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是我自己第一次參加高考,結果是名落孫山,金榜無名。也就是說那一年的那次高考,成了我自己人生道路的分水嶺,成了我思想里永遠趨之不去「痴纏」。
記得那一年高考落榜之後,我在家閒呆,表面很輕鬆,不再為學業所累,但閒呆的時間長了,自己內心深處油然而生出一種落寞和空虛之感。
總得找一個工作,雖然談不上養家餬口,因為沒成家,即便父母家再窮,自己也會有飯吃,所以對養家餬口沒有太負擔的思索,主要的糾結是自己也近20歲了,如果不學點一技之長,未來的日子得咋辦?而學一技之長,自己又很茫然,不知道從哪裡開始。
直到現在,我都不是一個有一技之長的人,那時不知哪一位對我很友好的老人說過這樣的一句話: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
父親說:「買點地吧,好歹能掙點錢」可那時家家就那麼點地,誰家也不想賣,即使你高價去買,人家也不願意去賣,況且高價買地也掙不了啥錢。後來父親想托別人在北邊的一個離家很遠的農場買點地,記得那時父親想二分利抬錢讓我種地,我知道如果這地要是能掙著錢,父親的希望和我都會有一個安慰,那時掙著錢是我唯一的價值體現。理想很豐滿,現實卻是父母根本沒有能力去借到錢,即使有鄰居願意抬給父母家錢,也得要找兩個擔保人,父親索性放棄了這個念頭。其實也虧當時沒有去那麼遠的地方種地,因為就是我父母家的三畝半地,我去乾地里的農活時都覺得力不從心,有一年秋天,收秋割苞米杆子,開始還割的挺快,後來就開始茫然四顧或者望天,心想:啥時能把這些壟都割完啊。其實總共才二十多條壟。那時的人生態度就像秋天裡苞米地里那些野草,雜亂無章,不知意義。
那時,我格外自卑,走在村裡,見人都不敢說話,也不是不敢,而是多年的學生積習,說出來的話總感到幼稚,和村鄰們的語言根本就格格不入。那些久經莊稼院農活的鄉親們,彼此尊重的根由就是看誰的莊稼活計好賴。那些粗獷豪放的莊稼漢子,說著略帶髒話,但干起活來「扔下耙子就是掃帚」。而我就不行。在一個鄉村行走,人情往份居長里短,都是人情世故。對於一個高考落榜生來說,學業的失敗,說是半途而廢也未嘗不可,莊稼活本身就是從零開始,被人瞧不起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有一年租種了搬走了的鄰居柴三叔的地時,到雨水的夏季,滿壟溝都是草,那時鄉親們普遍用的是「耘鋤」,就是一種除草的小機械,用馬拉著,後面帶兩個小鏟犁杖,順著壟溝走一趟,就會把壟溝里的雜草趟掉。眼瞅著自家的地草苗一起長,我也急不可耐,找了有馬的人家老鮑,外號「鮑大唏噓」,他家有耘鋤,但是別人說他幹活心疼馬,不實在。那時我牽著他馬,他在後面扶著耘鋤,待我大汗淋漓把這些地全整完之後,回望壟溝,真好。龍溝里一根草刺都沒有,全是黑黝黝的土。可是等四五天再一上地一看,龍溝里又全是密密麻麻的草了,據有經驗的老隊長劉昌林說:「你是被鮑大唏噓糊弄了,他心疼馬,不讓馬使勁拉犁杖,根本就是耘鋤把宣土蓋在了草上,根本沒傷及草根,甚至根本沒有把草趟除」。我恍然大悟。
......
莊稼院的日子熬了很多年,在磕磕絆絆的莊稼活中,磨練著自己,不會就慢慢學,那時很多的農活我都會幹,儘管和人家老莊稼人沒法比,但是總不至於啥也不會。有時候入鄉隨俗是對的,到啥時說啥話,到哪河脫哪鞋,車到山前必有路,沒有路時卸軲轆。
經過了五年、十年甚至更長的時光,我站在村子的路口,看百年的村落,看一茬茬村裡的老人不再當年,不再曾經年輕力壯,甚至有的長輩早已長眠深埋在了地里。我就在想:在這塊農業文明滋生的一方鄉土上,我為什麼不去用另一種方式去改變我自己精神的命運呢?名落孫山有啥了不起,還有人在孫山後。
於是某一年的夏季,某一年我成家之後的夏日黃昏,我拾起了我最愛的文字,開始寫我最深情的鄉土文字,即使根,不逃離這塊皇天黑土,靈魂卻早已隨著文字隨遇而安了。可無論如何這塊地方曾是我高考落榜當農民的熔煉人生之地,所以我的文會永愛這塊滾燙的鄉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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