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橙旅遊】ChatGPT是當下最流行的IT話題，其所帶來的討論熱度在近幾年網際網路行業非常少見，它標誌著一度被更多新的概念（例如元宇宙）所淹沒的人工智慧技術又以王者歸來的氣勢回歸大眾視野；並且在疫情3年後的當下，網際網路和資本圈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普遍缺乏興奮點甚至有些蕭條和頹廢之時，突然出現了一款現象級的消費端網際網路產品。其從去年11月上線以來，月活躍用戶規模達到1億，是目前所有網際網路應用達到億級用戶量最快的產品。
這一方面體現了人工智慧技術在大模型方面近幾年的飛速發展帶來的革命性變革，使得AI真正具備了通過圖靈測試（機器可以以假亂真模仿人類）的能力；另一方面，也因為其非常簡單的交互方式（目前還僅限於文本化內容的生成），但卻非常直觀的讓用戶感知到了其非同尋常的實用性和解決問題的成熟度，完全改變了以往語音助手時代生硬、刻板、複製式的播報，真正可以智能化的組合併形成接近人的思維能力的解決方案。更多其所帶來的技術和網際網路革命足以令人興奮，眾多網際網路巨頭也正摩拳擦掌準備入局，甚至連谷歌這樣的巨頭也都坦言，如果不能趕上ChatGPT這班車，其很有可能會在1-2年內被AI徹底顛覆。
我們討論智慧旅遊，有時往往超脫於整個科技和網際網路的發展而就行業論行業，例如元宇宙、5G、大數據等。但當ChatGPT在整個網際網路行業掀起巨浪的當下，恰恰是旅遊業也不能獨善其身之時，此時來預測一下其對行業可能產生的影響，可能更具現實意義，畢竟旅遊行業甚至還為充分完成數字化的改造，就可能面臨新一波從數字化向智能化的躍進，這種躍進以前所未有的能見度貌似就在眼前。
1. 旅遊信息服務形式將產生顛覆性的改變。可以預見的是，目前目的地主要的移動信息公共服務平台，例如一機游、各類OTA、小程序、APP等，會被ChatGPT或類似應用極大取代。無論是更早的網站、目的地官網，還是目前盛行的各類手機APP，包括小紅書、抖音在內的最新內容平台，遊客在其中甄別有價值的信息並做出旅遊決策的成本依然不低，用戶閱讀內容並進行決策往往需要大量精力，如果ChatGPT類應用真的可以問答式的方法精準提供目的地旅遊信息，對遊客信息獲取體驗將產生顛覆性影響。
2. 旅遊導遊職業面臨更為迫切的轉型。一部分導遊以重複簡單背導遊詞的方式帶團可能首先面臨衝擊，未來知識和內容將變得廉價，對目的地的介紹甚至是文化的展示ChatGPT不會亞於任何經驗豐富的導遊，且帶有交互和幾乎無邊界的知識，不受時間 、空間、價格、語言的局限；導遊職業可能更講求個人魅力、情緒調動、審美調性等對其具有更高要求的方面，導遊可能會向著KOL的方向發展，普通廉價型導遊面臨被取代的趨勢幾乎不可逆轉。
3.旅行社在信息差方面的價值將被極大削弱。目前旅行社存在的一個很大價值其實就是異地旅行過程中信息的不對稱所產生的信息差價值，往往越是距離較遠、不方便、未知因素多的目的地旅行社的價值往往越大（例如出境游等），這點在ChatGPT成熟後可能也將極大削弱。當然目前ChatGPT可能還只能作為信息查詢的工具，未來則會形成基於ChatGPT類AI的服務模式，完全可能從線上走到線下提供無微不至的服務，這點在基於搜索和推薦的移動網際網路上已經被充分證明。
4.基於AI的旅遊私人助理變為現實。早些年其實出現過若干款基於AI技術的自助游個人線路規劃助手APP（例如妙計旅行等），其想法其實就很接近於今天ChatGPT所將實現的真正意義上的個人旅遊助手角色。只是如同妙計旅行的創始人（現在已離開旅遊行業）所言，當年可能更多是整個行業數字化程度沒達到，真正訓練數據成熟度和知識圖譜並不完善；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市場教育程度沒有達到，整個市場還不相信這樣的產品，只有當ChatGPT這樣的顛覆式應用發生在通用領域，用戶的心智才能真正接受在旅遊行業也能用AI進行行程規劃是靠譜的。說實話筆者目前依然認為當年妙計這樣的產品出現在旅遊行業是超前的。
