僑胞。

而劉海粟自小喜好社交,舉止高調得看起來絲毫不像藝術家,更像是官場中人。旅歐期間,他曾與畢卡索等大師進行交流,並推廣中國畫技法,為中國藝術的傳播做出極大貢獻。

然而就是因為這樣的性格,劉海粟為自己埋下了隱患。

不久,二戰爆發後,劉海粟歷來的名士作風,和自由主義觀念讓他周旋於各勢力之間,同一時刻的徐悲鴻,正在重慶創作一系列愛國主義作品,由此迎來了藝術生涯的巔峰。

建國後,徐悲鴻的現實主義流派,占據了國內美術教育的大半邊天,而劉海粟所推崇的現代主義,並不為大多數人所接受。此時的劉海粟的學校已經被兼并,「校長」之名只成了一個空頭銜。

1953年6月,文化部任劉海粟為華東美專校長時,徐悲鴻還列出劉海粟「四大罪狀」向周揚抗議,並把劉海粟罵作漢奸。

見周揚沒有回覆,他又寄去第二封檢舉信,但是這件事情最終並沒有定論。即便如此,這也為劉海粟接下來的人生,蒙上一層厚厚的陰影。

同年9月,徐悲鴻因腦溢血逝世於北京。

坊間有消息稱周恩來、周揚調解過劉、徐二人的矛盾、又說劉海粟接到華東美專學院校長的任命之後,曾經主動找到徐悲鴻講和,這些傳聞或真或假,早已被歷史湮滅了。

我們只能從現有的史料中得知,直到去世之前,徐悲鴻還在因劉海粟的任命問題而抗議,這足以說明二人隔閡矛盾之深,此生不復相見。

這便是二人恩怨的全部始末,但是我們始終無法品嘗當事人的心情。

1994年,劉海粟去世,這段新中國美術史上的一段糾葛,徹底畫上了句號。

當年那些怒火和中傷、失意與憤懣早已消失不見,只留下一段故事,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趣談。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0db8f026f5f2c6b421b50ea31f8f79b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