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人,兩個不同的生活

2019-07-25   深夜的娃娃魚

這兩個女人是我的親人。

嚮往的生活

第一個女人天生麗質。據說小時候她曾被抱上戲台,扮秦香蓮的女兒。待化上妝,個個嘖嘖稱嘆:「這丫頭,長大準是個美人!」果然,她越大越漂亮,柳葉眉杏核眼,櫻桃小口一點點。

可惜父母早喪,哥嫂做主把她嫁給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她自嘆命苦,常常蓬頭坐在炕上,罵天罵地,罵豬罵雞,罵丈夫兒女。

一切都讓她心灰意懶,她的最大愛好就是算命。我還記得她一邊拉著風箱生火做飯,一邊把兩根竹筷圓頭相對,一端抵在風箱板上,一端用三個指頭捏定,嘴裡念念有詞。眼看著筷子朝上拱,或者朝下彎,「啪」地折斷,嚇我一跳。問她在幹什麼,她說算算什麼時候咱們才能過上好光景,穿新衣,吃好飯……

所以她的心情基本有兩種,不是發怒就是發愁,發怒的時候兩隻眼睛使勁往大睜,發愁的時候兩個大疙瘩攢在眉心。

第二個女人和第一個正相反,年輕時絕不能說漂亮。黑黑的皮膚,瘦骨嶙峋,看不出一點美麗。當時家境貧困,父親臥病,她是長女,早早就挑起生活的重擔,飽受辛苦和磨難。

後來她也嫁給一個農民,窮得丁當響,連棲身之處也沒有,無奈借住在娘家,東挪西借蓋起幾間遮風擋雨的房子。結果沒住滿三年,頂棚和牆壁還白得耀眼,弟媳婦前腳娶進來,後腳就把他們踢出門。

兩口子只能再次籌錢蓋房。舊債未還,新債又添,不得不咬著牙打拚。丈夫在外邊跑供銷,四季不著家,家裡十幾畝農田不捨得扔,女人就在當民辦教師之餘,一個人鋤草澆地,割麥揚場,給棉花修枝葉。七月,烈焰一般的太陽烘烤大地,她放了學就往大田裡趕,一頭扎進去。兩個孩子,一個7歲,一個5歲--負責做飯。時間到了,女人草草回家吃一碗沒油沒鹽的飯,接著往學校趕。

終於又蓋起一處體體面面的新房,大跨度,大玻璃窗。兒子心有餘悸地問:「媽,人家會不會再把咱們趕出來?」她眼一瞪:「敢!這是咱家的地盤!」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新房子壓住了規劃線,立時三刻又要拆遷。她哭都沒力氣了,一個字:拆!往後倒退3米,一咬牙:再蓋!

拆拆蓋蓋中,轉眼十幾年。這樣苦,這樣難,也不怨天尤人,最愛說的一句話是:「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為什麼不高高興興過日子呢?」如今她一家都搬離農村,進了城。她也老了,反而比年輕時更好看。

這兩個女人,一個是我母親,一個是我婆婆。

當有一天她們親親密密坐在一起,才發現歲月分別給予了她們什麼:我婆婆是一張笑臉,我母親是一張哭臉。母親的一生雖然風平浪靜,但是總不滿意,不快樂,一張臉蒼老疲憊,皺紋縱橫交錯。婆婆的一生跌宕起伏,但因凡事都樂觀,寬大的心胸讓她越老越添風韻,成了一個魅力十足的漂亮老人。

從這兩張臉上,我見識了什麼是時間的刀光劍影,也明白了什麼叫真正的「相由心生」

生活就是這樣一種東西:你用笑臉對它,它就還給你一張恆久溫暖的笑臉;你用哭臉對它,它就會把這副哭臉毫不客氣地貼回到你臉上。對一個女人而言,把美麗留在臉上是一項艱巨的工程。多少人熱衷於護膚和美容,卻忽略了心靈的力量。

你看懂了嗎?螢幕前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