5.旅遊目的地營銷的範式也被顛覆。試想如果基於ChatGPT的應用用戶量達到10億量級，ChatGPT這樣的AI模型成為基礎服務，網際網路信息搜索的邏輯也將隨之被巔峰。可以想像的是，目前基於搜索和智能化推薦的移動網際網路廣告模型也將被徹底顛覆。旅遊目的地的營銷顯然也無法獨善其身，其也將更加適配ChatGPT所定義的一套推薦機制和信息檢索方式，此前在搜尋引擎時代的SEO，可能也會出現其AI Engine Optimization （AEO）版本，目的地未來做營銷的方式可能不是千方百計的買各類Banner，而是基於ChatGPT的AI學習算法設計標準的信息外露方式，使其更好的被ChatGPT發現並推薦給用戶作為影響其旅遊決策的依據。當然如何做AEO可能也會類似當年的SEO一樣成為一門通用的生意，如何在公網上留下更多有價值、可獲得、有特色的信息被ChatGPT捕獲，也可能孕育一批新的數字營銷企業。
6.旅遊OTA的服務將被轉變為如何適配或引入AI引擎。可以預見未來OTA有可能丟失掉遊客出行主要入口的角色，其一方面自身也會積極開發類ChatGPT的產品引擎，例如攜程就已經宣布將接入百度類ChatGPT服務「文心一言」，開發基於AI的線路規劃等服務。當更可以想像的是，OTA將成為通用AI引擎（或消費網際網路入口）的一部分，用戶可能會直接從ChatGPT中預訂景區、酒店、機票等。當然這種適配也將體現在目前封閉的旅遊APP可能需要更多開放公開數據進行模型訓練，OTA如果在垂直領域沉澱足夠優質內容形成更龐大的訓練集，可能更能夠提供好的用戶信息體驗。
7.旅遊領域可能出現新的基於AI的數據共享模式。旅遊行業可能是最後被ChatGPT徹底顛覆的一個行業之一，是因為我們數字化程度本身不高，這也許也是一個哭笑不得的現狀。ChatGPT歸根到底需要依賴線上數據進行信息檢索，例如詢問「今天故宮人多嗎？」這樣的問題，機器肯定無法給出準確答覆。但未來如果真的出現旅遊智能助手，如果需要體驗接近完美，景區、平台、政府如何規範數據共享方式，既能保證數據安全又能保證一定的AI用戶體驗，可能也是行業需要思考的問題。
8.旅遊信息的高實時性會催生更多線下傳感器的布設。ChatGPT如果真被作為一個智能旅遊助理出現在旅遊場景，可能將是旅遊行業前所未有的一種革命，類似於採用Seri可以搞定旅遊過程中絕大多數問題並體驗良好。但旅遊的線下屬性，也決定了以問答的形式實時進行目的地數據同步幾乎不可能做到，但可能更多會出現類似基於景區自身傳感器的一些私域ChatGPT應用，而這些也有賴於更多線下傳感器的布設和數據共享，實則類似於今天區域或景區一機游的ChatGPT版本。
9.旅遊管理與諮詢行業也將產生顛覆。如今ChatGPT甚至可以幫程式設計師寫出代碼，當然得益於眾多類似GitHub的開原始碼平台，未來在可交互的模式下，ChatGPT甚至可以幫助旅遊業進行管理和諮詢的初級工作，至少對旅遊智庫、專家、諮詢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旅遊規劃、市場分析，甚至是政策的制定，都可以先從ChatGPT獲取基礎性的意見和方向。可能到那時，如果更好的使用ChatGPT類AI工具，提高問題的質量和效率，也是諮詢類人才必備的技能。
當然要實現以上說的幾點還有相當的距離，既有技術方面的，更有現實數據共享的可行性問題。首先，低延時反應能力提升交流流暢度。目前ChatGPT中文回答明顯卡頓，作為真正實時性要求較高的旅遊助手類應用，能夠較為實時的進行交互可能還任重道遠。其次，從文本向聲音和形象的轉變。目前ChatGPT還只能支持文本化輸入和輸出，未來可能以數字人的聲音，結合輸出形式的多樣性，豐富遊客的使用體驗反而是幾個困難里最容易克服。再次，超級APP間的數據開放與共享。數據在網際網路巨頭間的不可共享性可能也決定了未來ChatGPT作為旅遊助手的角色，也只能存在於產品內部，內容豐富、數據優勢明顯的平台可能也意味著更大的優勢，公開數據的可流動性和數據本身的質量也是AI類應用未來發展潛力的一個根本因素。最後，數據開放與隱私保護的悖論。這條不夠清晰也很難清晰的邊界可能成為ChatGPT究竟多大程度可以被用於旅遊信息服務的最主要的制約因素。
我們顯然不希望ChatGPT只是個交互式的信息搬運工，更希望其通過模型的優化變得更聰明，結合數據的豐富，哪怕沒有直接的確切數據，它也可以回答「基於經驗，結合今天問該問題的人數，預計排隊時間大概為...分鐘」。
作者：鄧寧 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旅遊科學學院副院長、數字文旅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